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的一声,一只金箭头的箭矢飞了出去,正中靶心。东华门内箭亭中一阵鼓掌声响起,向弘宣得意地放下了手中的弓箭,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这一箭似乎也略略消散些萦绕在向弘宣心头的丧子之痛,向弘锡与周洵立刻来到向弘宣的身前。
“陛下,您的箭术是越来越高超了。”
向弘锡率先开口,这种给向弘宣送上彩虹屁的工作,只能由他先做,这样才符合他一个纨绔王爷的身份。
“陛下,您确实比年少时,更加果敢与英勇了。”
周洵也开始恭维起向弘宣,比起向弘锡技术水平不高的马屁话,他的恭维确实给向弘宣戴上了几个高帽子,而且似乎他是话里有话。
向弘宣看了一眼周洵,低头笑了笑,向弘宣转身望了望不远处的马场。
“老九,言恩,咱们好久没有骑马了,像年少时那样,去赛一场如何?”向弘宣满怀期待地说着。
向弘锡有些为难起来,他不怕赛马,但他能赢向弘宣吗?而且今天还有周洵在,如果说自己是个拍马屁的高手,那么周洵就是个拍马屁的神人,比如他给自己取的自号,选言恩二字,很显然就是在表明自己感恩东俞国,这个马屁是拍得一点味都没有。有周洵在,向弘锡今天估计是没有出彩的机会了。
“陛下,您想怎么比?臣记得,陛下年少时可说过,赛马要有彩头,那才比得有意思。”周洵煞有介事地说着。
“赢得人就赐浴御池,输得人就留下清洗这马厩,如何?”
“陛下,君无戏言,那臣只能拼尽全力与陛下一较高下了。”周洵一脸自信满满地样子,似乎他不担心赢了向弘宣。
向弘宣又看了看,在一旁不吱声的向弘锡,他微微一笑。
“还是像小时候那样,让老九先挑选马匹,言恩,你第二个选。”
“臣领旨。”向弘锡与周洵异口同声地说道。
很快他俩来到马厩,向弘锡与周洵在马厩里左看右看,就是迟迟没有定下马匹。其实选马并不难,整个马厩里,也就是那二匹北戎送来的黑马,是万里挑一的良驹,但怎么跟向弘宣赛马才是问题。
虽说这二匹北戎黑马是上上之选,但要是都被选走了,向弘宣可就没得选了,结局一目了然。向弘宣根本不用比了,直接让他们去御池沐浴就好了。可是谁又敢真的让向弘宣来马厩打扫呢?
“言恩,这马匹本王不太懂,小王看整个马厩里也就那匹枣红色的马,精神且壮实,你说这是良驹吗?”向弘锡试探地问向周洵。
周洵扫了一眼角落里的那匹大马,除了好看以外,也就只能做个仪仗队的装饰品而已,华而不实。周洵右手扬起,指着不远处的那两匹黑马,说道:“端
王,那枣红大马确实不错,但整个马厩,北戎送来的这两匹黑马更好,端王要是想赢,就选这黑马。”
周洵脸上漏出了诡异的笑容,向弘锡眉头一皱,他故意走近黑马看了看,周洵什么意思?他想赢向弘宣?他不敢,所以让自己来?
“言恩,你这挑马水平,还不如本王呢,这黑马看着挺精神的,但这体型却不咋地,本王还是选这匹枣红马吧。”说着向弘锡从马厩中牵出那匹枣红马,刚要牵着大马走出马厩,他一个回身,问道:“言恩,你选那匹?”
周洵一个健步走到了黑马面前,毫不犹豫地从马厩中牵出其中一匹,来到向弘锡的身旁。
“既然王爷不信我的话,那就马场上看看本事了。”
周洵与向弘锡牵着各自的马匹来到向弘宣的身边,向弘宣看到这一黑一红的两匹体型相差较大的马,顿时也来了兴趣。
“老九,言恩,你们这挑马的眼光,还真是天差地别呀。”
“皇兄,别的不敢说,臣弟是赢定言恩了。”
向弘锡卖力地表演着,虽说口中的狂言是妄语,但他脸上的喜悦之情,倒是真的,向弘锡知道北戎马匹精悍短小,但马速极快,他这枣红大马根本没法比,不过周洵选了这个马,他该怎么跟向弘宣比呢?想到这,向弘锡就觉得有意思,就算明知道一定会输,会清洗这肮脏的马厩,有这么一出大戏看,也是值得的。
“陛下,您该选马了?”周洵似乎并不在意向弘锡的话,他问起向弘宣的马匹。
向弘宣挥了挥手,不远处一个侍卫牵来一匹白马,向弘锡一看,心中一惊,这不是东俞**队的战马吗?东俞国的战马与皇宫内院养得马可不一样,冲锋陷阵的马与逗趣遛弯的马是一个等级吗?谁都不可能赢得了向弘宣呀。
“陛下,臣侍奉您上马吧。”
周洵一个快步走到白马旁,从侍卫的手中牵过白马,他恭恭敬敬地半蹲在向弘宣的面前,双手交叠在胸前,向弘宣踏着他的双手,一个跃身踏上马背,就像小时候那样,向弘宣第一次上马,也是周洵这么侍奉他登马的。那一年周洵也是第一次来东俞皇宫,他十四岁,向弘宣八岁。
向弘锡与周洵各自上马后,内侍们将他们牵到马场上。
