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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她不想知道

  李梦清抬头望向窗外的月亮,黑色裹着一丝微弱的月光从那高高的牢房窗户中穿过,倾洒在她的身周,似乎能将这内卫府大牢的黑暗与血腥给消退,李梦清不由得努力拖动着身躯,向那白月光靠近,剧烈的活动也让原本伤痕累累的身躯,不堪重负,鲜艳的血水也一点点从她那内衣中渗出,在那月光下,格外鲜艳美丽。

  李梦清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遍体鳞伤的身体,她微微一笑,她比自己想象中要坚强许多,居然在内卫府的严刑拷打下,愣是撑过了三日,才将原本就想好的说辞,一股脑地全盘托出,像足了受不住刑罚的实话实说。

  她不禁想起昔日在关雎宫时,她总是笨手笨脚弄得满身是伤,一点小伤痛她都能疼叫上好几天,萧湘湘就会让她休息,不会让她再受一些苦楚。想到这,李梦清的眼角滑落下一行泪水,萧湘湘走了,就再也没人心疼她了,她的身体也变成了铜墙铁壁,在这吃人的内卫府中,将她的心紧紧地包裹住,任谁也敲不开,套不出实情。

  她伸出一只手,接住那道白月光,微微一笑,她想一切都是值得的,向弘宣永远不会知道,萧湘湘是自杀,向弘宣会相信她的口供,相信是薛暮烟一石二鸟,为了扳倒凌希,除掉宠妃萧湘湘,让她下毒毒杀了萧湘湘,薛暮烟会为萧湘湘偿命的。

  突然,哗啦一声,牢房大门打开了,小德子带着几个内侍走了进来,说道:“陛下有旨,李女史嫉妒成性,先是毒害了楚德妃,现在又因为薛夫人有孕,指使宫人云岫下药毒害薛夫人的胎儿,实属罪不可恕,今日赐死。”

  说完几个内侍就拿着白绫来到李梦清的身后,李梦清一直微笑着,不管身后的内侍们怎么使劲地勒紧他们手中的白绫,李梦清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牢房里那一缕微弱的白月光,她的眼中渐渐模糊起来,她口中艰难地发出声来。

  “娘娘………奴婢…………来陪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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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希缓缓地走进萦华宫,脚下的宫阶,在月光与宫灯之下,是那么清晰,凌希不由得止步在萦华宫殿外,她抬头望向天空的月亮,今夜的月亮像个圆鼓鼓的银盘子挂在天空,光芒四射,明亮异常,是那般的美。

  凌希低头叹了一口气,她对着身旁的宫人小声说了几句,宫人们就都退下了,凌希大步走进萦华宫。

  薛暮烟头发凌乱,满脸的泪痕,不知道在这座空无一人的萦华宫里,哭泣了多久,她伏在窗户旁的桌前,手中还拿着剪刀,一点点拨弄着桌上那忽闪的灯火。

  “皇后娘娘,原来是您呀,您是来看臣妾的惨状?还是来告诉臣妾到底有多愚蠢,怎么一步步掉进您精心设计的圈套?”薛暮烟淡淡地说道。

  “如果没有你之前算计萧湘湘,挑拨她以死来陷害本宫,本宫哪里有机会可以将宠冠后宫的你拉进陷阱?”凌希说道。

  薛暮烟放下剪刀,她低头大声地笑了起来,她那不大不小的笑声,在这黑夜里,在这空荡的屋中,在凌希与她这几步之间,来回荡漾,似乎格外刺耳。

  忽然薛暮烟猛地抬头,看着凌希,说道:“臣妾做什么了?臣妾是拿刀杀了后宫的谁了吗?臣妾什么都没有做,楚德妃是自己害怕色衰爱驰,怕留不住陛下的心,才会以死陷害皇后,这跟臣妾有什么关系?臣妾不过就是跟她说了几句不轻不重的话而已,如果不是皇后百般算计下,让楚德妃在前朝与后宫都没了助力,她会傻到以命相搏吗?”

  薛暮烟那有些扭曲的面庞,在月光下,在凌希的眼前晃荡,一点都没有当年初见时的那般清新脱俗,似乎就像个陌生的人。

  “所以这才是薛夫人厉害的地方,杀人不用刀,你的心比那屠夫还狠,而且你的手也未必是干净的吧,比如曦月公主。”凌希冷冷地说道。

  薛暮烟一怔,她怎么忘了,凌希知道当年的真相了,一滴泪珠快速从她的眼眶中掉落,落在她眼前的桌上,围着烛台印着丁点光芒,似乎很像一颗珍珠。

  “皇后娘娘,您应该比谁都清楚,臣妾的孩子是楚德妃害死的,作为母亲,臣妾能不为自己的孩子报仇吗?”

