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曼拿起丝帕轻轻拭去嘴角的茶渍,她优雅地放下手中的茶碗,说道:“皇后娘娘这儿的茶,果然就是比宫外的要香一些,只不过比起那年在清风苑,似乎是少了几分惬意。”
说着凌曼又拿起丝帕掩面,她四下环顾了一周,椒房殿的金碧辉煌确实让她有些震惊,她轻咳了几声,似乎想掩盖她那有些羡慕的神态。
她身体轻轻地颤动着,头上的小凤钗也在这动静下,有些轻摇起来,以及她身上那件满是珠色的南珠衣,一时间凌曼被这道珠光宝气给包裹着,格外醒目。
凌希瞄了一眼凌曼那一身的雍容华贵,在这股子贵气下,凌曼那曾经美艳的容貌居然也有些沧桑起来,似乎在凌曼那不经意的低头间,凌希还看到凌曼的青丝中露出一缕白光。凌希有些吃惊,凌曼嫁给痴情的向弘锡,端王府后院又风平浪静,她的脸上不该有这丝老态与沧桑。
“说起惬意,怎比得了青玉楼,本宫记得青玉楼前有颗快百年的香樟树,那参天大树在院中,还有那阵阵香气,在夏日可是舒适。”凌希漫不经心地说道。
凌曼脸色一沉,刚刚那满脸的笑意就在凌希的几句话中烟消云散。凌曼不禁想起当年她是如何受辱,五花大绑地被扭送出青玉楼。凌希这是在打她的脸,毫不留情狠狠地在打她的脸。
“皇后娘娘,臣妾好久没回平远侯府了,也不知道嫂子如何?听说嫂子这些年很少出府,整日吃斋念佛,清减不少。可惜了,要是今日嫂子也能进宫,臣妾也就能见见嫂子。”
提到江梦琪,凌希的心不由得一沉,这么多年了,江梦琪心中的疙瘩依旧没有释怀,从那年之后,江梦琪就没有进过宫,凌希知道江梦琪怨她。凌希缓缓地拿起几案上的茶碗,不经意间瞟见凌曼那得意的神情,尤其是她头上醒目的小凤钗,晃得凌希难受。
凌希不悦地说道:“三妹妹若是想念嫂子,大可回平远侯府,不过就是可别打扰了嫂子的清净。还有三妹妹,你要注意言行穿着,要不然端王再多的圣宠,估计也盖不住你这肆意妄为的越制。”说着凌希直勾勾地盯着凌曼头上的小凤钗。
凌曼一愣,她下意思地用手摸了摸头上的小凤钗,淡定地说道:“臣妾哪敢越制,这小凤钗是王爷给臣妾制作的,为此王爷被一群臣子们弹劾,不过说起来臣妾是正儿八经的宗室王妃,又曾在宫里住过,不过就是个首饰,还不至于越制吧。”
凌希低头冷笑一声,凌曼这是想干嘛?想往事重提?顿时凌希心中一阵怒火燃起,看样子当年凌曼在后宫还是受的教训少了。
忽然凌希一甩手,将手中的茶碗丢在几案上,厉声说道:“端王妃你这是仗着谁的底气,
说出这样大言不惭的话?不管端王妃有谁在撑腰,越制就是越制,言官弹劾不过就是个警钟,若是还不知道收敛,那下场可就无法估量,旁的不打紧,若是连累了百年家业,本宫也不会过放,到时候可别怪本宫不顾手足之情。”
也许是凌希这威言,也许是凌曼有些心虚,凌曼不由得拿下头上的小凤钗,紧紧地握在手中,小凤钗那尖锐的钗头刺痛着凌曼的双手,一点点恨意涌上她的心头。
凌希看了一眼凌曼那一脸的怏怏不快,她淡淡地说道:“三妹妹,本宫累了,你退下吧。”
凌曼向着凌希福身行礼后,快步离开了椒房殿,带着她的痛以及屈辱逃离了椒房殿。凌曼这不合适宜的拜访,以及她那胆大妄为的言语,让凌希不由得忧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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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弘宣在御花园中漫步着,他满怀心事地低着头。昨日兵部送来的军报上说,北境的战事胶着,一时间难以分出胜负,晏清再次在前朝谏言,让武承安北上,如果武承安北上,那么这一战东俞就算不大获全胜,也能保证北境太平。
可向弘宣就是有些不甘心,江晚枫要是逃过了这次上北境的战场,以后他再想找到这样的好机会,怕是难上加难了。想到这,顿时向弘宣觉得抉择无比艰难。忽然向弘宣的眼前出现一道黑影,他抬头一看,只见凌曼一身珠衣站在他的面前,凌曼微微朝向弘宣行礼,说道:“臣妾拜见陛下。”
向弘宣一愣,他好些年没见过凌曼了,他都差点忘了这么一个美艳女人了。不过现在他眼前的凌曼,似乎早已没有当年那样惊艳的容貌,只是凌曼这一身耀眼的珠衣,还是让向弘宣眼前一亮,向弘宣不禁想起那年言官们弹劾向弘锡越制一事,现在看来,向弘锡这在南境确实捞了不少钱财。
向弘宣微微一笑,说道:“免礼,端王妃这是进宫来看望皇后的吗?”
