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山雨欲来(上)
“王爷,”小贤子有些不甘心,忍不住开口提醒道:“既然王爷眼下已经到了宗人府附近了,而且王妃也就在里面,这么好的机会,难道王爷就这么放弃了吗?
更何况现在皇上又恰好不在宫中,侍卫总领高贞正还欠着王爷的一个人情,王爷想要进去看看王妃并不是什么难事啊~”
袁衍波心中一阵纠结,他对嫣然也是颇多挂念,恨不得立刻进入宗人府的牢中与嫣然互诉衷肠,看看伊人如今是否一切安好,但是定德帝早有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无论他心中多么想进去,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抗旨不遵,何况还有可能与这些负责监管宗人府的侍卫发生矛盾,所以听到小贤子的抱怨,袁衍波并没有责怪他,纵使心中五味杂陈却只是开口淡淡的说道:“回府。”
真是王爷不急太监急,小贤子见自己苦劝无功,只得在心底暗叹了一声,跟在袁衍波的身后向宫门处走去,一边走还一边不时的回头看着牢房的方向,盼着袁衍波能够改变心意,不要再这样自苦。
而此刻宗人府最里面的那间牢房中,嫣然正静静地借着烛光看书,冷不防鼻头一痒,突然打了个喷嚏。
牢房中燃着几盆炭火,倒也说不上是很冷,她的注意力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喷嚏打断,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想要继续看书,却不料心中忽然一动,忍不住想起来那个跟自己两情相悦、出类拔萃的男子来。
细细地算了算,他们已经有一个半月未曾相见了,但之前的种种却恍如昨日一般,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让她心中泛起一股柔情蜜意,脸上也浮现出一抹娇羞的笑容。
忽然嫣然脸上又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色,两道秀眉微蹙,心中一阵挂念,口中喃喃的自言自语道:“好久不见,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大皇子袁衍江被立为太子,一向怀有雄心壮志,骄傲如斯的他,会心有不甘吗?定德帝会将暗中的打算毫无隐瞒告诉他吗?亦或者才智过人的他早就已经洞悉一切?不来探视自己只是为了顾全大局,不得已而为之?
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闪过那人的身影,还有想到她心中最为惦念的殷夫人的病情,嫣然静如止水的心湖突然泛起一阵涟漪,再也无法保持先前的平静,眼光虽然在书上游走,但实在没有心思再看下去,只得略显疲惫地将手中的书本放下,从地上站了起来,活动了下有些略感酸痛的脖颈。
还有两天,就是殷嵩斩首的日子。
离这天越近,嫣然的心也越来越紧张了。
到底父亲的结局会如何呢?皇上和父亲煞费苦心计划的这一切是否真的能够顺利成功?
想到这些,嫣然恨不得马上出去一探究竟,也好为父亲平安脱险出一份力。只可惜她被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宗人府中,无法与外界沟通,就连侍卫总领高贞正也是从那日来过之后,便不曾到过宗人府,因此对于外面世界的变化并不了解,就算是想要帮忙,也是有心无力,只能待在这个地方静观其变。
眼下最重要的是不可自乱阵脚,保持冷静才是上上之策。想通这点后,嫣然轻皱的眉头渐渐地舒缓开来,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轻轻叹了一口气,又重新坐下来凝神看书。
太子袁衍江回到太子府更衣之后,便丝毫也不耽搁,带着人马往安国公府上驶去。
太子的车架刚一出现,安国公府门前的守卫就立刻认了出来,紧接着便毫不迟疑地跑进了府中,安国公刘强在得到通报的时候,正和几个官员在老安国公刘葳的书房中议事,不过一听问太子到来,立刻就起身迎了出去,那几个官员也紧随其后。
众官一见到袁衍江便一齐行礼道:“下官等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可算是来了,大家还是不要拘礼了,速速去书房议事吧。”刘强不等袁衍江发话,便抢先吩咐道,并引领了袁衍江向着刘葳的书房中走去。
书房中,刘葳正襟危坐地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看到袁衍江的到来,并没有像总官员一样郑重其事地拜见太子,只是象征性地行了个礼,将他那个位置让了出来。
他自己则做到了袁衍江旁边的位置上,开口说道:“诸位大人都坐下吧,今日太子之所以召集大家前来,是要商议一下山东旱灾的事情,大家不妨畅所欲言,说说此事到底该如何处置。”
众位官员面面相觑,心照不宣地互相交换了下眼色,好像就达成了一种共识一般,有些面上甚至已经带了几分欣喜,却无一人出头发言。
袁衍江自己看的不明所以,有些不解地看向老安国公刘葳,面带疑惑的问道:“外祖父,这是怎么一回事?”
