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

　　殷夫人一双秋水眸隐含雾气，双唇不带一丝血色，坐在软塌上身子斜斜地倚在秋月身上，语气中说不出的疲倦，她刚刚才从旧疾昏迷中醒过来，此刻就来到了芳华苑。

　　要说方才殷嵩送走了袁衍波，回到松鹤居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原想着殷夫人身心疲惫不会那么快醒过来，谁料刚进到寝室中，就对上了殷夫人那张秋波涌动的眼。破碎撕裂的衣袍，鲜艳刺目的血迹，无一不将殷夫人从睡意朦胧中惊醒过来，惶恐不安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芳华苑出现刺客这么大的事，不等明日满朝满堂的臣子都会直到，他又怎么能堵住学士府众人悠悠之口，事情早晚都会传到殷夫人耳中。殷嵩见瞒不过，只能将事情简单地解释了两句，谁料殷夫人一听刺客袭击了芳华苑，更不能安心在床上养病，一心牵挂嫣然的安危，非要来芳华苑亲自看看嫣然。

　　殷嵩百般劝说，殷夫人仍旧执意前往，无奈只能带了殷夫人来到芳华苑。房中八具刺客连带着琪宣，一共九具尸体已经被抬离现场。当时珠儿看到琪宣了无生气地躺在担架上，失声痛哭，两手死死地扒在琪宣胳膊上，几番阻拦府里的守卫带走她。可是老爷有命令在先，人死不能复生，李玉田只能掰开珠儿抓在琪宣胳膊上的手，狠心将琪宣的尸体运了出去。芳华苑的其他奴婢也忍着心底的震惊，不声不响埋头清理现场的血迹。

　　等殷夫人到达芳华苑的时候，除了看到房中杂乱破碎的物什，血迹都已经清理干净了，只是其中残留的血腥味，仍然让殷夫人忍不住干呕两声，引来殷嵩关切的目光。

　　殷嵩走到殷夫人面前，温声问道：“夫人，你没事吧。这里有为夫就可以了，你随秋月回去歇息吧。”

　　秋月也劝道：“是啊。夫人，大小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这里有老爷、少爷和周郎中，您就放心吧。”

　　殷夫人一心扑在嫣然身上，纵使他们再怎么劝说，她也放心不下，更何况周郎中已经诊了好久的脉依旧没得出什么结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纠结到了一起，似乎有些不好说明的难处。殷夫人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有些不耐烦道：“不用说了，然儿不醒过来，我是不会回去的。”

　　殷嵩真是既担心嫣然的状况，又心疼殷夫人的身体，问道：“周郎中，然儿怎么样了？”

　　周郎中又起身仔细观察了下嫣然头上的伤口，铜钱大的伤口血早已凝固，只是寻常的撞伤，从脉象上来看也没有什么不稳妥之处，可为何嫣然一直昏迷不醒呢？他轻叹一声，转过身来满脸的疑惑，丝毫不亚于其他人，对着殷嵩夫妇一弓身，难为情道：“回老爷夫人，大小姐这病……小的也没法说。看脉象和伤口的状况，都没什么异常之处，可……小的也不明白为何大小姐一直醒不过来。”

　　“周郎中，然儿她这样昏迷不醒是不是与之前的腹泻有关？”殷詹在一旁提醒道。

　　周郎中自己想不通原因，心里也犯嘀咕：难道真的与腹泻后的体虚有关？但迫于身上的那几道目光，只能硬着头皮，道：“小的也不敢确定，兴许是因为大小姐身子太虚弱了吧，小的先给大小姐开几服补药，煎完趁热给大小姐喂上。如果这昏迷真的与体虚有关的话，那傍晚时分，最晚到戌时，大小姐就必定能醒过来。如果不是的话，那就要劳烦老爷和夫人另请高明了。”

　　殷夫人听周郎中说的在理，抢先道：“你且去外面写药方吧。既然无事，其他人也都散了吧，去外间收拾一下，也好让然儿在里面好好歇一歇。”

　　周郎中提着药箱去了外厅，后面跟着珠儿和晓雯，他窝在其中唯一一张完好的原木桌子上写下了药方，一转头习惯道：“琪宣姑娘，劳烦你了。”

　　房中突然爆发出珠儿的哭声，芳华苑的晓雯也是眼眶发红，尴尬的接过周郎中的药方，小声提醒道：“周郎中，琪宣姐姐已经去了。”

　　周郎中这次恍然大悟，左右四顾果然没发现琪宣的身影，落寞爬上了他的脸，叹了一声：“唉~这可恶的刺客，那么好的姑娘竟然去了，这下潘先生和潘大娘估计要伤透了心了。”

　　殷夫人和殷嵩及秋月他们随后才从内室中出来，听到珠儿的哭声和周郎中的感叹声，被这个消息震惊地双腿差点站立不住，殷詹一直跟在殷夫人和秋月后面，眼疾手快地托了殷夫人的腰一下，惊声道：“娘亲！”

　　殷嵩走在前面也回过头来，他和殷詹都是亲眼看到琪宣是如何死在刺客刀下的，一时疏忽忘了嘱咐下人们先瞒着这件事，就见殷夫人雪白着脸色，声音颤抖道：“琪宣……没了？”

　　嫣然打小和琪宣一起长大，不仅她二人的情分有如亲生姐妹，殷夫人也把她当成义女看待的，不然也不会阻拦她嫁给府里的小厮，本是想找个好点的人家嫁过去当正房的，没想到一转眼的工夫，琪宣人多没了。一时悔恨心起，责怪自己当时不如答应了潘大娘的要求，琪宣要是早早地嫁了人，或许就不用受到这无妄之灾了。

　　殷嵩看殷夫人不消片刻就已经清泪满面，劝道：“夫人，琪宣她已经人去不能复生，你不必太伤心。为夫看得出她对嫣然的好，一定会好好给潘先生解释的，绝不会亏待他们。”

　　殷夫人泣不成声，轻轻摇了摇头，道：“琪宣、就、就这么去了，我的然儿、醒来以后怎么接受这个事实？”

　　在学士府的另一头，府里的负责日常采办的潘大娘刚从外出回来，还不知道府里发生了这般天翻地覆的事情，窥见后院几个婆娘一脸失落，调笑道：“怎么，杨妈什么事这么不高兴啊？”

　　杨妈一看见潘大娘，小跑了过去，怨声道：“府里来了刺客，你家的琪宣去了，你快去看看吧！”

　　笑容在潘大娘脸上僵住，她整个人都定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