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州的局势眼下还未明朗,可是京城之中,又迎来了另一番风波。
“太子殿下此行,还真是辛苦了。”当任廷攸的车轿终于到了南州的都城千阳城门的时候,被皇上亲自派过来给太子接风洗尘的任齐修,此刻正带着人等在门口。
任廷攸此刻还不能站起身来,只是马车的车轮缓缓停下,曹衣为任廷攸掀起了马车的帘。
任廷攸的脸色和刚受伤时相比已有了很大的改善,此刻倒是因为这几日以来难得的休息,反而显得带了些神采奕奕之感。
“三哥辛苦了。”任廷攸此刻嘴角勾起的弧度,在外人看来也许是兄弟之间客气的回礼,可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原是两人一闪而过的对决。
莫仇和枢音各自跟在两人身后。
“曹大人也辛苦了。”比起任廷攸对于曹衣的陌生来说,如今的任齐修,倒是将曹衣的底摸了个清楚。
看着任齐修对着曹衣这个低阶官员客客气气的模样,任廷攸此刻心中,更加坐实了这几日的调查。
按照任廷攸所查到的来看,曹衣和皇子们之间的确没有什么交集,不过真正的主人,乃直接是皇帝。
这就不由得让任齐修对着曹衣刮目相看起来。
皇上待人之严,任齐修自然早就是一清二楚,不过曹衣既然能得皇上的信任,又是如此之人,看来,当真还有几分本事。
故而知道这件事情的任廷攸,这几日来对于曹衣,本就不敢以普通礼仪相待,如今更是器重。
处处都是放下自己太子的身躯,反而是一路上和曹衣聊天,任廷攸发现,曹衣当真是与旁人不同。
说话之间,都透露出一股不经意的优越,仿佛周身的气质浑然天成,而曹衣说出来的话,又是带着十足的道理,有些角度,连任廷攸也难以察觉,经过曹衣的颠簸,这才恍然大悟。
“先生果然睿智。”这是任廷攸这几日挂在嘴角的话,他表现的越好,拿下曹衣的机会也就越大,那么皇上那里,便是不必他再来操心了。
这是任廷攸所希望的事情。
不过曹衣的态度却仍旧和初遇时一样,对于任廷攸虽然照旧是客气,不过却算不上半分的亲近,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十足疏离的意味。
现在也是如今,尽管任廷攸一再邀请曹衣与自己同行,不过曹衣还是坚持的拒绝了,只是客气的让任廷攸先行一步,说是自己随后便是。
任廷攸虽然没有办法,也只好如此。
曹衣和任廷攸好似顺路一般,同时到达了千阳城门口。
任齐修待曹衣很是热情,不光是问好,反而还有主动地攀谈:
“曹大人不是去巡田了么,如此凑巧,和太子一同回京。”
连曹衣是去巡田完成任务回来,而并非特意接自己,任廷攸敏锐的发现,不止是自己,就连任齐修,看来也很想拿下曹衣。
任齐修自从那日曹衣的随便几句话便替程让在皇上面前开了罪,后来的种种迹象又表明,曹衣应当是皇上的人之后,任齐修便不敢忽视。
想要去拜访曹衣讨个近乎,可是竟然发现,自己连曹衣的府邸在哪都找不到,至于朝中其他的官员,也不知曹衣的府邸在哪。
看来曹衣比自己想象之中的更神秘,又深得皇上的信赖,所以自己一定要拿下他。
任齐修在脑海中这样想着,此刻再见曹衣,甚至把他放在了任廷攸之前,更为热情。
曹衣面对任齐修的凑近乎,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并无其他的回答。
而后曹衣主动又朝着两位皇子行礼道:
“太子殿下,宁亲王,皇上还在宫中等臣回话,恕臣先行一步。”
“曹大人请便就好。”任廷攸淡淡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而任齐修同样朝着曹衣微笑点头。
曹衣没有犹豫,便带着人策马先行入了城门。
这个时候城门口来往的百姓都在道路两旁看着热闹,眼下既然曹大人已走,那么便剩下这两位针尖对麦芒的皇子,这样的热闹,他们可是愿意一看。
任齐修这个时候,在周围百姓探究的目光之中,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些疏离了太子任廷攸,不过他本就希望如此,让所有好好看一看,在边境打仗的太子,是如何灰溜溜的回府的。
任廷攸身边,似乎又换了个侍卫。
看来任廷攸是真的不行了,任齐修在心中窃喜,背叛任廷攸的人越来越多,也让自己越来越满意。
“三哥,父皇可也在宫中等着咱们呢。”任廷攸这个时候的反应,出乎任齐修的意料,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之中的那般失意的模样,毕竟,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
任齐修的脸色即刻间阴沉了下来,他的眉目之间本就有些凶悍,此刻更是显得不怀好意的模样。
