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生死决战(上)
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在窦钟分配好任务之后,各个从将都立即转身离去,井然有序地投身准备之中。他们分别与各路士兵交待着详细的部署和战略,然后又是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鼓舞了各军的气势,只等到时机一到便可以出军。
各路兵将都摩拳擦掌,只等窦钟发出最后的进攻指令,然而刘一行带来的那一万五千人马却茫然无措地等在原地,因为方才窦钟并没有给他们交代任何任务。
刘一行从一开始叛逃出袁衍波的军队就是打算要亲自上阵给袁衍波点厉害看看,眼下正是再合适不过的机会,但他却无法随大军出击,心中有些许的不甘,犹豫了半天,终于有了决定,他打算去军帐中一问究竟。
窦钟为人老奸巨猾,早就料到刘一行一定会沉不住气前来问询,于是便将他早就准备好的说辞道了出来:“刘将军不要误会。你要知道,袁衍波虽无带兵打仗经验,不过据说他可是奸诈狡猾的紧,因此与他对战我不得不留一条后路,以防误中了他的奸计,所以才未给将军安排固定的任务。
试想如果我们的大军此番冒然前去,无论是哪一路中了他的圈套,那对我们将是十分的不利,到时候你带领的一万五千人便可以从后方支援,救援受困的军队。
早就听闻刘将军为人机敏果断,能从袁衍波眼皮底下带走一万五千士兵,简直是让窦某十分敬佩。因此认定非你不能担此重任,这才是本将军留你在军营驻守的真正原因。”
这一番连吹带捧敷衍的说辞虽然听起来十分入耳,但显然还是不能这么轻易就打消刘一行想要上阵杀敌的心,尤其是当他想到袁衍波在边关不费一兵一卒就卸了刘成钊的兵权,心中的愤恨简直无法言喻,根本没打算听窦钟的安排活捉袁衍波,只恨不得将袁衍波碎尸万段。
刘一行依旧不死心地替自己辩解道:“可是窦将军,那袁衍波就算是杀了李聪盛将军,收了李将军的人马,那他自身的人马也难免有所折损。眼下推算起来他手中的兵马,能上阵打仗的最多也不过三万。
我们无论是从战术上来说,还是兵将的数量上来说,都比他强的多,为何不派末将带着这一万五千人马一并前去,将人数优势进一步扩大,打他个措手不及?”
论行军打仗窦钟比刘一行不知道强了多少,他自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可窦钟为人生性多疑,因此对刘一行始终不能完全信任,就怕他是假意投降,实际上是打算与袁衍波来个里应外合,因此才决定将刘一行一众人晾在一边。
而且窦钟有足够的自信,现在即使不需要刘一行和他带来的那一万五千人,仅凭他手下的两万两千兵马,对战袁衍波的三四万人,他的胜算还是很大。因为这些人每一个都不知道追随他在战场上南征北战了多久,全部是士兵中的精英。
所以倒不如干脆将刘一行留下来,静观其变,如果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再让他带着他的人上去抵挡一下也不算太迟。
窦钟神色无异,语气坚定地说道:“你不必再多言了,这个任务本将军只能放心交给你一人,希望你不要让本将军和刘强刘将军失望。战场上瞬息万变,有后备军才可保证我们后顾无忧,本将军的心意已决。你速速回去随时准备支援我们吧。”
刘一行虽然心中仍是不甘,可看着窦钟那副不可改变的强硬态度,不得不暂时服从了窦钟的命令。可在他的心中却是十分的不满,觉得这窦钟等于将自己视若无物,跟袁衍波当初对刘成钊的所作所为十分的相似,所以连带着对这个窦钟也产生了几分怨念。
窦钟面上带笑但眸中却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刘一行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军帐。然后继续分析眼前的形势,仔细地研究对敌的策略是否还有不妥之处,转眼间就将这事放到了脑后。
相距不过一里之外,灵郡王袁衍波这边的军中,气氛也是十分地凝重。他早就听定德帝在他面前夸奖过安国公刘强麾下的窦钟、李聪盛,说着两人勇猛无比锐不可当,尤其是窦钟有勇有谋更是一员良将。
通过今日与李聪盛的一战,在很多方面他都感受到了李聪盛其人的深思熟虑,要不是他以身犯险,诱敌深入,又提前隐藏了自身的真实实力,以导致李聪盛一时轻敌,恐怕根本无法这么快地就收服了李聪盛手下的兵马。
而这个窦钟,较之李聪盛,是有过之而不无不及。他当初之所以自告奋勇,请命来招降李聪盛和窦钟,就是担心殷詹万一有考虑不周的地方,而中了这二人的圈套。
殷詹是殷嵩的独子,一旦有失,日后自己不光是无法面对殷嵩,他日若是与嫣然修成正果,这件事也难免不成为他心头的刺,影响两人之间的关系。