“不,陛下,臣妾是进宫,来接给南国公主陪读的儿子向辰康的。”
向弘宣眉梢微微扬起,凌曼这毫不留情的说辞,以及提及凌希时,凌曼那脸上不悦的神情,似乎都在说明,这姐妹俩还是那么是同水火。向弘宣不由得想起往事,那些被尘封在记忆里的乱事一下子涌现在向弘宣的眼前,向弘宣尴尬地轻咳几声,岔开话题说道:“端王妃生养了一个好儿子,朕听书房的夫子说,端王府的小王爷十分机敏,功课也样样
拔尖,端王妃与端王真是好福气。”
向弘宣想到向辰康那股子机灵劲,就不由得喜上眉梢,多么好的孩子,可惜只是他的侄子。
“陛下抬爱,辰康才有机会到宫里读书,不是辰康优秀,是陛下教的好。”凌曼恭敬地说道。
凌曼的一句教的好,让向弘宣的心里泛起了一阵涟漪,如果他有儿子,他一定会亲自教养他儿子的功课,让他儿子成为东俞最优秀的储君。
向弘宣苦笑一声,打趣地说道:“按照端王妃这么说下去,辰康都快成了天子门生了。可这天子门生那是要在金殿上蟾宫折桂的呀。”
凌曼浅浅一笑,娇声地说道:“若是陛下垂爱,辰康定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向弘宣看着一脸娇柔之态的凌曼,他眉头微微一簇,好奇地问道:“端王妃,你这是在给儿子讨恩赏吗?”
“陛下,若是如此,陛下给吗?”说着凌曼深情款款地看着向弘宣。
向弘宣一怔,他想起那年也是在这御花园中,凌曼就曾用过这样的眼神与神态哀求过他,时过境迁,就算凌曼的朱颜未改,可向弘宣的心中却没有半点涟漪。
“辰康日后承袭端王的爵位,自然恩赏不会少。”向弘宣淡淡地说道。
向弘宣这回避的回答,让凌曼心中好一阵失望,尤其是她心底这么多年来那星点的期许,也在这一瞬间,支离破碎。她又拿起丝帕,放在鼻尖,哽咽地说道:“陛下,不是臣妾不懂规矩,臣妾也是无奈呀,谁叫辰康可没个好爹,我家那端王,除了会胡闹,可比不了献王与庆王,他们都是东俞宗室里的中流砥柱,一个有权,一个有声望,臣妾再不替儿子讨些恩赏,辰康怕是会被耽误了前途。”
说着凌曼拿起手中的丝帕开始掩面抽泣起来,向弘宣一愣,凌曼说的情真意切,他又想起昭庆曾对他说过向弘锡养外室的事,以及向弘锡那遮遮掩掩的两个私生子,顿时向弘宣也觉得向弘锡越发荒唐起来,不由得他也就对向辰康多了几分怜爱。
“端王妃,不必太过忧虑,辰康是端王府的小王爷,东俞的宗室子弟,前途不可限量。”向弘宣幽幽地落下这么一句话后,转身就要离开。
忽然凌曼轻声说道:“陛下,辰康能得陛下的抬爱,是辰康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臣妾一直觉得辰康更像陛下,陛下您觉得呢?”
向弘宣止步不前,他不由得转过身来,他一脸的疑惑,不解地问道:“端王妃,何出此言?”
凌曼大胆地走近向弘宣几步,小声说道:“辰康就是命苦,他生在那年臣妾出宫后的冬日,有时候臣妾在想若是当年他生在了后宫,是不是他的一生就是另一番光景,不是端王耽误了辰康的前途,是臣妾
,臣妾是个罪人。”
“冬日出生。”向弘宣的口中喃喃自语道,瞬间他那手鼻眼也不由得颤动着,他也不知道这是因为震惊还是因为兴奋。
凌曼微微朝着向弘宣福身行礼,说道:“陛下,臣妾叨扰了您半天了,臣妾要去接辰康回府了。”
说完她优雅地转身离去,忽然向弘宣猛地说道:“且慢,端王妃,今日书房的夫子要讲论语,朕打算好好考考公主的学业,怕是一时半会辰康是出不了宫,端王妃先自行回府吧,晚些时候,朕自会派人送辰康回去的。”
凌曼嘴角扬起了得意的弧度,她轻声回答道:“臣妾遵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