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西不宜和警察打照面,叶耀灵也护的紧,不许人出客栈,带张雅南录口供的任务自然落在大山和柱子肩上。
这案子左右透着特殊,花费不少时间,几人回到客栈时,已然到了十点,于晏晏也去了,大山原本思量着有个女生陪着张雅南总归好些,没成想回来后,于晏晏那脸色比真正出了事的张雅南还要惨淡几分。
竹子起先只给了张雅南糖果,这情景下,又分了颗给于晏晏,末了,还加了一颗。
“她怎么还不开心呐?”竹子仰头,不解地向柱子追问。
柱子趁机捏了把竹子的脸蛋,没回答,把小人倒挂在肩上扛进了屋。
屋外只剩下两个女学生,于晏晏双手交握,愧疚地低着头:“昨天我就是在这儿碰见那个姓徐的男人的,我要是早点发现是他,告诉阿西姐,也不至于……对不起。”
这道歉张雅南听着莫名讽刺,扯了一下嘴角,开始拆竹子给她的护齿糖,这糖一进嘴里就冒起泡泡,水果味的,可真甜。
张雅南抬手扶墨镜,姿态间透着风情:“于晏晏,你要是哭,那就没意思了,你可别伤春悲秋的把我的事发你微博上。”
“怎么会?”于晏晏小声辩解着,跟着张雅南一起进了客栈。
楼上房间里寻见男生,张雅南骤然换了副神采:“怀瑾,不是说好的今天出去玩?走吧现在!”
沈怀瑾从床上站起来,迟疑着问:“你……不休息吗?”
张雅南笑:“不用。”
——
同路的白领一早出发去了雅鲁藏布江,而黎昕,估计正在被请去喝茶的路上。
大山领着车队去了巴松错,停车场里,叶耀灵正在解竹子的安全带,有脚步声靠过来,听声音,来人个子不高,步伐有力,叶耀灵便没回头。
靠得近了,脚步声放得更轻。
阿西一只手抓上男人紧实的臀部,虚靠在他身上,轻笑着偏头凑过来,叶耀灵低头看她,也浅浅笑了,拇指指腹在她红艳的嘴唇上摩挲了一下。
竹子发挥自力更生的精神,自己挣脱最后的束缚,抱着叶耀灵的大腿滑下车来,仰着头很是不满:“你们都在一起一个早上了,为什么都不逗逗我?”
晚上不能和爹妈睡,白天爹妈不管,竹子着实委屈。
阿西倾身就要去抱这个小可怜,叶耀灵先一步提起竹子架到自己脖子上骑着,说:“我们一家三口进去走走。”
找大山他们带队的一个好处就在于:想去的地方都能给你打理周全。比如,一行人不用买票就直接进入了巴松错。
巴松错是藏区的老牌景区,旅游开发完善,有定点定站停的专线大巴,学生不想坐,打算徒步转湖。
徒步转湖至少需要两天的时间,今天自然转不完,不过图个精神,登贾今天也有开门做生意的精神,理理身上的红袍,带着藏獒犬潇洒地行骗去了。
竹子喜欢那座连接湖心岛和岸边的铁索桥,膝盖消了淤,没了束缚,赖在桥上跑来跑去,叶耀灵和阿西只能陪她留在湖心岛上。
估摸她快跑累了,防她再摔跤,叶耀灵将人提上了岛,岛上有措宗工巴寺,前面有导游领着一拨又一拨的旅游团。
竹子挤上前去听了一耳朵,回来握住阿西一根手指使劲来回地晃:“妈妈,我想去求子洞。”
阿西好笑:“你去做什么?”
“难道你们不打算给我生小宝宝了吗?”竹子疑惑又震惊地望着两个大人,小脸焦急地皱成一团。
当下,阿西也有些止不住的心痒难耐,扭头去看叶耀灵,他长立于参天古树下,身姿挺拔,表情平静,正望着近前方的措宗寺。
“我们去上柱香吧。”他终于说话,声音低缓。
叶耀灵为每人请了三支檀香,阿西问他:“你的是什么香?”
