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银色面具
琪宣正坐在嫣然房间的软榻上借着昏暗的灯光纳着鞋底,突然一阵夜风猛地出开了软榻旁紧闭的窗户,卷席着潮湿空气的风吹灭了桌上燃着的蜡烛,并将她耳边的珍珠坠子吹得几乎要挣脱出去,突如其来的黑暗让琪宣来不及思考,她顺手将手上的针线扔到了一旁的针线筐里,一边急三火四的爬上软榻,吃力的用手抵住了被吹开的窗户,又挣扎着将窗户上的横木来开来,挡住了外面呼啸的风。
劲风被挡在房子外面,依然咆哮着撞击在紧闭的窗户上,发出阵阵低鸣。琪宣拢了拢耳边被风吹乱的碎发,刚摸黑掏出火折子点燃被吹熄的蜡烛,就听见外厅里“劈里啪啦”的一阵乱响,惊的她赶忙小心擎着蜡烛出去观望。
只见一地的瓷器碎片,珠儿却正傻傻的站在门边,衣袍被风吹得来回飞扬,望着碎了一地的彩云花瓶怔怔的出神,琪宣赶忙一声令喝:“都什么时候了,还傻站着做什么?风势这么大,看天气马上就要有一场大雨,还不快去其它房间关门关窗!”
珠儿身子一颤,回过神来,抬起脚赶忙往小书房的方向跑去,呼啸的风声中隐隐传来后面琪宣的叮嘱声:“记得把窗户都关牢了,别让房间进了水!”
琪宣听到外面传来珠儿一声干脆的回应,连忙眼疾手快的将嫣然房间的几扇窗户都紧紧闭牢,又接着去了她和珠儿的房间收拾一切。等到收拾停当一切后,外面早已狂风大作,乌云黑压压的笼罩着天空,大雨好像马上就要倾盆而下的样子。
琪宣算着时间,往常这个时候,嫣然应该是用完了晚膳,如今嫣然还在夫人房里没有回来,想是她临走前天气并未骤变,因此并未带伞,如今暴雨将至,嫣然迟迟没有回到芳华苑,这让琪宣很是担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的腥潮味儿,琪宣取了一把伞站在芳华苑的门口犹豫了片刻,才打定主意抬脚走了出去。
还没过白石拱桥,琪宣就看到黑暗中似乎有人影晃动,因为看得不清楚顿时心生警惕,躲在一棵柳树之后静静查看。人影离得越来越近,肆虐的风声中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听得不甚明朗。
琪宣从垂柳树后面走出,试探地问了一句:“小姐?”
声音在风声中渐渐变弱,传到嫣然耳边的时候已经微乎其微,她身形一定,目光透过阴晦的天色往垂柳那边看,什么也看不见,偏头对着殷詹道:“哥哥,你刚才可听见了什么声响?”
殷詹也一脸警惕地看着垂柳方向,练武之人目力惊人,能看到垂柳边轻飘的衣袍,道:“嗯,那边好像有人。”
嫣然瑟缩着肩膀,不解道:“这种天气,有谁会出来呢?”
殷詹听到这话,挺直了腰身护在嫣然身旁,朝着那边道:“是谁在那边,出来!”
距离有些远,嫣然扯了扯殷詹的袖子,道:“哥哥,不如我们上前去看看。”
殷詹有武功在身,自然是不害怕,可是又担心那人不是善类会伤了嫣然,心下犹豫不决道:“你在这等着,哥哥先过去看看。”
谁料嫣然突然往垂柳那边疾走了几步,朝着黑影大声喊道:“你可是琪宣?”
这次离得近了,琪宣分辨出那是嫣然的声音,惊喜地从树后面现身朝着她奔了过来,兴奋道:“小姐,是我。”
嫣然听出来是琪宣,当下肆无忌惮地迎了上去,看到她手中的两把油纸伞,明白了她的来意,顿时心中一股暖流经过,很是感动,想到她不顾自己出了芳华苑来接她,又有些担心,轻声斥道:“琪宣,你胆子真是太大了,你看这天马上就要有暴雨了还出来。走,我们快回去!”