所以,他宁愿独自面对这两个难缠的对手,将其余较为好对付的几个人交给殷詹。这样以来,即使这边真的有什么意料之外的困难,自己也能尽量的克服,也好让殷詹有足够的时间带领羽林军兄弟们过来汇合。
简陋的军帐中,袁衍波与此次跟随出军的几个副将,正积极地商量着对敌之策。袁衍波深知己方的士兵战斗力和窦钟那边的士兵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窦钟经验丰富,定然会分兵从多路进攻自己。
在仔细勘察了地势地形之后,袁衍波料定不久的时候,窦钟一定会兵分三路,从三面夹击他的人马。
事实证明,袁衍波的猜想和窦钟的安排如出一辙。可他也知道窦钟很难对付,因此还没开始行动之前早就做足了功课,将窦钟的方方面都几乎摸了个一清二楚。
袁衍波听说窦钟为人谨慎多疑,虽然称得上是是足智多谋,但从来不会像李聪盛那样狂傲轻敌,行事打仗都十分的稳健。因此手中总是喜欢留有一支奇兵,即可以在胜负将分的时候对敌人来致命一击,又可以在面临危难时及时的支援。
以窦钟那多疑的性格推断,眼下最适合充当奇兵给他们致命一击的人,恐怕就是叛将刘一行及他手下叛逃的一万五千人马。
袁衍波说明了他心中猜测之后,立刻派人去整集军队,按计划小心行事。众人依照袁衍波的吩咐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留意着周围的动静,以防窦钟趁着夜色偷袭。
不出袁衍波所料,五更时分,窦钟果然三面出兵,对袁衍波展开了全方位的进攻。不过袁衍波的人马早就有所防范,所以并不是十分慌乱,而是齐心合力地沉着应战,窦钟的偷袭并未起到什么特别的效果。
双方的军队都是分为三路,刚一遭遇便以命相搏。战场之上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虽然双方都属于天龙国的军队,有些人甚至还曾经一起出生入死,但眼下却早就杀红了眼,一时间杀喊声四起,在青黛山下不断回荡。
两军相交,明显能看出窦钟手下的士兵比袁衍波手下的士兵战斗力要强很多,但好在袁衍波这一边的士兵也被压制的激发出了身体的潜能,虽然场面上略占下风,但总算还能抵挡的住。
不知不觉交战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这个时候双方都是死伤无数,鲜血早已将脚下的土地染红,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阵亡的士兵尸体横七竖八的散落了一地,众位士兵都已经杀得有些人困马乏,面色麻木的互相砍杀着,场面十分惨烈。
而此时东方的天幕已经有些微微泛白,再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放亮了,这场战争也快接近了尾声。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窦钟就离开了军帐,站在地势较高的一处小山丘上,聚精会神地观察着这不远处战场上的情况。风吹起他身后的披风在烈烈地作响,他神态凝重中透着几分淡定,淡定中又含着几分自豪。
在他看来,眼下对方已是败局已定,胜利必将属于自己。什么灵郡王袁衍波,也不过如此,只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无法与自己这种出生入死多年的沙场老将一争高下。
袁衍波显然在行军打仗方面经验不足,长途跋涉本就是兵家大忌。边关的大军,离开了熟悉的地域,面临的不仅是水土不服的重挫,长途行军之后在体力方面也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刚开始也许还能凭着一股高昂的斗志保持精神抖擞,但时间一长,就染上了颓败之势。
根据他的猜测,也许用不了半个时辰,这场战斗就可以结束了……
军帐那边,叛将刘一行眼看着天将明亮,而他和一众兄弟们都如摆设一般在军营中休息,心中不禁更加的烦躁不满。而且一些资历较老的士兵也已经有些不乐意,自发的聚集到一起议论着窦钟的不是。
“你说这窦将军,也太瞧不起人。我们本来都是镇远将军的人,跟着刘将军投靠与他,竟把我们放在这边不闻不问,如此轻视我们,简直是太过分了。”
“对啊,我们都大老远的从边关过来了,何况镇远将军和安国公本就是父子关系,乃是密不可分的一家人,而他不过是安国公的一个手下,竟敢如此轻视我们镇远将军,简直是岂有此理。”
“哎,你们说,是不是我们的将军和他有过节啊,他故意不让我们立功呗!”
“我看也是,怕我们抢了功劳,就故意把我们留在军营。帝都这些人,真是表面齐心,暗地里又斗得你死我活。”
……
隔得远远的,刘一行就留意到这边的几个老兵嘀嘀咕咕,一脸的不满神色表露无遗,甚至有几个已经有些沉不住气,叫嚷着反了窦钟,他走到跟前,很是不悦地问道:“你们都在聊什么呢?”