“还愿,你呢?”
阿西抬头望他:“平安香。”
上香时,阿西偷偷睁了一只眼,她的男人正阖眼对着佛像,大抵在心中默念,竹子学她父亲学得有模有样,可惜还管不住嘴巴,虽然没发出声音,但一张一合的很明显。
出了寺庙,阿西抱起竹子,问她许了什么愿,竹子拍着胸脯很是凛然:“我求风调雨顺。”
不愧是叶先生的女儿,许个愿都不一般,阿西还在暗自钦佩,竹子又嘀嘀咕咕道:“可这太为难佛祖菩萨啦,所以我改求让爸爸妈妈给我生一个小宝宝。”
“……”阿西纠正她,“这里不是求子洞。”
竹子不甚在意,举起双手兀自开始欢呼,叶耀灵将她接到自己怀里:“心诚则灵,正好我们不用上求子洞了。”
这措宗寺与喇嘛岭寺一样,都是奉行生殖崇拜的宁玛派寺庙,寺庙门前专供奉木雕的男女生殖-器,这么一看,阿西觉得这和上求子洞的效果应该差不多,释然之后,脑子里忍不住浮现她昨晚窥得的男人赤-裸的模样。
她跟在叶耀灵边上,视线略过他的胸膛一路往下,停在他胯间,他每走一步,她都要揣测内里的场景,喉咙有些发干。
叶耀灵有所觉,偏头过来,眼神警告,但效果了了,只得搂上竹子的屁股,让竹子改趴在他怀里,两条小腿甩在两侧,挡住女人贪婪的审视。
阿西莞尔:“你呢,你说了什么?”
闻言,叶耀灵停下脚步,阿西也跟着停下。她戴着帽子,他弯腰低头,吻在了她耳边。
他不过愿此香华云,直达诸佛所,感念大慈悲,护他至亲至爱之人平安无恙。
阿西懂了,无外乎是有关于她的。
——
竹子突然想尿尿,岛上却没有厕所。
晌午时候,太阳赤烈,路程稍远,叶耀灵让阿西留在岛上,独自抱了竹子回岸上。
他长腿阔步,几步走远,阿西忽然想起了那天,在去往左县的路上,他以女儿不好意思让他带着上厕所的缘由请求她帮忙,阿西嘴角抿出一个浅浅的笑,果真,一大一小的两个骗子。
两个骗子刚没影,阿西便察觉身后有人。
……
叶耀灵再回来的时候,身后多了一个柱子,柱子大概也觉自己多余,笑得一脸卖国求荣,阿西不悦地抿直了唇线。
高兴的只有竹子,她从叶耀灵怀里挣脱下来,哒哒几步抱住阿西的大腿:“妈妈,柱子叔叔要带我坐船!”
竹子黏着阿西一起坐,阿西自然应允,四人坐完船再回到岸上时,大山也已经开车将一群学生接了回来。
车里,柱子瞅着空向阿西表示钦佩:“哄竹子喊声娘可不是容易活,阿西姐,我服你,你给我们讲讲呗,咋哄的?”
就连大山也支起耳朵,随柱子在那儿聒噪,阿西斜他们一眼,摆了摆腿,清了清嗓子。
大山和柱子见势都凑了过来,俱听见阿西煞有介事道:“我是竹子亲娘。”
空气突然安静了几秒。
“卧槽,说得和真的一样,老子差点信了。”柱子忘了顾忌,拍着胸脯跟大山连连抱怨。
大山大度地笑笑:“阿西姐最近喜欢开玩笑。”
“……”阿西失语片刻,翻身嘀咕,“不信拉倒。”
将就解决了午饭,一行人驱车离开巴松错,去转其他景点,傍晚回到镇里吃正宗的烤藏香猪。
阿西坐在后院的夯土楼梯上等大山送吃的过来,脚边趴着她的藏獒犬。
她每天抄写经文,经文早就烂记于心,默诵了一半的经的时候,黄昏的晕光中走出来一人,身材颀长,显然不是大山的身形。
藏獒犬也认出来人,瑟缩了一下。
待叶耀灵走近,阿西责难:“你是不是欺负过我的狗?”
