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透过窗口，刘禅正静静的看着军机处门外的长凳上，正端端正正的坐着的于禁。只看见于禁将一身汉服穿得一丝不苟，虽已是苍苍白头，脸色上竟有几分肃杀之气。

　　“陛下，文则将军未到五更即已到了，”董允站在刘禅身后，恭身说着，“听侍卫们说，文则将军到了军机处，便一直坐在此地，一步也不曾离开，更是只字未言。”说话间，董允透出几分钦佩来。

　　刘禅点了点头，心里自然知道，于禁虽然在战绩上并不出色，但若以军人的素质而言，却是上上之选。但此时刘禅心里却有几分其他的计较，历史上刘备入蜀之后，也是先北伐汉中，打败曹操取得北方安定才建立起大汉政权，而如今，若不能将长安夏侯渊击溃，自己也是无法安心治蜀的。想到当年，刘备是倾全蜀之力，才在汉中击溃并无决心入蜀的曹操，而如今按刘禅的推测，夏侯渊此次复仇前来，正是求战心切而自己这边内政未定，云南照历史上还有一次大规模的叛乱。想到这里，刘禅只觉得一阵心乱，抬头又看了看于禁，相对于蜀中新附将领而言，恐怕于禁更值得信任……

　　庞统、诸葛亮、李严等人纷纷来到军机处，十来个人纷纷站在门外或则窃窃私语，或是闭目养神。诸葛亮正一边一脸沉静的听着众人的小声辩论，一边打量着旁边坐得一丝不苟的于禁，脸上阴然露出几丝惊讶。

　　辰时时分。刘禅放下刚刚写好地古文版本关于铁矿脱硫脱炭的炼铁工艺说明，才站起身来。见窗外军机处大门已经打开，众人也已经进去，便示意董允领路，前往军机处。来到军机处，众人正很有风度的展开争论，尤其以钟繇的辩论和马超的冷笑最为响亮。仿佛两人将当年长安之战搬到了军机处的圆桌一样。就连庞统连连提醒也没能阻止两人。

　　直到侍卫高声通报陛下驾临，众人才停了辩论。站起身来赶紧小跑到门口迎接。刘禅在圆桌外的龙椅上坐了下来，众人才纷纷入座。谁知众人刚刚将屁股沾上凳子，钟繇已经抢先站起身来，向刘禅高声道：“陛下，臣以为南方未服，我等不可轻启战端。汉中以北斜谷关与洛谷尽在我军掌握，陛下只需让黄忠老将军小心守护即可。而南方蛮人却是我大汉心疾。臣以为，我大汉当先安其内，再攘其外！”原来居然是禳外必先安内地主意，刘禅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马超未等钟繇说完，便已经冷笑连连，见钟繇刚坐下，马超便说道：“长安乃大汉故都，人口经济远非成都能比。也是我军北上第一门户。得长安可西平凉州，东望中原，是以高祖征战天下，必先取长安才得机与项羽决战陔下。而南蛮本非我大汉故地，历来当权者只需许以布帛便可将其收归王化。如今我军经历军队改造，士气正旺。若不乘机北上更待何时？”

　　刘禅见众人或者沉默不语，或是轻轻点头，便将目光转向庞统。庞统起身道：“臣以为当先拒夏侯渊，如今曹操身死，北方人心不附，正是我大汉以乱取胜之时。而夏侯渊此次来犯，以臣之见决非曹冲本意，我等正可乘其隙。”

　　众人听了庞统所言，纷纷点头附和，看来应是大多数人都做这样地想法。刘禅便道：“以诸位之见。南方当如何处置？”

　　诸葛亮道：“南方之乱，以雍锎为最。兵力最盛。高定所依赖者，乃是蛮族大户。我军若只想平叛，只需要收买南蛮大族，然后出兵击破雍锎即可。当我军若要收归南蛮，只怕非是一朝一夕所能成，臣以为我军可在北伐之后，发大军以显威，再以仁德收归其心即可。”

　　刘禅一边听着诸葛亮说话，一边想着历史上的七擒孟获。在刘禅看来，七擒孟获绝对是劳民伤财之举。听诸葛亮说完，刘禅便反问道：“以丞相看来，平定南蛮，需多少兵力，多少时间。若以仁德平定南蛮，能保证多长时间南蛮不再反叛？”

　　诸葛亮一愣，稍做思量便赶紧回道：“以臣之见，南蛮乃化外之民，若要征服，只怕我大汉大军若至，自然可手到擒来，一旦我军一走，南蛮必然又反，如此再三，只怕我军便要消磨在此。因此，臣以为若陛下无更好的办法，南蛮只可安抚。以时效而言，也以此法能长远。”

