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梦里梦外(下)
忽然之间,场景一变。
雨过天晴,他们一家人都已经回到了帝都,住进了现在的学士府。正是现在阳春季节,芳华苑的桃花开得正盛,春风拂过,点点花瓣随风飘然而动,满院飘荡着桃花淡淡的香气,一切都如梦似幻,美得有些不真实。
嫣然正在小书房中练字,透过窗户正看到那风戏桃花的醉人场景,竟然看的痴了,手中握着笔呆呆地愣在那里,连书案上的纸被滴下来的墨迹污了都未曾发觉。
正在这时候,琪宣突然从门外跑进来,对着嫣然气喘吁吁地叫道:“小姐别练了,夫人来了。”
嫣然一听,放下了手中的笔,再也顾不上那窗外的桃花,连忙跑出去迎接。
殷夫人已经进到了芳华苑的院中,正站在那株桃花之下,人面桃花相映,衬得脸色红润柔亮,一点病气也看不出,就像回到了十几年前年轻时的样子。而跟在她身后的,正是秋月和孙文翠,三个人谈笑正欢,都没注意到嫣然的到来。
嫣然一出来,就撒娇似的对着院中的三个人说道:“娘亲,秋月姨,文翠姨,你们说什么呢,为何这么开心,快说来让我们大家都听听。”
殷夫人与秋月、孙文翠互相看了一眼,嗔怪地说道:“然儿,你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是这副没个正经的样子。
刚才娘亲和你两个姨在说,你这院里桃花开得真是一年比一年好,我们平日里也不常来你这院子,就趁这个机会多看看,也不枉这人世间走一回。”
“娘亲~”嫣然不满地嗔道:“这有什么好笑,倒听着……听着让人心里难受,就好像来年就看不到了似的……娘亲以后不准说这样的话。”
殷夫人、秋月、孙文翠和琪宣听到她这话,面面相觑,突然笑成了一团。
嫣然却莫名地心头一痛,转眼功夫,眼中就蓄满了泪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殷夫人见状,连忙疾走几步,来到嫣然的身边,将她搂入了怀中,疼爱地安慰道:“好好好,娘亲不好,以后不再说这些了。然儿不要伤心了,在这个世上娘亲最疼你,一切都依你就是了。”
虽然听到殷夫人的保证,可嫣然的心中还是隐隐地难过,又不想坏了众人的兴致,便强颜欢笑道:“娘亲答应了可不准反悔,以后娘亲每年都要陪然儿来赏桃花。”
殷夫人还没有回话,一旁的秋月捂着嘴笑了笑,既羡慕又无奈地说道:“大小姐,你什么时候也学得这么霸道了,说这话听起来倒有几分像雪芙了。”
孙文翠幽幽地叹了口气,道:“都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秋月你没做娘,自然是不明白的。看夫人和嫣然这样,我也真有点想雪芙了,等会你们等陪我去瞧瞧。”
这话正牵扯到秋月的痛处,她眉眼间的笑意渐渐地消失,带上了几分感伤似的叹道:“唉,都怪我不能生养,也没能给夫君留下个一男半女的。”
“好啦,别说这些扫兴的话了,都别忘了今天的正事。”殷夫人侧头对着那两个幽怨的姐妹提醒了一句,紧接着又拉了嫣然的手,与她一起到了会客厅当中。
琪宣手脚伶俐地给她们端来了茶,嫣然正觉得口渴,端起那茶就饮了一口,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道:“好久都没喝到琪宣亲手泡的茶了,还是原来的味道,真让人想念。”
说完这话,嫣然自己就愣在了当场,琪宣一直是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怎么会鬼使神差地说出这样的话来,可她又觉得没有哪里不妥,寻思了一会儿也没有想出个道理,便索性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今天的殷夫人显得特别的反常,仿佛总有说不完的话似的,对着嫣然各种不放心地嘱咐和提醒,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嫣然想要开口却根本就插不上话。
不过难得殷夫人想说话了,嫣然也不再想着打断,便由着她说,自己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着,只觉得今日的殷夫人气色看起来分外的好,这应该意味着她的身子越来越好了吧。
不知道她们就这样过了多久,殷夫人似乎也是说的累了,见嫣然一副痴傻地表情看着她,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傻丫头,一直盯着娘亲,在想什么?刚才娘亲对你嘱咐的那些,你都记清楚了吗?”
嫣然憨憨地笑了笑,自顾自地说道:“然儿都好久没仔细看过娘亲了,原来娘亲竟然生的这么美,人人多道殷太傅的两个儿女生得人中龙凤,这么看来哥哥和然儿的样貌可都是遗传自娘亲呢!
就是呢,娘亲的身子总是不好,为了不打扰娘亲休息,然儿不能时时待在娘亲身边,要是每天都能见到娘亲,每天都能听娘亲说这么多话就好了。”
殷夫人自己无心的一个问题,嫣然回答了这么多,可她正儿八经问她的话,她却一句也没回答,看来这说了大半天竟然白说了,言语中不由得带了几分嗔怪,道:
“你这丫头,就知道耍嘴皮子。娘亲时间不多,再跟你说一遍刚才的话,你可要记清楚了。”
听殷夫人有些不高兴,嫣然立刻改口道:“娘亲刚才的话,然儿都记住了,要爱惜身体,每天早睡早起,注意饮食……”
嫣然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堆,总算了让殷夫人放了心。
秋月红了眼眶,小声地提醒道:“夫人,该走了。”
殷夫人最后又交待了些她嫁人之后的事情,便恋恋不舍地道:“娘亲要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身体。还有你哥哥,他日后若是有不妥的地方,你要替娘亲提醒他,照顾好他。一定要记住娘亲今天说的,听到了吗?”
说罢,殷夫人的身影突然飞快地往后退着,嫣然紧追了几步都根本抓不到她,她突然慌了似的大喊:“娘亲,你要去哪?你不回来了吗?娘亲!”
嫣然突然觉得指尖一痛,从昏睡中醒了过来,听到周围有人感叹道:“姑娘醒了!”
紧接着她就被人抱到了怀中,有冰凉的帕子在她的脸上轻轻地擦拭,给她带来了阵阵地凉意,有人在她耳边轻轻地问道:“嫣然,你做噩梦了吗?别怕,我来了。”
嫣然缓缓地睁开了眼,依旧没有从刚才的梦境中回神,渐渐地她看清了周围的一切,原来她还在这里,不曾离开。
刚才只是个梦。
突然,嫣然的双眸圆睁,失声问道:“娘亲,娘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