叶耀灵在底下放好藏獒犬的吃食,面不改色,吐字一向的温和:“狗仗人势,你的狗,我怎么敢?”
这话实在假得很,藏獒犬又瑟缩了一下,阿西骂着“骗子”,将藏獒犬哄了下去。
叶耀灵端着两个大海碗上来,阿西接了其中一碗,不免疑惑:“一碗不够我吃。”
“这碗也是你的。”叶耀灵抽出塞在裤兜的矿泉水放下,提着裤腿在阿西边上坐下,刚要提醒她这肉趁热才好吃,扭头发现她早就大快朵颐上了。
叶耀灵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照着阿西的模样也用手从碗里捡了块肉来啃。
阿西目光如炬地盯着他,嘴里还有肉,一边的腮帮子鼓起小小的圆球,声音含糊:“你……还没吃呢?”
叶耀灵又叹了口气:“我随便吃点,抢不了你多少肉。”
阿西发现他吃了几块就真的不吃了,用膝盖撞了撞他的小腿:“你一个大男人就吃这么点,哪儿来的力气?”
叶耀灵终于笑了笑,一只手伸过来,作势敲了敲阿西的脑门,轻声呵斥:“你说我有没有力气?昨晚上谁喊的疼?”
阿西又想起他蓄满力量的身体,耳根一热,决定把那碗肉分给叶耀灵,还从自己碗里扒了一块到他碗里,叶耀灵侧头看她,阿西义正言辞地解释:“你还要伺候我,不得攒好力气?”
矜持是教不来了,叶耀灵教训一句:“吃饭就好好吃。”
两人姿势一样,敞着腿,拿碗的那只手臂搭在膝盖上,很快吃完,叶耀灵将空碗摞起放置一旁,抽出手帕。
正要给她擦擦手上的油腻时,阿西已经十分顺手地往自己裤腿上抹了两把,叶耀灵又叹了一口气,要有根狗尾巴草,这会儿她应该迎着晚风剔着牙。
阿西忍不住好奇:“我就那么让你想叹气呢?”
叶耀灵不想理她,拿手帕给她擦了脸和脖子上吃出的细汗,又抓着她的右手一根根手指擦拭过去,最后在她沾了油腻的裤腿上拍了拍。
等他忙活完,阿西问:“叶耀灵,你吃好了吗?”
叶耀灵淡淡瞟她一眼:“嗯,问这做什么?”
阿西挪了挪屁股,身体挨紧他:“有些话说早了,怕你胃口不好。”
叶耀灵有些想笑,他早有预感,只没想到她还挺贴心,还顾着他的胃口。
阿西如实告诉叶耀灵,在巴松错的湖心岛上,他抱着竹子上岸后,诺亚来找过她。
叶耀灵“嗯”一声就没了下文,阿西怕他一气之下走而了之,很有先见地抱住他一条大腿,半趴在他腿上问:“你说,Kovalean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吗?”
叶耀灵低头看了眼阿西,又看了眼被她抱住的大腿,语气冷飕飕的:“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你的确把他看得很重。”
听他这么说,阿西反倒对Kovalean生出了一丝不屑:“那他也肯定没你重。”
叶耀灵笑了,不知是气的还是喜的,手掌贴着阿西腰腹:“别抱着了,我还能走了不成?坐好来。”
阿西松了他的大腿,却坐得不安分,攀附在他身上开始到处摸,叶耀灵不知道她是怎么在光天化日之下也能做到像床上那般黏的。
他明白她的意图,一手握住她的腰,另一手掀下了她的帽子,那帽檐在他身上乱戳,撩心得很,他忍不住啄吻她的眉眼和鼻子,声音低低地耐心询问:“想坐哪儿?”
