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与周洵急匆匆地往宫内走去,这急促的步伐让有些年纪大了的晏清,也不由得额头上就冒出了细汗,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那份军报,焦急得,恨不得立刻飞到向弘宣的面前。
他们刚走进飞羽殿,就看见向弘宣与向弘锡兄弟俩在那品茗对弈,向弘宣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晏清眉头微微一簇,听说宫里的白夫人才难产,母子俱亡,而向弘宣这寡淡到就跟没事人样,按照晏清对向弘宣的了解,不由得觉得不好,怕是此刻向弘宣的内心深处早就悲痛泛滥了吧。他不禁止步不前,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军报,无比惆怅起来。
周洵快走了几步,才发现晏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停下了脚步,他转身回到晏清身边,小声说道:“右相,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停下来了。”
晏清看了一眼有些喜色的周洵,低头冷笑一声,周洵一样是焦急地想往向弘宣那去,不过与他不一样的是,他是为了他手中的军报,而周洵怕是为了向弘锡吧。
“本相真是不中用,才走了几步,就气喘吁吁,怕是等会见了陛下,都没有力气禀告陛下北境之事了,老了不中用了。”晏清淡淡地说道。
周洵才不信晏清这套说辞,他朝着内殿望了望,向弘锡与向弘宣聊的正欢,他想他眼前的这个老狐狸,怕是不想得罪人吧。
“既然如此,那就让下官替右相代劳吧。”
说着周洵恭敬地摊开双手,笑盈盈地看向晏清,晏清毫不犹豫地就将军报递到周洵的手中,小声说道:“那就有劳周大人了。”说完他们快步朝着向弘宣走去。
向弘宣看着周洵呈上的军报,猛地一起身,怒吼道:“北境的东俞军在干嘛?北戎昨夜突袭东俞,居然能将武承平给围困,到底是北戎人太凶猛,还是我东俞军太窝囊?”
晏清与周洵立刻跪倒在地,向弘锡也不由得起身伏地,向弘宣怒气冲冲,如果说之前他还能将内心的悲痛以及无奈完美地掩藏在这棋局里,可这份北境的军报,就如同一根利刺,戳穿了向弘宣那脆弱的伪装。
“陛下,这些年北戎左贤王没少在边境挑衅,一直都是以送钱送女人了事。这武将军怕是也没有想到,左贤王是会真的起兵戈,所以才会大意了被围困。”
周洵这冷不丁的话,让向弘锡直冒冷汗,要是按照周洵这话的意思,那就是当年向弘宣采纳自己的建议,对北戎和谈就错了,这才助长了北戎人的气焰不说,还让东俞军大意了,因此才会有了现在的困境。
向弘锡一肚子委屈,是他想这样吗?他不过就是给了向弘宣一个折中的办法,没有向弘宣那七上八下的心思,哪有后来这么多破事,可惜向来他都是为向弘宣背锅的,不管是下
棋还是其他。向弘锡头都不敢抬,老老实实地伏地,安安静静地闭嘴。
向弘宣一屁股瘫坐下去,他晃荡起手中的军报,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他思量了许久,幽幽地开口问道:“右相,如今北境的困局该如何解呀?”
“陛下,如今之计,只能从平城与西境调兵支援北境,不过临安王才回到雍城,西华的皇储乱局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样,东俞这送临安王回国的举动,怕是让其他西华皇子都记恨上了东俞,若是此时从西境调兵,怕是会有隐患。还是从平城调兵会更加稳妥些,而且武驸马曾在北境戍边多年,现在也只有他最合适带兵北上抗击北戎。”晏清冷静地说道。
向弘宣低头沉默不语,晏清说得都对,但武承安要是离开了平城,那么以后可就不好再回平城了。而且薛平川的根基浅,那时江晚枫可就真的成为名副其实的平南王了。
周洵看着向弘宣这一脸的心思,他微微一笑,说道:“陛下,臣听闻平南王妃因产女不幸难产,母女俱亡。平南王此刻正在邑城的平南王府中,为平南王妃料理后事,不如让平南王带着兵部的新兵前往北境支援,这可比武驸马千里迢迢从平城出发救援北境要及时的多。”
向弘宣眉梢一挑,立刻起身,他的脸上不禁露出笑容,说道:“言恩,果然还是你想得周到,军情紧急,来不及从平城调兵了,就让平南王去救火吧,朕相信平南王的实力,一定不会让朕失望的,来人。”