刘葳一手捋了捋下巴上花白的胡子,另一手指着书房中的一个官员,冲着袁衍江微微一笑,道:“这个是刘冲,算是你一个远房的表兄,是自己人,你正可以借着这次山东旱灾的事情,为他在吏部安排一个官职,我看倒可以让他负责运送赈灾的粮款。”
袁衍江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刘冲,此人长得颇为憨厚,乍看之下长相平平,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仔细看时却不难发现,那人的一双眼睛虽然不大,却总是藏着些机警。
见他望过去,刘冲友好的对着袁衍江憨憨地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袁衍江此次来到安国公府正是为了这次赈灾的事情,由刘葳亲自安排的人,应该能值信任,便没有提出什么异议,边点头边问道:
“外祖父,这山东接连几年都闹旱灾,朝廷每年都有大批的粮草和款项用来赈灾,为何这灾祸还是迟迟不见好转?”
一直坐在旁边不言语的安国公刘强听到袁衍江有此一问,突然大笑两声,不等刘葳发言,就抢先道:“太子,你莫不是糊涂了?这旱灾乃是天灾,非人力可以消除,岂是你我能够左右的?就算是朝廷放粮救济百姓,那也只能是解他们一时之困,难保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啊。”
“是啊,是啊……”几个一同在书房的官员,也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纷纷地点头附和道。
袁衍江在官场上的经验毕竟不足,早些年只顾着在军中建功立业,在这些民生方面确实有些接触的少,因此处理起这般政务来显得有些见识不足,但毕竟也不是一点儿也不懂,即便这是他第一次处理政务,他也深知这旱灾的事情关系重大,虽然是天灾,也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由着百姓吃苦。
刘强的言论不能让他信服,因此袁衍江的目光从刘强处移开,转而看向一旁一脸高深的刘葳,请教道:“外祖父,以往父皇赈灾不仅仅是拨放了粮食救济百姓,国库中每年都有一大笔的银子用以兴修水利,以求在旱涝之灾年能够将损失降低到最小,为何这么多年竟无一丝效果?”
就在这时,安国公府的一个貌美侍女突然出现在书房中,为袁衍江送上了一杯香茶,吴侬细语软糯糯地落在人耳中,让人觉得十分舒服:“太子殿下,请用茶。”
太子袁衍江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此女虽然比不过那日从他府中离开的清然姑娘,但也不是个凡品,等会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向刘强讨了这个侍女回府,也算是对他的另类补偿。
想到这里,袁衍江真是心情大好,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愁闷。
刘葳轻咳了一声,那侍女神色微变,匆匆地退了下去,接着又对着袁衍江回道:“刚才太子说的极是,皇上是每年都拨了一大笔的银子,这山东离得帝都距离不近,护送粮草的众人,上至将领,下到官兵,也都是长途跋涉、辛劳至极。
如果不拿出些银子里安抚一下他们,那岂不是只便宜了那些无知的百姓。定国安邦毕竟要靠这些官兵将领,若是不这样,那不就是本末倒置了吗?”
原来这银子是经过层层扣押,朝廷的拨款虽然数目巨大,但留到山东当地官员手中的已经是去了大半,他们再来个上行下效,从中获取点油水,那么要兴修水利工程的款费就所剩无几了,所以就算是修一道小小的引水河道,那也是一拖再拖,无限的延期下去,因此这么多年各地一有灾情,情况便毫无改观。
经过刘葳的这一点拨,袁衍江恍然大悟,了然的笑了笑道:“原来如此,那往年负责赈灾的官员岂不是——”
刘葳抬头稍一示意,下面的一个官员就立刻心神领会地解释道:“下官等往年皆奉旨主持过赈灾之事,那些银款早就按照安国公的指示……嗯,那个……”
“本宫明白了。”袁衍江赞赏地朝着刘葳抱拳道:“姜还是老的辣,外祖父果然高明,本宫还有好多需要学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