她的手从他衣摆摸进去,在他小腹上摸了会儿,往下钻进了裤腰里,她的手指勾缠着下面粗硬的毛发,还在试图继续往下。
叶耀灵手上虎口一收,握紧了她的腰,阿西腰上一阵发虚,下意识挺胸,手也识趣地滑了出来,在她刚才抱的大腿上细细抚摸,裤料下是隐蓄的力量。
“想坐这儿。”
她笑起来,濯清的眼里瞬间都是痞气,眉眼间妖艳生动,叶耀灵觉得,这比刚才那只手还撩人,就是有点糟蹋了这双眼睛。
事儿还没说清,叶耀灵克制地亲咬她几口,腿摊开放平,将她抱到了自己腿上。
阿西说:“诺亚告诉我,Kovalean在南疆出事了,但他地头不熟,消息又封锁得紧,得到消息已经迟了几天,他很焦急,还有些激动,就是找我搭伙干事的模样很不情愿,但又理直气壮,说这是一回生二回熟。”
“以前找他合作过?”
阿西窝在他怀里,略略思索,无果:“我忘了,听他念叨过两回,应该是有这么回事。”
安静了会儿,叶耀灵问:“你怎么想?”
这正是阿西有些惆怅的地方:“他急着去英雄救美,我去能捞什么好处,就认个老朋友?叶先生都是我的,还要他干嘛?”忽然想到什么,她仰头喊他,“叶先生。”
她突然这样叫,叶耀灵谨慎地看着她。
阿西丢出一连串的问题:“你以前听说过我吗?我都干过什么大事?给你什么印象?”
“听过,我……”
阿西有些得意,忍不住打断他:“看吧,你名头是大,名气我可不比你小,说不定我混得比你还早呢。”
叶耀灵任她得意,没反驳她,继续说道:“我们在西藏见过一面,就是你让我买你的犬那次,后来我们又在克什米尔碰上,你赖在我的营地不走,我问你的名字,你说没有,我最近才知道,那会儿你应该有名字,叫Mara。小西,刚开始你就在骗我。”
Mara,大山和她说过的那个擅用刀的恶鬼,在一次中外合作的军事围剿中殒命。
她其实早有感觉,当妥贡山村的老太太喊她“魔罗”的时候,就有一种宿命感压着她,她和那名字契合非常,一样的晦气。
阿西接受得坦然,直接忽略了叶耀灵最后那句责难,催他:“我大概记得,你快和我讲后面的。”
叶耀灵蹙眉:“你就这么不乐意提这一段?”
算一算他们认识的年岁,十几年怎么也有了,可他们朝夕相处的日子满打满算也最多是两年的光景,这两年的大部分,他的眼睛看不见,他们在克什米尔的日子于他更是弥之珍贵,他很在意,她却不乐意提。
在他沉沉的目光下,阿西不得不坦言:“那会儿我丑。”
叶耀灵心里堵得慌,一口气上不来又咽不下去,是被她气的。
“那会儿你小……”叶耀灵顿了顿,低头凑近她耳边,“什么都小。”
若是平常被他这么埋汰一句,阿西不在他身上打几下,也要在言语上争回来,这会儿不仅红了耳朵,还拽着他的衣领侧了侧身。
有柔软蹭在他胸膛上,她的气息全喷在他脖子里,温热轻飘:“没长熟你就摸。”
摸一个正在发育的未成年少女,这事儿想想是挺变态的,叶耀灵家教严苛,这种不合礼教的事更不允许做,但他确实做了。
叶耀灵的手掌顺着阿西脊柱那条浅沟下移到了她的腰际,手指寻到两边的凹窝,摩挲之后揉了揉,阿西这处敏感异常,酥软从腰窝蔓延,整个腰腹都在发软,想抗拒又无力阻止。
阿西往下滑了些,变急促的温热气息一一掠过叶耀灵的脖子、锁骨和胸膛,他搂紧软在怀里的女人,另只手从她的衣摆探进去,抚摸着她细细柔柔的腰,有种甘之如饴的无奈:“也就是你。”
阿西虚抓着他还露在她衣外的手臂,喘了口气,抿着嘴偷乐的时候,叶耀灵说回正题。
“你年纪还小,我想让你再念两年书,但途中出了差错,你没有去我联系好的学校,而是进了塔楼,离开塔楼后,你在沙狼手底下干了三年,后来沙狼重创,Mara失踪,你再出现,是和科瓦利一起,他称呼你为Ji,那年你们和中国军队有过两次合作,第一次合作,你们应该到过妥贡山村,第二次,你为了营救科瓦利突然反水,科瓦利救回来后,这位Ji小姐又玩起了失踪。”
阿西像听故事:“后来呢?”