  说完薛暮烟又伏在桌上,痛哭流涕起来,凌希不禁想起曾经薛暮烟雨夜怀抱向子墨哭泣的样子,那种痛她明白,就像那日在御花园中,向曦缘跌落湖中那一瞬间的迟疑,就是这种痛,痛到恨不得千刀万剐了萧湘湘,哪怕只是迁怒到无辜的向曦缘。

  善与恶霎那间,就会在这种痛中混淆不清,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想到这,凌希也不由得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凌希一言不发地立薛暮烟的身前,任由她恣意地哭泣,薛暮烟哭了许久,她微微抬头,看向窗外,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她的窗台,月光是那般温柔,她不禁想起那年在南方的斥侯府里,她记得她第一次见到凌希,也是在这样一个圆月之夜。

  她抬起手,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水,缓缓地说道:“臣妾的祖父薛尚,是东俞开国功臣之一,最初被封为广平侯,恩封广阔的封邑,立下了汗马功劳,是东俞的国之栋梁。祖父不是个爱争权夺利之人,但后来还是卷入了文昭帝与武圣后之争,最后文昭帝继位,武圣后扶持的宁王终身幽禁在王府中,而祖父莫名其妙地被封了个斥侯的爵位,侯爵待遇不变,无兵无权,改封地去了南方,等于变相发配。斥侯一听特别像军队里打探军情的斥候小兵,斥又通痛斥,薛家成了东俞皇帝痛斥的马前卒。文昭帝是没有问罪薛家,但文昭帝却将耻辱牢牢地钉在了薛家家门之上,薛家的子孙世世代代都要背负着这个耻辱,以及这耻辱下的惶惶不安度日,皇后娘娘,您出身体面的功臣之家,您不会明白薛家子孙心中的不甘与惶恐。”

  “本宫知道你们薛家的野心,知道你进宫就是为了振兴薛家门风。可当年的宁王之乱,文昭帝并没有问罪薛家任何人,但薛家毕竟是干了谋逆之事,耻辱换子孙后代的平安,很公平,就算心有不甘,也应该怨恨你们的祖父,不是吗?”凌希无奈地说道。

  薛暮烟立刻双眼溢满了泪水,她惆怅地看着凌希,问道:“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臣妾,还有薛家会怎样?”

  薛暮烟那微微张开的唇间,都是一层层快要剥落的唇皮,让薛暮烟的那张嘴更加苍白。很早的时候,凌希就知道薛暮烟是背负着整个家族而进宫,薛暮烟是不幸的,甚至是可悲的。

  “薛夫人,你就不想想你会怎么样吗?”

  薛暮烟一怔,她低头抽泣了一下,抬头再次看向窗外的月亮,说道:“皇后娘娘,您想听听我们薛家的故事吗?”

  凌希也顺着薛暮烟的目光,看向窗外,天空中的圆月更加明亮了,比起那年在南方的斥侯府里,夜晚也更加美。

  凌希微微俯身,她贴近薛暮烟的耳边,小声说道:“不想,不是所有的时候,你想说了,别人就一定想听。”

  凌希缓缓地立直了身躯,说道:“陛下口谕,薛夫人被人谋害,最终流产,薛夫人悲痛不已,以至于神情恍惚,疯魔成狂,即日起,薛夫人在萦华宫中静养,若薛夫人敢离开萦华宫半步,薛家满门抄斩。薛夫人你放心吧,薛家没有受到半点连累,而你依旧是陛下的夫人,仍然居住在这富丽堂皇的萦华宫,在这后宫里的待遇不变。”

  说完凌希转身就要离开萦华宫,薛暮烟激动地起身,大声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了臣妾。”

  凌希止步不前,她没有转过身来,思量了一会,说道:“因为云岫替你受过了,本宫想就算是十恶不赦之人,有人愿意心甘情愿地为她赴死,那她就理当有活下去的机会。更何况若不是当年你向陛下进言,也许平南王就会北上,死在北境,江家也就完了,江家欠你的情,本宫替江家还了。”

  “云岫呢?她在哪?”

  “她死了,昨日她死于极刑。”

  薛暮烟瘫坐在窗前,泪水从她的唇间划过,湿咸裹着唇上的那些许血腥味一点点滚进薛暮烟的口中,薛暮烟呆呆地望着烛火,狠狠地咬着唇,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抚平此刻她内心的痛。

  凌希大步往殿外走去,突然身后传来薛暮烟的大声地质问:“皇后,你敢说,在这后宫里,你的手就一直都是干净的吗?”

  凌希微微一顿,她的心似乎也在这漆黑的夜晚中颤抖起来,她头也不回,默默地离开了萦华宫,她的身后响起一阵阵凄厉的哭声,在这般月色皎洁的夜晚,徘徊在萦华宫中,似乎异常的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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