　　在这个时代，对付少数民族，一般有三种方法：一种是曹操所创，是以大军击破少数民族，然后将少数民族的人口全部迁移到内地。但这个方法却造就了中原数百年之乱，因为少数民族进入中原之后，随着汉族人的排斥和压迫，非但没有达到曹操所想的同化本意，反而成了汉族心腹之患。整个晋朝，少数民族在黄河流域一再叛乱，很快就将汉族政权赶到了长江流域。这个方法可以说是害远大于利。而第二个方法就是诸葛亮的方式，那就是只将少数民族震服，而不干涉其政权，这个方法最大地好处就是能将少数民族拒在汉族生存地之外，可以取得短期安定。只是到了后来少数民族一旦强盛起来，则汉族只得出兵讨伐，或则是和亲或则是送上钱粮。而第三种方式，就是孙权对付山越的方法，那就是以优势兵力不断压缩少数民族的生存空间，将其人口消磨在战争和劳役之中，绝对不做丝毫让步。这个方法最大的好处就是一劳永逸，虽然孙权因为兵力财力的原因没有最终将山越全部征服，当江南的汉族人却以这个方法将整个山越五十万人灭族，并将江南完全纳入汉族的生存领地。

　　在刘禅这个现代人地眼中。自然很清楚地知道纵容少数民族对整个汉族带来的危害。汉族人的财富永远是少数民族梦寐以求的，一旦他们稍微强大以后，无不以掠夺汉族为生存之道，而汉族一旦富有之后，对少数民族只会更加妥协。因此一劳永逸的孙权方式，对刘禅而言绝对是最有吸引力的。

　　因此，当诸葛亮一说完。刘禅便接着道：“战国时北方有楼烦、犬戎等数十族，而我中原却并未能将其纳入版图。后来匈奴统一北方。虽然人口不过我大汉一郡之兵。但却数威中原，何也？只为我中原多以为那是化外之地，化外之民，不肯兴兵征伐之故也。若我中原能振作精神，将灭其兵，纳其地，我大汉何必时时将皇室子女送到塞外？塞外有军马之利。江南有耕作之地，南蛮有铁马之优。若将此三类尽归大汉，我等何需以子女钱帛去寻求苟安？”

　　刘禅将目光从众人地脸上一一扫过，心中默然想起昨天的白日梦，又接着道：“朕意已决，迎战长安，由朕统领征西征北两部亲征。南方之事，尽委于征南将军。”说到这里。刘禅顿了顿，接着道：“诸位可有异议？”环视众人，才发现众人都还在沉思之中，也许刘禅地话对这些三国精英确实起到了作用。

　　半晌，才见黄权谨慎的站起身来，道：“陛下之意。权已略有领会，今日之南蛮，若加以纵容，如何不可成为昨日之匈奴？但陛下若两线开战，只怕军械粮草恐有不足。如今正处初春，库存粮草只供给汉中或稍有赢余，但再供给南方，因路程遥远，更加道路曲折，只怕无法保障。”

　　黄权话音刚落。庞统忽然插口道：“若征南将军能以战养战。则非但粮草不缺，更可有不少盈余。”庞统的话刚一出口。众人顿时一阵骚动，李严抢先站起身道：“我大汉乃是礼仪之邦，何必行此龌龊之事？”庞统冷笑道：“子曰：衣食足而知礼节。若有一日我大汉再无衣食不足者，我等自然知道如何对敌人也礼仪有加。只是不知当初为何礼仪之邦却数次为蛮荒匈奴数次屠城？”李严口才如何能与庞统比，虽然知道庞统是在狡辩，但也没有明显漏洞，只得与众人一样将眼光望向刘禅。

　　刘禅见庞统狡辩成功，便也不愿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便接着道：“诸公听令。马超即刻领征西军团尽快北上救援斜谷，务求将夏侯渊阻挡在洛谷之北。朕引御林军一部为将军后援。”

　　“得令！”马超立刻应声答应。

　　刘禅点了点头，接着道：“征南军团继续监视高定等人与南蛮诸部，张飞通领成都兵团镇守成都，内镇益州，外御西羌。同时传令赵云将军备战。”

　　“得令！”张飞起身应答道，面色上却是舒了口气。今日张飞一言不发，只是因其夫人正是夏侯渊侄女，当初中原混乱，夏侯渊家中大难，夏侯渊放弃营救自己家人而将自己兄弟的这个孤女救出火海，因此张飞虽与夏侯渊身处敌对，却并不愿意真的疆场相对。

