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存心试探
贺达察刚离开宗人府不久,看管牢房的侍卫就殷勤地将那高高在上的窗户洞口补上,外面整整钉了一层的木板。冷风被彻底隔绝在外,牢房中终于少了点风寒,只是牢房中的光线也变得晦暗了很多。
侍卫手中端着一盏荧荧燃烧的烛台走了进来,对着嫣然道:“卑职给皇妃送烛火来了,皇妃若是还觉得黑,卑职再给皇妃添几盏烛火。”
嫣然顺理成章地接过侍卫手中的烛火,牢房中立刻变得明亮起来,便对着那侍卫致谢道:“你有心了,我现在本就是戴罪之身,能得到这位兄弟馈赠的烛火已经是万分感谢,哪里还敢再得寸进尺。于我来说,有一盏烛火驱散黑暗就好了,别无他求,谢谢。”
“卑职不敢当,皇妃太客套了,若是觉得牢中的生活烦闷无聊,卑职倒是可以为皇妃送几本书过来打发时间,不知道皇妃意下如何?”那侍卫朝着嫣然一拱手,惶恐地接下了她的谢礼,恭敬地回道。
在牢中还能有书可读?恐怕没几个像她这般惬意悠哉的犯人了,嫣然一听迫不及待地应了下来,道:“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
侍卫在里面已经周旋了许久,怕引起不轨之人的注意,得到嫣然肯定之后,应了一声便退出了牢房。没多久这人又借着送饭的机会,带了几本书进来,书是些普通的历史传记,从他怀中摸出的时候还带着那人的体温。
这些书嫣然虽然大都已经看过,可牢中无事可做,有了这些书打发时间也是聊胜于无,对于这个侍卫对她的照顾,她身上并无金银可以回报,便从发髻上取下了一支镏金的簪子,递到了那侍卫手中。
刚开始那侍卫还推脱着不肯收,可挡不住嫣然的百般推搡,心情愉快地接下了那支簪子,自此对着嫣然的服侍更是尽心尽力。有了他在牢中的照顾,嫣然在宗人府的日子过得不算艰辛,倒还透出几分惬意来。
一转眼的时间,回到帝都已经半月,吏部和刑部联合调查殷嵩与聂不飞的事情,也有了一定的结果。御书房中定德帝手中拿着一份折子,看了许久许久,直到最后他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有些阴冷地叹道:“这群人真是一手遮天,六部竟然都控制在了他们手里,看这样子是打算逼朕立太子了。”
贺达察替定德帝换上一碗新茶,温吞的声音适时地响起,道:“万岁爷,这群人既然已经蠢蠢欲动,万岁爷可会顺了他们的意思?”
定德帝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笑意不达眼底透出丝丝冰冷,道:“他们想要什么,朕就给他们什么,不过是一个太子之位,老大和德妃这么想要,那朕就给他。朕倒要看看,老大成了太子,他们还能做出些什么事来。”
“陛下既然已经知道他们的狼子野心,万一裕亲王真的举兵谋反,那万岁爷可有对策?”贺达察听得一身冷汗,小声问道。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帝王之家只有君君臣臣,难有父父子子。为了身后的那把龙椅,不少兄弟父子反目成仇,深深算计毫无人情人性可言。眼前的定德帝更是将这一切做到了极致,尚未登基之时,就有庆合王袁赫虎视眈眈。
先帝的温贵妃联合朝臣联名上书,要求先帝废除昭云太子,改立庆合王袁赫为新太子。众所周知,先帝后宫之中佳丽三千,却无人能够比得上同出温氏家族的温氏姐妹,姐姐成为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妹妹宠绝后宫贵为贵妃,整个瑞朝的后宫尽在这两姐妹之手。
温皇后知书达礼温婉可人,与先帝是相敬如宾,而年纪较轻的温贵妃是风姿瑰艳妩媚动人,更得先帝的宠爱。虽然温皇后早年入宫便为先帝诞下了皇子,也就是后来的昭云太子,可温贵妃后来居上也毫不示弱,诞下庆合王袁赫之后越发得意忘形。
因着先帝对温贵妃的宠爱,庆合王袁赫也受到了先帝的偏爱,偏偏袁赫文采武功各个方面都不输于昭云太子,时间久了便对着那把龙椅产生了深深地嫉妒。温贵妃竟联合太傅温器远,暗中拉帮结派替庆合王袁赫造势。