琪宣也不傻,明白小姐斥责之中的担心,柔声道:“琪宣看小姐迟迟不回来,担心才出来看看,省得小姐半路淋了雨。”
殷詹朗笑几声,道:“琪宣,你也太小心翼翼了,然儿在正房那出来,娘亲怎么可能放心然儿一个人回去。万一下了雨,即使然儿歇在正房也不是不可能,你这样贸然出来接不到人,还有可能把自个儿淋成个落汤鸡。”
琪宣被殷詹说得颇为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这天气眼看着就有暴风雨来临,这三人只顾着说话忘了往回走,要是还在这个地方耽误时间,他们谁也躲不开这大雨了。嫣然提醒道:“哥哥,芳华苑就在前面了,有了琪宣,我们两个一起回去就行了。你也赶快回住处去吧,再耽搁非淋了雨不可。”
殷詹本来还想将这二人送回芳华苑,可是空中闪过一道闪电,紧接着传来了低沉的雷鸣声,空气中的湿度已经到了最大值,站在白石桥上就能看到芳华苑那边透出来的淡淡烛光。殷詹觉得也不会再发生什么事了,道:“既然如此,那哥哥就不往前面走了。你们两个一定要小心,看清楚脚下,夜里下雨肯定凉,记得盖好被子。”
嫣然被殷詹婆婆妈妈的嘱咐弄得有些无奈,浅笑道:“嫣然知道了,都不是小孩子了,哥哥快回去吧,我们也走了。”
殷詹看着嫣然和琪宣往芳华苑走去的背影,静静地转过身来,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嫣然和琪宣一路上相依相偎,彼此互相温暖着对方的心灵,两人都忘记了对黑暗的恐惧,说着话的工夫就走到了芳华苑。嫣然无意识地抬头看了天色一眼,正好有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将半边天都映的恍如白昼。就是这一瞬间的明亮,嫣然看清了屋顶上反射出来的银光,经历过蒙面人的刺杀,她心里深深地清楚那银光是什么,只有金属制品才会反射出的特有光芒,神情一滞紧张地浑身的汗毛直立起来,警觉地喝道:“什么人!”
琪宣被吓了一跳,抬头看向房顶,乌黑之间看得不够清楚,但是也能看出个深黑的轮廓,就像是有人坐在房顶之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们,身形虽然一动不动,但那道带着强大压力的目光却让人不得不信以为真,失声尖叫起来:“啊——”
芳华苑的一应奴仆听到琪宣歇斯底里的尖叫,都飞快地从自己的房间中跑了出来,聚到了同一个地方。她们只是听到尖叫,并不知道院子里发生了什么。平时自以为年长的古妈妈故作镇静,看向琪宣她已经是满面泪水,一脸的惊慌失措,颇为不屑问道:“琪宣姑娘,发生了什么事啊?这大晚上的,不要动不动就大惊小怪。”
琪宣见大家都跑了出来,一只手捂住嘴巴让她不再尖叫,另一只手颤抖着指着房顶的某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古妈妈和其他人都顺着琪宣手指的方向,抬头看向房顶,定睛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异常。古妈妈直接被吓得跌倒在地上,一张老脸也不顾了,两手扒着地就匆匆地往后退,嘴里也发出惊恐的叫声。其他年轻的女子见古妈妈失态,心里的恐惧更甚,尖叫声此起彼伏,一波紧接着一波。
这个时候,只有嫣然表现的异常镇静,一双秋水美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屋顶上的人。一阵阵风不断吹来,房上之人的衣袍扇动,底下的嫣然也被风吹的长发飘飘,冷着脸一言不发仿佛要将那人看穿,厉声道:“你到底是谁?来芳华苑是有什么目的。”
又是一道电光闪过,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嫣然瞪大了眼睛,努力看向房顶之人,这次他不在坐立,而是从房顶站了起来,高挺的身姿魁梧伟岸,一身黑袍在夜风中展示出他的飒飒英姿。嫣然看清楚了对方是个男人,而刚才看到的银光是源于他脸上的一张银色面具。
没有看到更多的细节,嫣然已经断定来人没有敌意,如果他想动手,不会等到现在,早在她发现他的时候就出招了,而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肯定不是他的对手。而那人,只是淡定无恙地在屋顶上,面对众人的惊声尖叫还是能安然处之,嫣然对他充满了好奇。
“哗哗”天空中终于下起了雨,雨滴密集如盆泼,打湿了在场所有人的衣襟,包括屋顶上的人。有不少奴仆已经抱头跑到了屋檐之下,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嫣然,单薄的站在那里,倔强地抬着她修长白皙的脖颈,一动不动。
雨水顺着她的发流到了眼睛上,嫣然抬手擦了下眼边的雨水,等她的目光再次恢复澄明,屋顶上已经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嫣然心头暗暗吃惊,感叹那人武功的高强,他是什么时间走的,如何走的,就在这一瞬息之间,悄无声息让人没有察觉。他到底是什么来头,来芳华苑到底是要做什么?
他的身上最显著的特点就是那张银色的面具,而江湖之中她从未涉足,不甚了解,会有这么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