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囍不敢相信，他居然当着她的面杀人，而且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她站在桌边，茶壶下坠的速度远比她的思绪来的快，“嘭！”的一声，瓷片四溅，她的大脑也跟着轰然作响，接着便是稀里哗啦的破碎声，她分不清是大脑里的声音还是茶壶破碎时发出的声音，只觉得眼前渐渐黑暗，她强撑了许久，还是免不了瘫坐在地上，即使坐在了那些碎瓷上。
“你怎么下的去手？”
荣文离去的背影有一瞬间的停滞，却还是迈开步子朝外走去，徒留她一人，守着这空荡荡的堂屋潸然泪下，她听说过，她经历过，她亲眼所见，他在她面前一步步展现了自己，那些孩子，被捂住嘴巴的时候露出水汪汪的眼睛，是那么恐惧，她听见颈骨断裂的声音犹如袖子里的匕首在心上不住地搅动，他就那么看着，无动于衷。
她擦干眼泪，左右打量一番，逃跑的念头一闪而过，她连忙起身去了自己的房间，匆匆忙忙换回了瑞方的衣服，带上匕首，冲出了院门。
她要离开，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阴谋的中心人物。
今夜忽起的大风，掀翻了平静的海面，也险些掀翻了她的小船，她一只手死死抓住船沿，另一只手拼命地摇动船桨，要死也不是死在这里。
不远处的礁石上站着两个人，一人着一身夜行衣，另外一人穿着一身黑袍，两人通身的黑色陷在狂风的夜里，渐渐融为一体。他们看着那只挣扎的小船，面无表情。
“主子，公主她……”
荣文抬手打断他，盯着船里的人，目光阴狠，轻声说着：“为什么我这么笃信你会逃跑？为什么不能叫我失望哪怕一次？我能救你一次又一次，救不了你每一次，你早晚会害死自己的，害死我的……”那个“你”字被唇齿掩盖，他深皱的眉头渐渐舒展，沉默了片刻，望了眼越发汹涌的波涛，“这里住不了了，让坤随她一道，你跟我去行馆。”
最后看了眼依旧在海里迭起的小船，抿紧了唇角，点地，跃起，攀岩而上。
一夜之间，蔚染变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嗜血狂魔，先是窥洲府大开杀戒，然后诛杀府府首妻儿，最后便是是一夜的激战，为保留兵力而火烧上城道。
所幸夜里雨来的及时，不然狂风席卷，整个龙上城道都不能幸免。
于是龙葵府与府彻底决裂，势不两立。
镇国将军手握整个都城的禁卫兵权，而皇姑持有瑞方大半统军图腾，两人算是势均力敌，最大的区别在于，蔚染需要时间调令各部兵力，而万月梁不需要。他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名号，一个能够顺利覆灭这个女人和她政权的名号，而此时正好需要一个人，一个朝纲里名正言顺的领军人物，或者说是真正的王位继承人。
龙葵府自身难保，行馆自然就解禁了，蔚正墨被请到府时，依稀看得出来是昨夜没有休息好，一脸的倦容，眉头深皱，一言不发。
“昨夜的事想必殿下已经听说过了。”
一夜之间，失去了妻儿，他两鬓已经斑白，难得露出哀容，扶住座椅扶手的手微微颤抖，话语间透露出与前几日的威风凛凛相去甚远的无奈。
蔚正墨投过去哀痛的目光，尽可能放柔声音，“万大人节哀……”
万月梁默默地点头，接受了他的安慰，然后叹息着顺势拍拍他的肩：“王辞世的时候拖我照看好王后和郡主殿下，老夫无能，任凭那个妖女兴风作浪，如今郡主杳无音信，举义之事，只能有劳殿下了！”
他眸光闪动一瞬，这个不就是他要的吗？
于是以实相告：“实不相瞒，前几日蔚鸾已经从莱希国归来，只是担心姑姑会加害于便没有走漏消息，不料还是难逃姑姑法眼，屠府那夜便是蔚鸾回来的那夜，之后便……”
万月梁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此刻他就是将蔚染挫骨扬灰了也不足以解恨，“老夫知道，想必是不想郡主殿下继位才赶尽杀绝，毒妇！”
蔚正墨内心其实不太关心二人之间的矛盾，唯一喜闻乐见便是他们彻底决裂后，他便有了回旋的余地，为此，他不介意煽风点火，“姑姑为人大人也清楚，姑姑说没有便是没有，况且是手无寸铁的妇孺……”
“哈哈哈……”万月梁忽然大笑起来，在场的人都听得明白，这是怒极反笑，然后笑声戛然而止，“那殿下的意思是老夫错怪她了？要不要老夫再给她下跪用以证明她的清白？”
蔚正墨挑眉，“我只是想提醒大人一下，采纳与否在于大人自己。”
万月梁冷哼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殿下的意思是我们要先找到郡主殿下？”
他沉思片刻，“大人有没有想过姑姑急着逃出府的目的？她甚至不惜公然与大人敌对，必定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万月梁点点头，“殿下的意思是，人此时已在她手里？”
他再次挑眉，不置可否，继而反问道：“大人以为当下还有什么事情令姑姑如此心急？”
万月梁不敢想象，倘若蔚鸾落入那毒妇之手，她挟天子以令诸侯，瑞方必定天下大乱。
蔚正墨看见他的表情越发严峻了，知道时机已到，不紧不慢地出谋划策：“倘若郡主身份作假，姑姑会作何打算？大人不如先下手为强，送书宗政府，昭告天下，有人假冒郡主殿下，潜入莱希，意图冒名顶替将王位收入囊中，到时候，姑姑百口莫辩，挟假天子何以令诸侯，反而操纵傀儡当政意有所图，是不是其罪当诛？”
万月梁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但是难免担忧：“万一郡主身份并未造假呢？”
“那大人以为，殿下落入姑姑之手，即便是登基又能有什么好下场，能救出人来当然是好，如若不然留得青山在便不怕没柴烧！”
万月梁沉吟片刻方才释然点头，“罢了，如今这也算是妙招啊。”
达成一致后的两个人无需多言，同时陷入了沉默。<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