“陛下,万万不可呀。”晏清猛地将头磕在地上,一声悲痛的呼声,打断了向弘宣的话,晏清头都不抬,声情并茂地说道:“陛下,武家二代五个男儿在北境战场上几十年,只有武家人才能震慑得住北戎人,北戎不惜重兵围困武承平将军,难道陛下认为北戎只是想起兵戈?北戎的左贤王这是想灭了武家,然后再与东俞一战高下。忠毅侯已经率领北境所有人马去救武将军,如果陛下让平南王此刻去支援北境,不能解北境之困,只有武驸马北上,才能震慑北戎人,让北戎一时不敢轻举妄动,这样才能保证北境的太平呀。”
向弘宣的内心挣扎纠结着,他知道晏清说得对,但他不舍得让武承安离开平城,更加不想错过这么一次让江晚枫去北境的机会,如果江晚枫死在了北境的战场上,那么黑甲军就群龙无首,江家也就不足为患了。就算江晚枫不战死在北境,打赢了北戎,一样是东俞的幸事,周洵的建议简直就是为向弘宣那猜忌的心量身定做的,可现在晏清这当面谏言,倒让向弘宣为难起来。
“右相,现在不是军情紧急嘛,武驸马那总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正好平南王在邑城,先让平南王去北境,也是上
上之策,再说平南王少年英雄,当年灭南熙一马当先,平南王要是到了北境,一定不会输于武驸马,右相您又何必在武家人上较真呢。”周洵辩解道。
晏清猛地正直了腰板,以前他只是觉得周洵就是机灵,或许还有那么一些钻营,但周洵确实是个能臣,虽然周洵是南人,不过向弘宣重用周洵也是可以的,可这几年周洵是越来越没有分寸,为了迎合上意,什么幺蛾子都敢闹,晏清那双愤怒的眼睛瞪着周洵,大声说道:“周大人,你个文臣,又生于南方,哪里知道北方战场的残酷,以及北戎人的凶猛,连战场都没去过的你,凭什么在这混淆帝听,你就不怕担上祸国殃民的罪行吗?”
周洵一惊,向来晏清都是个八面玲珑不倒翁,何时晏清能这样撕破脸训斥臣子,而且还是他这个皇帝近臣,眼前的晏清是真的怒了,在天子面前怒了,周洵不由得有些胆怯起来。
晏清又立刻拿下头上相帽,郑重地放在一旁,砰的一声,毫不犹豫地给向弘宣磕了一个响头。瞬间晏清的额头上渗出血渍,他微微抬头,哀求道:“陛下,臣恳请陛下,看在江山社稷的份上,三思而后行。自古打仗,就是打得气势,北境战场不能没有武家人镇守,如果忠毅侯不能救下武承平将军,那么北境危矣,东俞危矣。”
晏清额头上那鲜艳的血渍在向弘宣的眼前晃荡着,向弘宣的心也被这抹红色给摇动着,他缓缓地说道:“军报上只是说武承平将军被围困,也未必就是东俞会输给北戎,忠毅伯勇猛,既然他去营救武承平将军,说不定这仗还能大获全胜,调将的事,容后再议。”
向弘锡微微抬头,他看了一眼有些失望的晏清,这一刻他有些心疼这个老臣,晏清对东俞可谓是鞠躬精粹死而后已,而且晏清又是向弘宣的老师,可晏清在向弘宣面前,谏言都谏都出了血,也不过就是这么个结果,向弘锡也不由得好奇起来,在向弘宣的心中江山与私心,到底哪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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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中一个小宫人慌慌张张地走在,一个不留神,就撞在了来人的怀中,宫人一惊,迎面而来的正是凌希,她立刻跪倒在地,惊慌中她怀里的一包草药也滚落在地。
颜姑姑扶着凌希那有些晃荡的身体,厉声道:“大胆宫人,这么冒失,要是伤了皇后娘娘,就算你死几次都不能赎罪。”
宫人一听颜姑姑这么说,吓
得立刻磕头不停地求饶。凌希低头看了一眼那药包,她眉头微微一皱,颜姑姑会意地拾起地上的药包,一股子药味飘来,顿时颜姑姑的脸色有些不好。
凌希小声问道:“颜姑姑,怎么了?”
颜姑姑低声在凌希耳边回答道:“娘娘,奴婢闻着这药味,有点像避子汤。”
凌希一怔,她看了看地上那惊慌的小宫人,问道:“你是哪个宫的宫人,怎么会有这个?”
说着凌希就把颜姑姑手中的草药丢在了宫人的面前,宫人更加害怕起来,她怯生生地说道:“奴婢是商美人身边的婢女,这药是商美人让奴婢取的。”
“商美人?真是好大胆子,你家主子难道不知道宫妃避孕,这是灭族的罪吗?”凌希有些压低声量,说道。
“娘娘饶命呀,商美人也是不得已。而且后宫中也不只是商美人在服用这避子汤,很多娘娘也在用。”
“宫妃们都在服用?为什么?”凌希吃惊地问道。
那宫人咽了咽口水,定了定神说道:“大家都说后宫里有诅咒,谁要是有孕,怕是都逃不了厄运,之前赵夫人,朱美人,卫美人以及后来难产而死的白夫人,如今后宫人心惶惶,娘娘们生怕一不小心就招了厄运。”
凌希苦笑一声,也许后宫女人的眼里不是只有名利,至少还有自知之明。她又瞅了一眼地上的草药,默默都离开了御花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