周围的人离得太远,看不清他眼角的细节,看到的反而是任齐修在受到了太子的催促之下,带着人毕恭毕敬的踏入千阳城的模样。
两位皇子似乎并没有直接的表现出什么,反而看上去都是十分正常的模样,这让想要围观的百姓们有些失望。
没有热闹可言,自然也就各自散去罢了。
在刚刚,任廷攸等待任齐修反应的时候,不经意间做出的小动作,让莫仇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
随即跳进了任廷攸的马车之内。
“你怎么看。”任廷攸这个时候闭目养神,他知道,等会面见皇上的时候,还有一场更大的风暴。
但是嘴里,却是安静不下来,对着莫仇这样问了一句。
“三皇子不怀好意。”莫仇直接点破了两人如今这表面上的和平,干脆利落的说道。
“我这位三哥,可不是一直在等着我颠覆的那一天么。”
今日的任廷攸对着任齐修处处称着三哥,用词之间满是客气的氛围,不过在人后,却将戴久了的面具终于撕下。
“太子殿下,打算如何应对。”莫仇问道。
“山雨欲来啊。”任廷攸的眉间有些愁容,说出来的话,也带了几分叹气的感觉。
莫仇有些不懂,任廷攸为何突然又如此这般,不过他没有多问,还是以他一贯的想法对着任廷攸说道:
“顺势而变就是。”
任廷攸没有回答,也许刚刚的问题他本就知道没有答案,他问的,是莫仇还是自己,谁也说不清楚。
而在前面任齐修引路的马车之中,也有着同样的问题。
“王爷,我看太子身边的那个人,只怕不简单。”枢音的话语之中带着凝重,让任齐修有些没有想到。
“连你都觉得如此?”任齐修刚刚下意识的一眼,看向任廷攸身边的莫仇,只觉得比从前的张文,更带了一丝沉重之感,但是既然枢音也这样觉得,她的眼神,绝不会错。
“属下只是猜测。”枢音虽然是这么说,不过那微微下沉的嘴角,却向任齐修透露了她心中的不安。
任齐修自然看到了,想到刚刚枢音所说的话,估计也只是因为不敢下定论,才说是猜测吧。
那么任齐修,便更加注意到这一层。
“你觉得,他能帮到太子什么。”任齐修是在试探,既然枢音心中没底不愿意说,那么自己,便是让枢音说出来,又有何妨。
这句话无意是在问枢音,那莫仇的作用,是否和她一样,军师,侍卫,亦或者说是,打手。
枢音缓慢的点了点头。
任齐修有些失望的闭上了眼睛,看来自己想的太简单了,这任廷攸身边,并非是没有了可用之才,估计反而是多了一个良将。
自己一定要让任廷攸,从此回宫,便彻底遭到皇上的厌弃。
队伍浩浩荡荡的向皇宫而行,任廷攸心中却还在焦急之中,关于张文的下落。
半个月已到,张文却没有了任何的消息,看来如今当真是遭遇了不测。
不过是谁,又为什么不杀自己而杀张文,是否真的是张文查到了什么,所以被人灭口,那么从一开始的张文被人毒哑,便已经是撒下了网么。
任廷攸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张文对于自己的忠诚,任廷攸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自然了,也绝对不会相信张文是背叛了自己所以才人间蒸发的。
叹了一口气,若非自己执意要张文去查,那么也许张文,根本不会有这样的结局。
任廷攸将这一切都怪在了自己的身上。
全然不知,整件事若要真的算起源头,也只是江贵妃当初为了他而已。
但是现在,只剩下了任廷攸一个人还活在这世上,任廷攸此番回宫,一定要调查出江贵妃究竟为什么被皇上赐死的真相。
而被任廷攸还记挂着的王郡守,此刻又是什么样呢。
“自在啊自在,逍遥啊逍遥。”今日的笛县倒是正好的阳光,王郡守躺在自己府邸之中的摇椅上好不快活。
“大人,这人生不就是这样的么。”还照旧是那个谄媚的下属,此刻对着王郡守笑着说道。
吃了一颗丫头剥好的葡萄,王郡守十分快活的点了点头:
“这太子一走,本官还真是轻松了许多。”
“太子看上去,太凶的模样,不好,不好。”下属这个时候又对上了王郡守的胃口。
“嘘。”王郡守率先噤了声,属下看着王郡守贼兮兮的朝着四处探头探脑的样子,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当下也有些紧张起来。
“这话,也就你敢说,也不小心太子留了眼线。”王郡守虽然说出的话是透露着一些严肃的,不过语调轻松,属下也自然而然的听出来这是在跟自己说笑,当下放松起来。
“大人说的是,属下这张嘴啊,得管好咯。”
两个人的谈笑之间,这个惬意的午后,是王郡守生涯之中最平凡不过的一天。
眼看着太阳逐渐落下,王郡守也揉了揉一直在吃的肚子:
“去传膳吧,本官有些饿了。”
“是。”属下匆匆而去,王郡守的笑容,却没有到达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