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噩梦不断、神识疲倦的毒药？

　　袁衍波见多识广，却也从来没听过这么一种东西，摇了摇头道：“这个我倒是头一次听说，是殷夫人最近的症状吗？”

　　嫣然脸上闪过一丝失望，闷闷不乐道：“娘亲最近只要一闭眼就会做噩梦，现在整个人状态都很不好。”

　　“府里的郎中没有看过吗？怎么说？”袁衍波忍不住双眉上挑，问道。

　　嫣然叹了口气，道：“郎中说没什么问题，服药就好了。可是我总觉得这药作用不太明显，怕是再这样下去，娘亲的身子就真的垮了。”

　　袁衍波淡然无波的脸上露出温暖柔和的一笑，语气平静又充满力量，道：“别担心，既然郎中都说没事，那就再等等看吧。‘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道理，你急也没有用。你要是实在不放心，等我回宫去禀明父皇，让他派太医过来瞧瞧。”

　　嫣然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不过袁衍波既然苦口婆心地说了那段话，她倒不好意思破坏他的兴致，唇角浮起一抹清淡的微笑，如冰山中悄然绽放的冰魄雪莲，片片薄如蝉翼晶莹剔透，在漫天漫地的白雪下浮动着极致的美丽。

　　“好了，不说这些事了，就再观察一段时间吧。光顾着跟你说话，忘了给殿下倒茶，请坐吧。”嫣然边说，边去那原木小桌上替袁衍波泡茶。

　　滚烫的热水一碰到干缩的茶叶，就冒出丝丝缕缕的白气，而茶叶也在充足的浸润中慢慢舒展开来，很快茶香就充满了整个房间，清淡的香气更加让人心旷神怡。嫣然亲手将茶杯端了过去，玉色冰裂的茶杯在嫣然白嫩透粉的手中，显得格外的清新雅致。

　　袁衍波淡笑着从嫣然手中接过了茶，而嫣然又转身去端给自己泡的那一杯。明明是同样的时间泡得茶，袁衍波杯中的是翠峰毛尖，色泽翠绿汤色清澈，而她自己杯里的则是花果茶，味道清甜色泽红润。

　　袁衍波注意到她杯中茶与自己的不一样，故而打趣道：“怎么自己喝花果茶，倒给我上这千年不变的翠峰毛尖？”

　　嫣然手里的茶杯还没放到嘴边，听到这话停了下来，道：“殿下不是爱喝翠峰毛尖？这还是芳华苑特意为殿下准备的呢。难不成殿下换了口味，又爱喝这花果茶了？”

　　翠峰毛尖的确是袁衍波最爱喝的茶，滋味鲜浓回味甘甜，可当下他看到嫣然凝脂般的手里那杯透明红色茶汤，心头不免一动，也不知道是为了那杯茶而心动，还是为了那端着茶杯的酥手。

　　袁衍波哂然一笑，低头就轻饮了一口，道：“下次也给我换成花果茶吧。”

　　嫣然心头一阵暖意，错开眼去喝了一口茶，不知道她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今日的茶比往日里的都要甜上几分。

　　袁衍波温柔地望着嫣然越发娇艳的容颜，不知不觉竟问出了这么一句：“既然身子都已经好利索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宫去？”

　　嫣然神情一滞，粉色的红唇往上一撅，道：“回那个金丝笼做什么，又得浑身的不自在？难不成殿下喜欢待在宫里吗？”

　　听着她话里带出来的微微不悦，袁衍波竟有些后悔刚才那一问。紫禁城是什么地方，他比嫣然更懂得里面的勾心斗角，刚才也不知道为何就说出了这么一句，惹得她不高兴也是正常，道：“不愿意回去就不必勉强，反正父皇也没有旨意，只是总觉得你我二人相处的时间不多，来这坐不了多久就得回去。”

　　嫣然听着他语气中透露出的不舍，双颊染上了一层娇红，小声嘀咕道：“谁让你每天都过来的。”

　　袁衍波讪讪地一笑，话锋一转道：“近日里，大皇兄似乎有些麻烦缠身，平国公那边竟然上了一道奏折，上面称大皇兄放纵手下的官兵，霸占百姓良田，圈地为营。”

　　“哦？”嫣然一听到来了兴致，不似刚才那般扭捏，朗然道：“这是为何？安国公府前几日不是刚刚上奏，请圣上尽快册立裕亲王为太子吗？这平国公也是他的老丈人，怎么会带头兴师问罪？”

　　袁衍波轻哧一声，道：“皇储之争已经暗中进行了多年，他们那群老臣也提起过多次，不过都被父皇压了下来。大皇兄在云海国之战中立下了功劳，只封了个裕亲王，怕是还不够满足。看现在的形势，段枫延那只老狐狸似乎是站在了皇后和老四那边。”