“老九,言恩,今日无君臣,就像年少时那样,我们来一场策马奔腾的较量吧。”向弘宣高声说道,仿佛间他回到了十年前,那个时候,周洵还是个白生,向弘锡也刚刚学会骑马,而他也没有亲政,在这片马场,三个少年你追我赶,骑着马儿,挥洒着身上的汗水,最后累到在草地,仰望天空,说着痴心妄想的壮言,荒唐而又真实。
一阵马鞭声响起,三匹马儿跑了起来,也许
是因为向弘宣开跑前的话,一向吊儿郎当的向弘锡铆足了劲,拼命地挥舞着手中的马鞭,他那枣红大马果然一马当先,略微领先于向弘宣与周洵,可只跑了一圈,向弘锡身下的马儿,明显有些体力不支,渐渐落后于向弘宣与周洵。不管向弘锡怎么拼命挥舞马鞭,枣红马已经尽力了。
向弘锡看着向弘宣与周洵飞驰的背影,他的眼中有些湿润起来,马是他自己挑的,就像十年前,他们在草地上的许愿,向弘宣说他要成为千古一帝,周洵说他想成为贤相良臣,而他却说希望有座富丽堂皇的王府以及无数美艳姬妾。
向弘宣一笑而过,当他成年后,向弘宣果然给他盖了一个富丽堂皇的王府,可他并没有特别开心,因为那日他真正想说的是,他想成为东俞最勇猛的将军。一滴泪珠从向弘锡的脸庞飘落在空中,很快就被疾风吹散,不管是梦想还是赛马,他都输了。
“言恩,看样子老九是追不上我们了,就剩一圈了,你可千万别大意了呀。”向弘宣有些得意起来,他大声地嚷嚷道。
“陛下,臣就要赶超您,您才不要大意了呀。”
周洵不客气地反驳起向弘宣,可他的腿脚却有些不自然地,稍稍用力收紧马肚子。
如果不出意外,他的黑马应该会略微赢过向弘宣的白马,可是臣下怎么能赢主上呢?十年前他赢了向弘宣,因为只有那样,小皇帝才会对他刮目相看,他的许愿小皇帝才会重视,他才有机会走进前朝,从他踏入东俞国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奢望了。
如今向弘宣不再是曾经那个事事得看王太后的皇帝,他是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周洵不能赢他,也不敢赢他,但要是输得太明显,向弘宣也会恼他,最主要的是,就白费了他一番准备。眼看就要踏入终点,周洵一点点加重腿脚的力度,向弘宣的白马与周洵的黑马同时冲出了终点。
“言恩,你还是当年的那个言恩,这马术依旧那么好。”向弘宣拉紧马缰,开怀大笑起来。
“陛下,您已不是当年那个少年了,不用多久,陛下的马术就会赶超臣了。”周洵从马背上下来,他恭敬地走到向弘宣的马前,半蹲着,侍奉向弘宣下马。不一会向弘锡也总算跑到终点了,向弘宣看了一眼向弘锡。
“看样子,只有老九还是以前的老九,永远都是垫底的。”
向弘锡这才气喘吁吁地从马上下来,一听向弘宣这话,脸上勉强挂上了笑容,向弘宣与周洵看着向弘锡这滑稽的样子,都放声大笑起来。
这一刻向弘锡也好像回到了十年前,一场没有尊卑的赛马,一个是心怀他想,一个是初学不精,只有向弘宣是在认真地赛马,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向弘
宣开心就好,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也一样。
“皇兄,骑马臣弟不是不精通,只是这马儿不给力,不能怪臣弟技艺不精。”向弘锡一本正经地说着真话,可向弘宣是不会信的。
“朕明白,老九就是低调,那老九就愿赌服输吧,把那马厩给打扫打扫,不能让他人代过哦,不然朕会重罚的。”
说完向弘宣领着周洵往飞羽殿走去,他们应该去享受汤浴了,向弘锡看着偌大的马厩,这要打扫完,估计得傍晚时分了吧,他还怎么回王府看自己的宝贝儿子。
他低头叹了一口气,其实他可以找向弘宣求情,毕竟这个月凌曼刚刚给他生了个儿子。可向弘宣的皇子才刚刚早夭,他要是在向弘宣面前提起自己的儿子,向弘宣得多不悦。下个月他儿子的满月酒也不能办了,他喜得贵子,却无人得知。
如今举国上下都在为小皇子的夭亡而悲痛,就连向弘宣对南熙的用兵都停止,说是为皇子集福。可见向弘宣多么重视这个早夭的孩子,而他的儿子就这么倒霉,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生,他们父子是一样的命。
向弘锡望了望天空的日头,现在不过是刚过未时,如果他速度够快,也许能早点打扫完,想到这,向弘锡一头扎进马厩,开始埋头苦干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