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你们快啊,”赵菲离擦了擦额角的汗珠,长发盖过她的肩膀,回首一望,连夏天的炎热也消除得干干净净了。
“以后我们下课也要跑了。”
“嗯。”
“我要冬瓜炒肉,烂肉豆腐,还有南瓜汤。谢谢。”陶予海对着打饭的大妈很认真的说到。
我在打过饭后听见他的声音。坚硬而不觉寒冷。他除了清瘦,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气。就算你站在他的目光前,也望不见他的思想,如同望着的,只是一个影子,没有生命。
这便是我对他的最初印象。
“那里,刚好有四个人的座位!”赵菲离眼睛很尖,要在一模一样的脑袋中间找到空位,谈何容易。
和两位挺拔的男生,一冷一热,以及简单出类的女孩子走在一起,我只觉得这一路的目光最后都徐徐向我靠近,我平凡,普通,无光。单是这样想着,心里就多了许多道坎儿,缓缓爬满我瘦骨嶙峋的心田,无了一滴眼泪的出生。
我低下头,安静地吃菜,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尽管勺子因为我的过分紧张而碰撞餐盘,刺耳鸣心。尽管这不安的躁动很快淹没在嘈杂的世界里。
我把头埋得更深。
有时会感受到陶予海的眼睛一搭无一搭地撇过。像是一条穿梭向前的河。
“对了,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陶予海开口问道,却是与我无关的话题。
“我们啊,从小就认识。”
“从小?”连我也被吸引过来。
“嗯。我们的爸妈以前都是一个单位的,所以从小一起长大了。对了,颜至天还改过名字呢,原来叫做‘颜泽天’。”赵菲离的俏皮又出来了,她故意把“颜泽天”三个字念得很重。
“‘颜泽天’?哈哈,我就说你有做皇帝的风范呢。”陶予海的脸上有了阳光的微笑。
“就是说啊,还是位女皇呢!”赵菲离永远不放过损他的机会。
“咦?则天?!”
赵菲离看了看我说:“吴期,你的反应太慢了……”
“什么叫慢啊,我就很欣赏这种单纯天真的小朋友。”颜至天久久不说话,一开口竟是帮我呢。
但“我不是小朋友,我比你大一个月呢,你得叫姐姐。”
“这种姐姐妹妹的事,只跟心理年龄有关……”
“啊,吴期你是七月份的啊?”赵菲离抢过颜至天的话,头也不回。
“对啊,我是七月五号的生日。”
“唔……看来我们这里就只有陶予海最大了,他是四月十一号的生日。”
“对,无论从客观还是主观来说,我都是这里最大的,你们得叫我哥哥。嗯,予海哥哥比较好听……”
“自恋狂人……”我们仨瞬间鄙视了予海哥哥。
“诶?赵菲离你是什么时候的生日呢?”
“我啊,我和颜至天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八月十二号。”
“哇……怪不得你们这么熟呢。我的意思是,性格很像。”
“有吗?”
“不会吧?”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双双工力悉敌,能够分庭抗礼。
“不过,颜至天你为什么不和赵菲离同桌呢?”陶予海打量着颜至天。但我明白他话底下的意思。
“菲离太吵了呗,上课都不会安静。”
“我什么时候不安静了?”
“而且,这位吴期小朋友看上去很羸弱诶,作为哥哥,是要好好保护她的。”
“你什么时候成为我哥哥了……”不过心里有点暖暖的滋味。
“大人说话小孩别……”他自己都笑得说不下去了。
“嗯。挺有道理。那我这个大哥哥就来照顾小朋友好了。颜至天,你可以退下了。”
“喂!什么啊,你又不能改座位。”
陶予海冷笑了一声。听到耳朵里也不知道应该是什么滋味。
“对了各位,下学期我决定跳级,大家有什么意见吗?”一片静寂里,陶予海的声音缓缓响起。
“不是,才开学你就跳级啊?”
“是下学期。”
“你真当你自己是神童啊?”
“不好意思,我是神话。”
“跳级对你有什么好处啊?”
“是啊是啊,你这么早就跳级,很危险的。”
“这种问题不叫问题。”
“你……太猛了。”我终于从一个惊诧中清醒过来。
“谢谢你的肯定。”陶予海看着我,那时我只想到了两个字:温柔。
一顿饭就在这些没什么关联的话题中结束了,走出食堂,一阵含凉的明风簌簌而落,才感到秋日的清爽。没有人海涉及的土壤,才是真正的自然。
我一个人漫步在通向操场的小径,两旁的银杏叶被天拉得有点微微泛黄,更加醉人的是桂花香,十里依旧如在身畔。午休快到了的时候,人也变得稀少,剩下大把大把的绿荫与蓝天共鸣。这里的高树,多少年长青,多少年送走莘莘学子,多少年与世界无关。
记得曾经有同学说过,这个学校最美的时候,是周末大家都回家了的时候。一个人看见这些安静的风景,就觉得很美。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无端地发出感慨。
有一点想念。未知的人。
我在心里奏一首曲,祈求聆听。
嗯?怎么会有钢琴声?
学校的大厅里有一架很旧的三角钢琴,它被遗弃在最空旷的角落,但并不是无人问询。譬如今日。
我有一点近视,隔得太远,看不清弹钢琴的人。依稀辨认得出他的姿态,听得出他手指下的温柔。那一刻,我几乎断定那个人,就是陶峰然。
他的气质,他的轻柔,他如梦一样的身影,从我的世界里翻出点点滴滴关于他的信息。
但我,却无力举步向前。
我只想远远地看见,让我想念的少年。
我站在这里,知道繁华而荒芜的情感蜂拥而至,一点一点塞满我干净苦涩的心。这些心事并不属于我这个年纪,但我还是执著地感激这样的相聚。我的专属的相聚。
风吹过街道的时候,吹不走阳光下的影子,只能叮叮当当地含泪告别,我呢,转过身,想要让他在最好的一刻熄灭。
原来他弹的那首歌,叫做《风吹过的街道》。<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