晏清盯着后院的金子,这可是足足有万金之多,还有那一堆的奏折,这桩荒唐的公案,他废了不少工夫总算查得差不多了,虽然事情快办完了,可他却不知道如何跟向弘宣复命,因为这桩公案的真相,估计早就超出了向弘宣的预料,怕是会让向弘宣愤怒不已。
他不敢轻易告诉向弘宣这些,怕向弘宣牵连甚广,但公案总得了结,而且这事闹得满城风雨,不结案怕是也不行,晏清是满心的忧虑,在院中踱步起来。
忽然下人来到他身旁,说道:“大人,国舅爷求见。”
晏清眉头一紧,凌华来了?这桩公案已经够麻烦的了,牵涉了不少前朝官员,后族还要搅合进来,那就要乱上加乱了,他不悦地说道:“不见,告诉凌尚书,就说本相不在府中。”
下人一愣,连忙说道:“大人,不是小国舅户部尚书求见,而是国舅平远侯在外求见。”
凌柱?晏清不由得思量起来,凌柱抱病多时,常年深居简出,不是天大的事,凌柱不可能出府来拜访自己,晏清确实有些好奇,到底为何事,凌柱来找他?再说凌柱远离朝堂,不算朝中人,与凌华不一样,见见也无妨。
“快请国舅爷去前厅。”说完晏清大步往前厅走去。
晏清看到凌柱,不禁有些感慨,数年不见,凌柱清瘦不少,似乎脸上隐隐约约透着一些落寞的沧桑,当年那朝堂之上的英气全无,倒像个不得志的居士。
“国舅大驾光临,蓬荜生辉。”晏清客气地说道。
凌柱淡然一笑,说道:“晏相客气了,下官早已是个闲人,若不是常年生病,早就该时常来府上问候晏相了。”
“现在来也不迟,来来来,本相得了一些陛下赏赐的好茶,正好与国舅一起品品。”
说话间下人们就把茶水奉上,凌柱喝了一口,连忙点头称赞,忽然他话锋一转,说道:“听说最近邑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公案让晏相给查清楚了,难怪晏相府里能有这等好东西,必是得了陛下的厚赏吧。”
原来凌柱还是为了这桩公案而来,晏清装傻地说道:“哪有那么容易查清楚,本相还在查着呢。”
“听晏相这话,是遇到了难事?那今日下官这趟就没有白来。”凌柱故弄玄虚地说道。
晏清眉梢一挑,立刻问道:“国舅爷此话何意?”
凌柱悠悠地放下手中的茶碗,神秘地说道:“今日有一少年登门,说是今夜升乐坊的主子会现身在升乐坊,下官不知真假,又不敢耽误这么一条重要信息,只好唐突来您府上,请您定夺。”
晏清不断叩响手中的茶盖,幽幽地开口说道:“国舅爷觉得此消息是真是假?”
凌柱微微一笑,回答道:“下官不知,不过下官想,这事好印证,只要今夜派人守住升乐坊,真假便知。”
晏清利落地放下手中的茶碗,会心一笑,说道:“好,那今夜本相就去看看,这升乐坊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忽然凌柱起身,恭敬地对着晏清行礼,说道:“晏相,下官有个不情之请。”
“国舅爷但说无妨。”
“今日之事烦请晏相不要跟陛下提及,下官早已是个闲散之人,不图功劳。”
晏清不由得地起身,他想这样最好,后族不牵涉进来,事情就会简单很多,说道:“国舅爷放心,本相明白。”
.....................................................................................................................
连映容快步走进升乐坊的后门,只见陈小六提着灯笼在院内恭候,连映容眉头一皱,问道:“怎么是你,花娘呢?”
“傍晚时分,花娘说是有事,出了升乐坊,还没回来,主子,您快些进厢房吧,大人已经在等着您了。”陈小六催促道。
连映容来不及多想,立刻往厢房走去,周洵一见连映容就有些责备地说道:“姑姑,到底有何要事,非得今夜在这升乐坊相见,您不知道最近邑城里流言颇多吗?”
“什么?周相不是你有要事,让花娘通知奴婢,今夜来这升乐坊相见吗?”连映容吃惊地说道。
周洵一愣,立刻回答道:“是花娘告诉本相,说是姑姑有要紧的事,务必让本相今日入夜后来升乐坊相见。”
说话间升乐坊内似乎有些躁动,连映容立刻叫来陈小六,问道:“出了何事?”