“将军!没什么,我们几个只是在这闲着无聊,瞎扯几句罢了。”那几个老兵见了刘一行,神情立刻恢复了严肃,与他打着招呼。
刘一行目光严厉地一一从他们脸上划过,又郑重其事地重新逼问了一遍。
终于有个沉不住气的老兵,如实地将他们刚才所谈所想告诉了刘一行,并恳请他去回禀窦钟,让他们去战场上一展身手,他们也是热血男儿,没道理别人在战争上拼命厮杀,自己却被放在一边无事可做,不想让别人看低了自己。
那老兵说完之后,其他人都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刘一行,生怕他一个不高兴怪罪自己,但出乎意料地是,刘一行听完之后并没有出言责备,而是独自一人若有所思地愣在了那里。
刘一行初到帝都之时百般的隐忍,好容易等待时机成熟才突然叛变,归顺了窦钟,不过是为了整整袁衍波好替刘成钊出一口恶气。此时他也需要一个一展身手的机会,听到他们的抱怨他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倒觉得他们说的与自己心中所想差不多。
刘一行徘徊了片刻,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必要再去找窦钟一趟,如果窦钟再刻意地排斥他们这些人,那他还不如再回到袁衍波那边,至少可以得到最起码的尊重,也强势再这边热脸贴个冷屁~股。
刘一行先是匆匆来到了军帐之中,却发现窦钟的人并不在这里,只好又询问了附近的士兵,根据他们的指点才找到了在山丘上观战的窦钟。
他调整了下呼吸,步态悠然地走到窦钟的身后,规整地行了一个军礼,尽力保持语调平静地说道:“窦将军,战场那边大家都已经杀得精疲力尽,此时如果令末将带领那精力充沛的一万五千人马趁虚而入,一定能将袁衍波的大军打的一败涂地。末将请求窦将军准许卑职出战!”
窦钟身形未动,目光依然眺望远方,仿若闻所未闻。
一直等到刘一行有些按捺不住的时候,窦钟才缓缓地转过身来,神情颇为严肃,细细地打量着显得有些毛躁的刘一行,道:“刘将军,莫非已经忘了本将军先前所言?”
刘一行神情一滞,回道:“末将自然是记得。可末将与手下的弟兄都是士兵,士兵就要上场打仗,哪里有稳坐军营不闻不问的道理。莫非窦将军对末将的来意,还是心存怀疑,故意将末将安排在军营中?”
“呵呵,”窦钟冷笑两声,眸中精光一闪,盯着刘一行,语气十分倨傲道:“你说的没错,本将军心中的确还有些疑问。不过事情也没有刘将军说的那么严重,刘将军既然已经归顺了我军,这用兵打仗的事情,本将军心中自有安排,就不劳烦刘将军操心了。”
窦钟的话说的如此不留情面,刘一行面子上挂不住了,不悦地辩解道:“窦将军,你我都是安国公的手下,本不该分彼此。你如果单单是看不上我刘某人那也就罢了,可现在我手下的万余军士都被无关受累,无一席用武之地——”
“刘将军!”窦钟冷不丁地打断了刘一行的话,当他的目光触及到视线中的一片树林之时,突然改变了语气,和颜悦色地说道:
“你看那边有一片密林,离得我军有些近。本将军一直觉得那边树林太过密集,非常适合藏人,想必袁衍波也想到了这一点,不如刘将军带上你那一万人马去探探究竟。”
刘一行顺着窦钟所指看了过去,视野中果然有那么一片密林,听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便没再追究之前的事情,只应了一声,就回营做准备去了。
战场上,袁衍波的人马渐渐地露出颓败之势,而殷詹的羽林军迟迟没有出现。不消说战场上苦苦支撑的各位将士,就连袁衍波也带了几分焦急,生怕是殷詹路途之中出了什么状况,无法按照预定的时间前来支援。
看现在的样子,只能启动那藏在密林中的五千人了。
袁衍波速度做出了决定,立刻派了人悄悄地从后方去密林之中通知常英,让他们伪造出殷詹大军来袭的样子。
负责通风报信的侍卫离开了军营不久,那片密林中果然就出现了混乱,人号马嘶,密林的上空弥漫起一股股的尘土,下方的地面也产生了微微的振动。
袁衍波赞赏地朝着那边看了一眼,心道:“这常英果然有几分本事,才五千人马就能造出如此大的动静。”
不只是袁衍波这边,窦钟那边的人也注意到了那片密林,准备朝着密林出发的刘一行更是精神焕发,恨不能一刻也不耽搁就飞到那边,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战场上带兵厮杀的诸位将领,听到动静,想到先前袁衍波的嘱托,心领神会地大声喊着:“羽林军统领殷詹所带四万大军已经前来救援,兄弟们,胜利就在眼前,大家打起精神消灭眼前的叛军!诸位铲除叛贼有功,皇上一定会重重有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