叶耀灵口气凉凉的:“后来?后来终于记起来要找我了。”
阿西小声接道:“再后来给你生了竹子。”
她明显讨乖,叶耀灵也不忍心计较,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阿西两手抱住他的脖颈攀上去了些,叶耀灵用下巴蹭着她的发顶,听见她问:“那我们为什么会分开?”
叶耀灵的手掌宽大,手随便搭在她脑袋上就罩住了七八分,他的拇指摸寻到她头上那条术后留下的疤痕,阿西察觉他的行为,抓住他的手臂,微微抬起头。
他反问:“你记得多少?”
阿西蹙眉,她记得她总是抱着竹子去看他,楼里一片雪白,那时候,竹子出生不到一个月,还没有名字,他住在医院。
病房门口,她并不进去,小心翼翼地将孩子交给他的亲信。
孩子被抱进去,门口另一人从她手上接过包,里面装满了孩子要用的东西,尿布、衣服和奶瓶……
那人指着旁边休息室,说:“夫人,坐啊。”
她笔直站在门外,轻轻摇头,那人也没再说话。
不久,门重新打开,送孩子的人出来,说:“叶先生说孩子还不足月,不宜经常出门……”
阿西打断他,拿中文笨拙地解释:“我没让宝宝吹到风,她也喜欢外面。”
那人添了无奈,又说:“小姐没吹到,夫人吹到了呀,夫人还没出月子,今天又将毛衣脱了。”
阿西中文不行,听得半知半解,许久才低低道:“我不要紧的。”
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三人都在门口直直杵了半天,里面有人唤,声线清冷,阿西听愣了神,拿包的那人已经打开了门进去,门关上的刹那,阿西用手抵上了门框,她视线扫进去,透过窄窄的门缝,看见了沙发、电视,独独没见到他。
拿包的人露出为难的表情,这门关也不是,不关也不是。床上的人即使看不见,也猜得到这边的情景:“小竹,你老是不遵守约定。”
阿西久违地听见他和她说话,带着惯有的严厉,她一时嘴笨,想说的话全变成了一个“哦”字,低低哑哑的,大概只有她自己听见了。
她松开手,门又关上。
她再没挪开过一步,盯着门上一点,似要看出一朵花来。
门又打开,阿西堵在门口,先前进去的人被她吓了一跳,阿西退后几步让出路来,腿脚竟有些发酸。
那人说:“叶先生说他带一晚小姐,叫您先回去。”
阿西点点头,她猜到了,上周的这一天,他也是留下女儿让她回去,阿西却没立刻离开,那两人也习惯了:反正夫人每次都要站上片刻。
三人又成三足鼎立状站着,这次她站得比往常哪次都要久,最后,阿西说:“那我走了。”
对面的两人都有些受宠若惊,低头望阿西:“……哦,夫人慢走。”
阿西动了动脚,没走,又问:“你们吃了吗?”
