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真是老天爷开眼。”

　　永和堂里，孙姨娘坐在大厅的主位上，双肩微微抖动，一手扶着椅子上的扶手乐不可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再瞧瞧她身边的柳妈也是一脸喜色，不过没有孙姨娘那么夸张，米白色的帕子挡在嘴边，眉眼之间充满了得意。这主仆二人笑了有一会儿，柳妈最先冷静下来，听着孙姨娘奔放的笑声，终究觉得有些不妥，劝道：“姨娘，还是小点声吧，万一传到夫人的耳朵里，又要惹来新的麻烦。”

　　“她？”孙姨娘笑得话都说不顺畅，道：“我这永和堂……离得松鹤居那么远，夫人怎么可能听见？我、我一想到嫣然躺在床上的那个乖巧样，我就忍不住笑啊，哈哈。”

　　殷雪芙年龄到底还小，不明白孙姨娘到底在笑什么，不过难得看她不阴沉着脸笑得那么开心，也讨喜似的跑到孙姨娘跟前，撒娇道：“娘，你看你看，雪芙也很乖巧，比嫣然姐姐乖巧。”

　　孙姨娘眼角噙着喜泪，将殷雪芙揽到了腿上坐着，慈爱地抹了抹殷雪芙的头顶，柔声细气道：“雪芙啊，娘告诉你呀，以后你不用和你嫣然姐姐比了，她再也比不过你了。娘以后的希望就全放在你身上了，你可要记住一定给娘争口气啊。”

　　殷雪芙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小孩子的心性一起从孙姨娘腿上跳下来，蹦蹦跳跳地朝着外面跑去，就听孙姨娘在身后喝了一声：“雪芙回来！”

　　殷雪芙的脚步一滞，不情愿地重新走到孙姨娘面前，只是一瞬息的工夫，孙姨娘脸上的笑意通通消失的无影无踪，言语间竟带上了些戾气，吓得殷雪芙怯生生地低下了头，偷偷地抬眼看着她，声如蚊呐：“娘——”

　　孙姨娘冷着脸，因为怒气声音不经意地上扬，道：“刚刚怎么跟你说的？有这么多闲工夫在外面野，也不知道回房里去读读书练练字，娘不求你能诗文精通，但最起码以后嫁了人能和你的夫君谈论下诗词吧？从今天开始，你不准再出去玩耍了！奶娘！”

　　殷雪芙的奶娘张氏硬生生地应了一声，从一边走到孙姨娘身边，道：“姨娘，您吩咐。”

　　“你给我记住，以后看好了雪芙。早上给夫人请安回来就练一个时辰的琴，然后练字读书，下午学习女红，一样都不准落下，听见没？”孙姨娘严厉嘱咐道。

　　张氏边点头边恭敬回到：“是，姨娘，奴婢记下了。”

　　倒是殷雪芙听了大不乐意了，忘了刚才孙姨娘的怒斥，小姐脾气又上来了，嚷道：“娘，雪芙不要学那些东西，雪芙要出去玩！”

　　孙姨娘双目凝怒，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狠狠地瞪着殷雪芙，道：“你不学也行啊，大不了我们母女两个去大街上要饭的。任何一个名门贵胄家，都不要不学无术的女子。到时候你嫁不出去，娘和你就饿死好了！”

　　“娘你还不是不会琴棋书画，照样嫁给了父亲，不愁吃穿吗？”殷雪芙反驳道。

　　孙姨娘被她的话气得昏了头，一个耳光打了下去，室内传出清脆的一声响声，一瞬间的寂静之后，继而传出殷雪芙撕心裂肺的哭声，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孙姨娘感觉掌心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更别说这一巴掌打在殷雪芙娇嫩的脸上有多么的疼，有些后悔地看向殷雪芙的脸，被打的那一边已经肿得老高，上面的指印清晰可见。

　　殷雪芙站在原处，双手垂在身侧仰头痛苦，眼泪就像断了的珠子一样，不断滚落在地上。张氏看得心疼，也不管孙姨娘会不会生气，一把将殷雪芙拉到了怀中，抱在一起不断地轻拍着殷雪芙的背，温声哄着：“张妈妈给小姐吹吹，不疼了，不哭，不哭啊。”

　　柳妈忍不住规劝道：“姨娘，三姑娘毕竟还小，学那些东西也不急于一时吧，不如等她再大大懂事了再学。”

　　孙姨娘眼眶中也蓄满了泪水，细长的睫毛一眨，眼泪也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在她的下巴处汇聚成一滴滴的泪珠，滴到了她粉红色罗衫上很快消失不见。她取出袖里的丝帕，轻轻地蘸了蘸眼角，嘤嘤哭诉道：“柳妈，你知道我盼了多久才盼来今天的结果。有夫人和嫣然在，我和雪芙在府里就没有一席之地，今上天开眼，给我和雪芙这个机会。你也知道，假若嫣然真的醒不过来了，那殷府的女儿就只能看雪芙的了。自古以来豪门结贵讲究门当户对，就算咱雪芙成了这学士府的嫡女，要是本身没有点本事，还不是受人冷眼。”

　　嫡女！

　　柳妈被孙姨娘的话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这殷夫人和大小姐还健在，孙姨娘就打起了做当家主母的主意，生怕别人听见她这狂逆的话，疾走两步打开门四处看了看，确定没人才又将门关得紧紧的，低声道：“姨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夫人现在还年轻，三姑娘怎么能成为嫡女呢？”

　　孙姨娘见她胆小如鼠的样，脸上闪过一丝蔑视，道：“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嫣然这一病不起，你以为夫人她那残烛之身还能活多久？雪芙一定会成为嫡女，定一门好婚事，而我也会理所当然的成为新的学士府夫人。”

　　“你做梦！”一声怒喝从房外响起。

　　永和堂的门一脚被人踢开，外面刺眼的阳光洒了进来，孙姨娘心下一震，逆着光辨认出来人正是她旧日的姐妹秋月，忙从主位上迎了过去，主动去拉秋月的胳膊，却被秋月冷漠嫌弃地躲开，只能巧言辩解道：“秋月姐，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告诉妹妹一声，快请坐。”

　　秋月冷哼一声，将手中的案盘往桌子上一放，啐道：“呸！我可受不起您这一声‘姐’，夫人让我来这送今年新下的蜜桃，没想到就听到姨娘这一段狂言逆语，看我回去不禀明了老爷和夫人，顺便问问什么时候将姨娘扶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