“主子,升乐坊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大量的官兵,已经将升乐坊正门与后门团团围住,说是要来搜捕匪人。”
连映容一惊,她立刻想起了花娘的古怪,顿时懊恼不已,她一直很小心,升乐坊的姑娘不是南人,她绝不信任,若不是她一手培养的管事秋娘跟人私奔了,再加上花娘也来升乐坊五,六年,着实能干,她不会轻易信任花娘,让花娘做升乐坊的管事,但没想到花娘居然背叛了她,她不由得说道:“坏了,被花娘算计了。”
周洵镇定地说道:“姑姑莫要慌,你赶紧换上婢女的衣服,今夜官员的车驾多,你趁乱钻入官员的车驾中,那些士兵不敢轻易搅扰官员的。”
连映容觉得有些道理,定了定神,刚想离去,陈小六小声在她耳边说道:“主子,厢房旁边的废院里有偏门,可以出去。”
连映容眉梢一挑,从偏门出去,不仅能躲过士兵的搜寻,而且她还能及时回到后宫,最好不过了。她微微向周洵行礼,说道:“周相,奴婢自有出去的办法,奴婢先行一步了。”
说完她快步跟着陈小六往旁边的废院走去,她们前脚才离开,后脚晏清就带着士兵就来到了厢房,周洵淡定地饮酒,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晏相,怎么今日有雅兴来这乐坊风花雪月了?”周洵淡定地说道。
晏清环顾屋内,只有周洵一人在饮酒,连个美姬都没有,怎么看都相当反常,突然一个士兵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他挥了挥手,身后的士兵都退下了,他从容地入席,拿起酒壶,倒满一杯酒,说道:“周相,您不该来升乐坊呀,如今您身上可是有公案的,而且邑城里都在传您是这升乐坊的主人,您不该避嫌吗?”
“本相鳏夫一个,比不了晏相家有贤妻,不到这升乐坊逍遥一番,那日子可就没法过了,总不能因为流言,就怕得不敢出门了?再说本相就算在升乐坊,又能说明什么?”周洵佯装镇定,戏虐地说道。
晏清缓缓地喝下手中的酒水,微微一笑,说道:“那是,流言就是流言,没有真凭实据的事,本相也不信,不过刚刚有士兵来报,说是这厢房里有人鬼鬼祟祟的离开,本相想,这人若不是那匪人,怕也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本相已经派人去追寻了,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说着晏清给周洵斟满酒,又说道:“周相,我们就在这好好饮上几杯。”
顿时周洵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他失魂落魄地放下手中的酒杯。他想若是连映容被晏清抓到了,他与后宫勾连的罪名可是要坐实了,而且晏清一定能够查到连映容就是升乐坊的主人,他与萧湘湘涉猎前朝,结党营私的罪怕是也跑不了了。周洵扭头望向窗外那无尽的黑夜,这一刻,似乎他觉得眼前都是黑色,夜太长了。
连映容几乎都快小跑在废院中,似乎她还能听到身后那远远的声响,她想怕是有追兵追来了,好不容易到了偏门,可陈小六在偏门前墨迹了好一会,还是没有打开偏门,连映容一着急,一把拉开陈小六,她拿着钥匙慌忙地开锁,可很快她就再次陷入绝望,偏门打开了,可偏门外却是一道灰色的泥墙,偏门早就被封死了,她猛地转身看向陈小六,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
连映容盯着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她记得五年前陈小六来到升乐坊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升乐坊的下人都是她自小买回来,养在乐坊中,精心培养,她防过乐坊的姑娘,可从来没有防过这些从小在升乐坊长大的孩子,她不可思议地问道:“小六,我待你不薄,你是故意带我来这死路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也被花娘收买了?”
陈小六淡然一笑,从怀中拿出一缕羽毛,递到连映容的手中,说道:“我不叫陈小六,我的本名叫陈衫,我父是东俞太医院太医陈玄,那年陈家获罪,我的主人用具孩童的死尸将我从牢中救出,主人告诉我,我的仇人在升乐坊,从那时起,我活着就为了复仇,我家主人有句话,让我带给您跟宫里的那位,天理循环,善恶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说话间远处传来了嘈杂的声响以及点点火把的亮光,陈衫跃身一跳,立刻从墙上翻出了废院。连映容盯着手中那绿色的羽毛,她想起来了,曾经在后宫中她也见过这样的羽毛,那是在夕颜宫凤茕璎的灵前,那只活活被摔死的红嘴鹦鹉,她不由得咬牙切齿说道:“临安王凤啸天。”
忽然大批士兵将她团团围住,瞬间她的面前都是那红彤彤的火把亮光,似乎她被火海包围,她不由得望向皇城的方向,眼眶中渐渐湿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