显然,她不习惯和人寒暄,话语生硬。
那两人反应更久:“……吃了,谢谢夫人关心。”
“行吧。”阿西也放弃了对话,转身走了。
她开车离开,途中停车进过一家店,然后继续回家,沿着河流爬进一座山,道路环绕,绿树成荫,深处有座宅子,那是他们的家。
再然后,是一个暴雨的夜晚,她似乎已经离开家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她的孩子和丈夫,原来那天她是去告别的。
雨水混着血冲刷进她的眼里,她看不清人,只听见身边的河流怒涛滚滚,在茫茫黑夜中张开着恶口,吞噬了她的眼耳鼻口。
——
阿西记得的这些,大部分有关于叶耀灵和竹子,至于那个雨夜以及至此之前发生了什么,她记不清了,也并不在意,就算是个烂摊子,叶先生也一定帮她收拾好了,只是这一路上发生的,从路遇劫道,烫手的箱子,水电站命案,秘密名单到刻了Mara名字的刀,要从这所有的事情中找出一个共同点的话,那就是Mara,而叶耀灵直到最近才知道Mara就是她的事实,这说明,他当年在给她收拾烂摊子的时候必定遗漏了关于Mara的那部分。
还在诺亚水电站的时候,阿西就曾想过利用文昊闹出一点动静,既然她找不到她的丈夫,就让她的丈夫来找她。
这是个冒险的做法,顺利的话,她可以得知自己的身份,但她的丈夫如果不认得这个身份,或者和这个身份有过节的话,比如叶先生和Mara,那她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促成她这个想法的还有叶耀灵的因素,他抱着女儿的样子,让她有点羡慕,有点嫉妒,倒没有恨,有点喜欢。
阿西扯着他领口的衣服将人拽低下来,在他唇上用力亲了一口,又觉不够,在他下巴上狠狠连亲带咬两口。
他们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他们却还像刚谈恋爱又尝了禁的小情侣,对对方的身体充满好奇,时刻要黏在一起。
叶耀灵握住阿西攥着他衣料的手,笑着用脸颊磨蹭她的额头和脸颊:“想起什么了要亲我?”
阿西将这些成片段的记忆和她的想法告诉叶耀灵,又有疑惑:“大山和我说过,那次海上行动之后,Mara就彻底失踪了,很多人都认为她死了,应该没留下什么隐患,但看现在的形势,我一定还做过一些特别的事,大山不知道,甚至你也不知道,当然,也可能是你不大关心。”
他刮她鼻子:“不管是Mara,还是Ji小姐,都是你,现在出事了,你不能只找Mara的责任。”
“那你说给我听听。”
她被他挑起了兴致,他却不慌不忙:“这故事说起来可长了,晚上我们再慢慢讲,现在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虽然被截了兴致,阿西还是大方道:“你问。”
“小西。”叶耀灵笑,“抱着我你真的不热吗?”
阿西后颈冒着细汗,抱他更紧:“我乐意呀。”
他无奈地搂住她,在她耳边提醒:“有人过来了,你不怕被人看见阿西领队现在这样子,我怕你到时候抹不开面儿反而怪我。”
阿西短促地摇头,亲他下颌,仍赖着不起,叶耀灵双手架住她腋下,将人提溜着一块站了起来,他时间掐的准,给她扣上帽子再压低,柱子正好抱着竹子逃难似的跑进来。
进了院子,世界终于清静了。
柱子放下竹子,扶着腰喘气,不忘苦口婆心地劝说:“大哥,您真该减减肥了,知不知道你这样,逃跑的时候,轻装简行,你是很容易被简的。”
竹子不服气,将脸鼓成了包子:“怎么会?我那么那么聪明可爱还好看,谁舍得丢?再说,不吃饱怎么长高?怎么做大哥?”
竹子显然深受身高问题的困扰,两手已经虚空忖着脸陷入了沉思。
阿西和叶耀灵一前一后从楼梯上下来,柱子绕过那么那么聪明可爱还好看的竹子迎上去,先和叶耀灵打了声招呼,然后向阿西汇报店里的情况。
“里头出事啦,张雅南和陆坚志正闹分手呢,两人都是疯子,能砸的都给砸了,幸亏我跑得快。”
阿西挑眉:“所以你就把大山一个人丢那儿了?”