　　刘禅接着道：“庞统及军机处各将军随驾北伐，右仆射李严伴驾对应。”众人纷纷起身领命。刘禅让众人坐回位置，接着道：“诸公可先下去应对征战，做好各自份内之事。”说完，便挥了挥手让众人散去，自己也起身离开。

　　于禁眼看着众人离开，才发现自己竟是旁听一阵，心中不由暗自懊悔自己为何沉默不语，居然落个入宝山空手而归。跟着众人后面起身离开，刚到军机处门口，却看到费祎正站在门口对自己招手。于禁心中一喜，忙迎了上去，费祎小声道：“陛下召见将军，将军可速去。”于禁忙点了点头，便急忙跟着费祎往皇宫走去。

　　转过几个回廊，便见花园，因正是初春，那满园竟是绿色。刘禅正背对着于禁站在一支光秃秃的梅树前。费祎上前小声的通报一句，刘禅转过身来，于禁赶紧跪倒在地高呼万岁。刘禅让费祎将于禁扶了起来，待于禁侧身在旁边小亭里坐下，刘禅才道：“文则可知南蛮事？”

　　于禁沉吟片刻，才谨慎道：“略有所知。”刘禅将目光收到亭中，长叹道：“我大汉先不论中原混战。单说四周便有匈奴、鲜卑、羌、南蛮、山越等数十强敌。其中不乏兵强马壮者，只需数十年便可又如匈奴一般威胁中原。当初朕先辈以倾国之力才将匈奴击破，若百年之后再有如匈奴一般强敌环伺中原，只怕我大汉将有灭族之忧。”说到这里，语气中透出一丝落墨。

　　于禁忙道：“禁虽无才，但愿为陛下分忧！请陛下明示！”

　　刘禅笑了笑，道：“朕意乃是加封文则为少将军，让文则即刻南下替换魏延将军统领三万征南军团。而南方军事，只能依赖于将军与张任将军。”

　　于禁心中一阵激动，忙道：“于禁必不负陛下之托！”

　　刘禅面色一正，接着道：“征南军团士兵三万，如今成都每月只能应付其日常所耗。若将军面对高定等叛逆以及南蛮混乱，朕不能多拨一颗粮食给你。你可是依然敢去？”

　　于禁沉声道：“于禁当以战养战，必将叛逆之人头献入成都。南蛮之资，便是征南之资。于禁必不负陛下之望，将南蛮尽数剿灭，还陛下一个清凉云南。”

　　刘禅一听，满意了点了点头，接着道：“朕交你几法，必可事半功倍。第一，兵者，诈也，将军可先策动南蛮与叛逆内乱再行征伐。第二，将军征讨南蛮可先取其耕作之地，将其驱赶到深山之中，让其成为将军之路引。第三，将军可将俘虏卖到成都，朕已与工部董尚书议定，他将收购所有俘虏去开矿炼铁。此项乃是将军一大助力。第四，朕许你将所有战利品之半犒赏将士。文则以为如何？”

　　于禁一听，忙扑倒在地上，沉声道：“有陛下四策，于禁必将扫除南蛮！”

　　刘禅笑了笑，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朕将周不疑为将军参谋，将军可试听之。听闻南蛮之南有奇珍无数，在其之西，便是天竺。听闻乃是当年大月氏得了此地，竟放弃故国不愿为先王复仇，只听有商人道当地稻谷一年三熟，居民出入皆骑象。”说到这里，忽然将目光聚在于禁身上，问道：“将军可愿为朕验之？”说到这里，竟不等于禁说话，便将于禁扶了起来，从侍卫手中接过一把一星黄金剑，亲手系在于禁腰上，接着道：“将军好自为之！千秋功业既在将军手中。”

　　于禁呆呆地等刘禅将长剑系在自己身上，见刘禅说话，才忽然醒来一般，立刻跪在地上高声道：“于禁必为陛下扫平四海，平定天下。即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刘禅笑了笑，道：“将军可尽快南下，朕就不为将军辞行了。”于禁忙磕头退了下去。

　　眼看着于禁离开，刘禅面色慢慢转如沉静，毕竟南蛮只能看做是大汉地长远投资，而北方才是燃眉之急。刘禅看了看那光秃秃地梅树，轻叹一声，才发现天色居然已是昏暗，这时才发现自己已有了点饥肠辘辘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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