那封废立太子的奏折递到先帝手中之时,温贵妃又适时地在先帝身边吹了吹耳边风,眼看着温贵妃与太傅温器远的计划就要成功,没想到当天晚上先帝便突然得了急症,没有等到第二日早朝之时便驾崩。
没有留下一句口谕,一句传位圣旨,群臣入宫之时,安国公刘葳一意拥护昭云太子登基为帝。先帝驾崩,太子登基理所当然,纵然温贵妃与温器远心有不甘,可不得不向形式妥协。
大势已去,庆合王袁赫心有不甘俯首称臣,在定德帝的决断之下,先帝的灵柩刚送入皇陵他便不得不带着妻儿向着封地出发。那个时候的定德帝虽然登基,可满朝文武多是温太傅手下之臣,要想坐稳江山必须要拔除温太傅的势力。
定德帝在位四年之时,庆合王袁赫在属地策兵谋反,伪造了一张先帝传位的圣旨,建立了自己的一个小朝廷,自立为王对外宣称要夺回属于他的大瑞朝江山。
可定德帝也不是泛泛之辈,登基四年的时间不断韬光养晦,暗中培养了殷嵩为左膀右臂,还拉拢了不少名门贵族许以承诺,在庆合王袁赫谋反之后,将殷嵩派往清台出任清台知府,里应外合,不仅粉碎了袁赫多年对皇位的念想,更是将温贵妃和温太傅一起拿下,彻底将江山收于他一手。
……
贺达察竟然隐隐想起来这些旧事,觉得刚才他自己的问题有些多余,定德帝向来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眼下发生的一切他都了然于胸,大皇子袁衍江的蠢蠢欲动与当年庆合王袁赫是何其的相似,只是这次暗中斗狠的不再是兄弟,而是那骨肉情深的亲父子。安国公府不再是温太后致胜的筹码,而成了另一个欲问鼎天下的温家。
定德帝并没有回答贺达察的疑问,只是神情一轻,颇为不在意地问起了嫣然的一些事,贺达察一五一十地将宗人府中的所见所闻告诉了定德帝,便听着定德帝感叹了一句:“她不愧是殷嵩的女儿,领悟力是极高的。天冷了宗人府那边应该不好住,朕不好前往你千万要吩咐下去,好生看护千万别出现什么问题。”
“万岁爷放心吧,奴才都已经吩咐下去了,侍卫总领高贞正不是个不通事理的人,他会好生照顾三皇子妃的。”贺达察回道。
定德帝轻轻地点了点头,眉眼间闪过一丝疲惫,将手中的奏折放置于一旁,从御案边起身伸了个懒腰,道:“朕有些疲了,你同朕去储秀宫看看月嫔。”
“嗻。”贺达察应了一声,跟在定德帝身后出了御书房,朝着储秀宫走去。
储秀宫中刚得了定德帝驾临的消息,月嫔便圣衣华服地迎了出来,浅笑盈盈在定德帝的跟前一拜,绵软的声音轻撩着人心:“臣妾恭迎圣驾,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妃快起身吧,外面的天这么凉你还出来,真是让人不放心,快点进去暖暖身子。”定德帝一手扶住月嫔娇软的身躯,一手将她带入怀中,两个人如胶似漆般朝着储秀宫的大殿走去,身后的一干宫女太监都不敢抬头探看。
储秀宫中暖意融融,香炉里燃着清淡的合欢香,处处都是合欢花馨甜的味道。定德帝径直地坐在了殿中的软塌上,颇有几分轻松惬意,貌似无心地道:“朕有两日不见爱妃了,刚处理玩政务上的事情就来了爱妃这里,这两日可有想念朕?”
月嫔满脸堆笑,亲手接过宫女上来的茶,淡然自若地递到定德帝的跟前,解释道:“臣妾无时无刻不想着皇上,每天都送羹汤去御书房,只是贺公公说皇上政务繁忙不见任何人,臣妾也只能将那羹汤托付给贺公公,不知皇上可有喝到?”
说话的时间,定德帝拿起桌上的一个橘子把玩,漫不经心一抬手,笑道:“爱妃亲手熬制的烫味道极好,真是难为了爱妃的一片心意。你们都下去吧。”
殿中的宫女太监一应地退了出去,贺达察更是在临走之前替定德帝将门关上,内殿之中只剩下定德帝和月嫔二人。
定德帝对着月嫔挥了挥手,道:“人都已经走了,爱妃来朕这边。”
月嫔闻言,秀面之上一片羞赧绯红,扭扭捏捏地朝着定德帝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娇笑道:“皇上,这大白天的。”
定德帝将她拉坐在腿上,双手环着月嫔的柳腰,道:“这几日催着朕早立太子的折子越来越多,朕真是烦心的很,只能来爱妃这边。倒想问问爱妃的主意,朕的这三个皇子之中,朕该选择谁呢?”
月嫔神情闪过一丝不自然,笑道:“皇上说笑了,臣妾怎么能干涉前朝政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