柱子浑身坦然地指着竹子:“我保护儿童呀,那场面对孩子心灵的发展多不好,要再伤着了,阿西姐你得心疼吧,叶老师也得心疼吧。”
阿西觑他一眼:“这么爱做好事,那就替叶老师把碗收了。”
柱子觉得自己抓住了阿西姐的把柄:“嘿,阿西姐,你不地道,咱聪明可爱还好看的竹子你不心疼,光心疼你的叶老师了。”
后方突地响起一清脆的孩童声:“骗子,妈妈最心疼的是宝宝,爸爸说的。”
不知何时竹子已六神归位,吃得太多的缘故,她像一只腿上被绑了秤砣的鸡仔,笨重得不能起飞,只能在原地扑棱翅膀,但一声吼足以把柱子吓得不轻。
“你大爷!”柱子吃不得亏,撸着袖管就要报复回去,转身看见竹子的模样,改叉着腰哈哈大笑。
阿西踮脚,一巴掌拍在柱子头上,正中他被林队踢出的那个大包,阿西冷着声问:“我叫你干嘛呢?”
柱子痛嘶一声,有苦难言,还得回身谄笑:“叶老师,来,碗交给我,千万别客气。”
那一头的竹子迈起了小步子,稍显沉重,察觉阿西的视线,一鼓作气地小跑一段,阿西疾走几步蹲下身去,正好将她接住。
竹子箍着阿西的脖子嘻嘻地笑,得意的很,阿西抱起竹子,没多久,又将她放下。
竹子仰头,一脸无辜:“妈妈?”
阿西笑笑:“还是让爸爸带你走走吧。”又转头告诉叶耀灵,“你带竹子先上车,我进去看一眼。”
“好。”
叶耀灵牵上竹子要走,竹子黏在他腿上,张着另一条胳膊撒娇:“爸爸抱我。”
他还没回应,阿西已经走出几步又驻足回头:“竹子乖,自己走,别累着你爸爸,你爸在攒力气呢。”
叶耀灵:“……”
竹子:“?”
——
踏进店里,闹剧已快接近尾声。
一声脆响,最后一个陶瓷碗啐在阿西脚下,阿西把脚旋开半步,抬手微支帽檐,望见在翻倒的桌旁,张雅南和陆坚志分别被人拦着,正值就餐高峰期,观望的人不少,只剩下登贾若无其事,手端菜碟磕着花生米。
众人发现阿西,一时都没了动作。
阿西说:“吵完了就出去吧。”
这时候,老板也从柜台后面探出头来,大概经历得多了,气定神闲:“砸完了吧,那开始算钱了,你们哪位管钱,过来吧。”
“欸,来了。”沈怀瑾应着,过去柜台,“对不住啊老板。”
老板手底下拿着计算器在忙活,笑得喜气洋洋:“客气哈,正思忖着换新的呢,赶巧了。”
沈怀瑾干笑:“……是巧。”
这么一闹,玩的兴致没了,等沈怀瑾赔了钱,一行人索性回客栈,只是回客栈的路上也不太顺遂。
一辆黑色轿车和一辆面包车一直走在大山的前面,风尘仆仆,开的挺急,四辆越野挤在后面也不算太憋屈。
往这条道走的,多半是投宿,巧的是,那两辆车和他们进的是同一家客栈,但两辆车直剌剌停在了客栈前院入口,显然不是投宿的,倒像找茬的。
四辆越野全被挡在了院外,大山是头车,离他们最近,降下车窗探出头去,还没等交涉起来,面包车后车厢门就嘭地打开,手提家伙什的男人们全涌下车来,前前后后足有十来个。
大山见到了几个熟面孔,心里一噔,一干人已经气势汹汹地进了客栈大厅,大山缩回脑袋,扭头告诉阿西他的发现,他们正是路上劫走他们箱子的那帮人,带头的应该还是那个胡子男。
看出不是冲他们来的,两人一对视,打算等这伙人闹完了再进去,大山抄起对讲机,向后面车辆说明了情况,将车往后退了点,靠边把车摆好。
约莫半刻钟的功夫,一帮人又涌出了客栈,胡子男被人群簇拥着,西装革履,脖子挂满藏饰,好认的很,看那表情,找茬没成功。
上车之际,胡子男视线一转,弯腰凑近了大山开的车,脖子胸前一阵叮铃哐当响。
车窗被敲响了一番,大山盯着来人,胡子男弯着腰,一手躬在背后,一手往下摆,笑着示意开窗。
大山降下车窗,粗声粗气:“干啥?”