　　“可那也不至于吧，如果裕亲王倒了，他的女儿可不就跟着受累了吗？”嫣然问道。

　　袁衍波端起茶又喝了一口，眉眼间闪过一丝讥笑，道：“听说是因为裕亲王妃因为大皇兄纳了张侍郎家的女儿，心中一口怒气难消。二人因为这事早就感情不合，所以一直在大皇兄和四弟之间观望的段枫延，也忍不住借此次机会摆明了立场。”

　　裕亲王妃是因为袁衍江立了侧室而心生不满，嫣然偷偷抬眼往袁衍波面上一瞥，想到日后他封王建府之后，府里也不可能只有她一个皇妃，心里竟然生出一口怨气，堵在心头极不舒服，垂下头喃喃道：“自古男人都是三妻四妾，裕亲王妃又何必那么想不清楚。”

　　听着这话里酸溜溜的味道，袁衍波焉能不懂嫣然心中在想什么，不同于嫣然的苦恼，袁衍波心中倒是有几分暗喜，宽慰的道：“放心吧，我袁衍波只要你一个皇妃，其他人一概不要。”

　　嫣然抬头望向他眸间的那团清澈，里面只有坦诚一片，道：“说的轻巧，到时候美人送上来，哪有拒绝的道理。”

　　袁衍波神情一怔，朗然大笑了几声，笑声中透出来的潇然和愉悦，让嫣然脸上带了些恼意地瞪着他，嗔道：“笑笑笑，现在就开始乐得合不拢嘴了，哼！”

　　袁衍波笑过之后，望着那张带有薄怒的娇颜，道：“父皇御赐的三皇妃，已经是绝色倾城之貌，我又何必再去多看那些女人一眼。好了，不要杞人忧天了，我袁衍波人生中有一个殷嫣然就足够了。”

　　这是袁衍波第一对嫣然的容貌评价，也是第一次如此明确地说出他对嫣然的心意。一开始他们两个人的缘分就是上天注定，无论是中间发生了多少的误会、甚至是厌恶，命运终究还是让他们重归于好，回到缘分的起点。

　　嫣然羞怯地低下了头，就听到袁衍波又说了一句话：“真希望时间能够快点到你及笄之日，那样就再也没有人能分开我们了。”

　　学士府的另一个方向，永和堂中，孙姨娘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枚橘子，染着丹蔻的指甲小心翼翼地将橘子皮剥开，不经意地扯着橘子瓣上牵连不断的白色脉络。等整个橘子都已经剥干净，她才丢了一瓣到嘴中，贝齿轻轻一咬，橘子汁就充满了她的口腔。

　　嘴里传来的酸涩让孙姨娘眉头一皱，手里剩下的橘子也都扔到了桌上，忿忿道：“呸，这么难吃的橘子。莫不是欺负我是偏房，单单将那些青皮不熟的橘子送了过来吧！”

　　柳妈见孙姨娘有些动怒，劝道：“姨娘，这个节气橘子刚刚下来，当然有些个别的还是酸点，您再尝尝别的，奴婢给你剥皮。”

　　说罢柳妈就从桌上去拿了一个青皮橘子，还没开始剥皮，就听孙姨娘不耐烦道：“算了算了，剥了也不能吃。给雪芙留两个，剩下的你要是爱吃酸，就通通拿走吧。”

　　橘子生在淮河以南的江南微暖地带，在北方是中稀有的水果，更何况是这刚刚下来的橘子。虽然是酸涩了点，柳妈这些下人还是一点都不嫌弃，几乎是立刻就将桌上剩余的橘子都抱在了怀里，急切地谢道：“奴婢谢姨娘的恩赏。”

　　等柳妈将橘子放回自己房中回来，孙姨娘丹凤眼一抬，问道：“今上午夫人那边的人过来是怎么说的？”

　　柳妈恭敬地回道：“送了这些橘子过来，也没说啥，就说府里最近又走水、又死了人，请法师过来做做法事，除除晦气。姨娘，听说夫人从那天开始身子就不舒服，会不会……会不互是张妈妈的魂魄在捣乱？”

　　孙姨娘轻笑一声，略带责怪道：“人死了哪有什么魂魄，别瞎说。没听周郎中说吗？夫人这病就是连日操劳过度，吃几副药就好了。”

　　柳妈心里倒还有些不踏实，自从张氏死后，她就更清楚地认识了孙姨娘的本性，不但乖张严苛，而且还心狠手辣。张氏那么尽心尽责地照顾殷雪芙，都能被她反咬一口，成了虐待孩子的人，她也得事事小心了，千万不要得罪了孙姨娘，只附和着点头道：“是，是。”

　　孙姨娘表面还是一副淡定从容，内心早就乐开了花，她是没想到那“千红一窟”效力竟然这么大，只可惜殷嫣然躲过了这一劫，看来有机会还是得向无心讨要一份，给她补上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