胡子男背着两只手,似怕大山关窗,大脑袋凑在窗棱上:“不认得啦?就前几天,我们还见过。”
看大山没反应,胡子男退后了一步,伸出双手比划了个四方形,又笑,提醒大山:“箱子。”
他还真好意思提,大山不耐烦:“有事说事。”
胡子男又将头凑了过来:“那个,我找这位姑娘。”
阿西双腿交叠搭在车前台上,脸上扣了顶帽子,看着就没有会客的意思,大山把这人脑袋往外推,赶人走。
“别别别,小老哥。”胡子男急了,“你们就不想搞清楚这箱子的来历?”
阿西把腿收了下来,大山会意,停止了推搡,胡子男见有戏,忙说:“其实大家都一样,都在路上挣口饭吃,不过是你们多走动些,我们少走动些,这次你们就是运气不好,稀里糊涂多拉了个箱子,也别怪你们的客人,不知者无罪嘛,要不,把他们也叫下车来,大伙儿一块把事儿说开了?”
这人的态度与上次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大山摸不清他的意图,没有让学生下车的想法,胡子男也不在意,在窗边拘着身子就把事儿说了。
事情的起因是来了个外国男人,贩卖情报上是个好手,身边跟了个女保镖,他给他们兜售了个大消息:有人花大价钱买一个南下的箱子。为了这个价值千金的箱子,胡子男带人在陕川交界地带进行围截,没料箱子上了一群自驾西藏的学生车上,查清箱子去处后,又急忙赶去学生的落脚点,到了租车店,人已经走了,才有了后来邦达的堵截,如今东西进了军队手里,折了人力物力,还差点惹上一身骚,胡子男自然埋怨满满。
“这美国人做生意不讲道义,这消息的买家可不只我们一家,就那天邦达底下,堵你们的另一伙人,来头都纠不清楚,小老哥提的酒店的小偷和撬你们客人车的不是他们就是另外的买家,就这样呢,还跟我们要了高价,我上有当家,下有几十号兄弟要养,都逼着我把这笔钱讨回来,现在这人跑路了,叫我上哪追债去?我现在也是穷途末路没办法了,两位在这儿投宿,要是见过这美国佬,还请教教老弟。”
阿西低头戴回帽子:“你说的美国人叫诺亚和劳伦?”
胡子男眼神一亮:“见过?”
阿西不回,又问:“哪里管事?”
胡子男眼神更亮,手伸进车内:“邦达镇和底下村子,鄙人姓胡,诨号胡子,以后只要你们的车子从我们那儿过,胡某绝对照顾周全。”
大山把他手推出去:“金山,喊我大山就行。”
阿西没说话,胡子又犹豫着将手塞进去:“那这位?”
阿西答:“阿西。”
胡子讪讪笑着缩回手,搓着手心,正要打听打听诺亚的行踪,副驾上的人无情道:“你这钱是追不回来了。”
突然被一巴掌拍死,胡子眼神骤暗,很难接受:“这……真没办法了?”
阿西说:“你一来,他就溜了,他一个专门卖消息的还不知道你在追他吗?”
大山看他确实难过,提点一句:“最近便衣多的很,没讨到钱,再把自己马脚露了多不值当,还有,你这一身,看着不搭。”
胡子摸着胸前挂饰,低头打量了一下自身:“还行啊我觉得,阿西你觉得呢?”
阿西撇一眼:“我觉得你可以把这些卖了贴补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