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六一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只觉一阵恶心,直往上涌,差点把吃的晚饭给吐了出来。佟俊初却不为所动,继续持刀等待,只是朝郑六一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叫出声来。
“四弟,人呢?”屋内一人问了一句,也是噗通一声跳了出来。
还没等此人双脚落地,又是一道寒光闪过,一个人头如西瓜一般骨碌碌滚出老远。连叫一声也没来及,便被斩为两段。
佟俊初面有得色,伸出手,朝郑六一竖了个大拇指,继续持刀等待。
郑六一强忍着难闻的血腥味,在一旁凝神静听。估计屋内几人见两人出去半天不见动静,起了疑心,是以没人再接着往外跳。
佟俊初看了看郑六一,嘴朝窗户努了努,示意郑六一继续出言把剩下的人引出来。
你小子不是要硬杠的吗?现在倒是砍上瘾了。郑六一朝佟俊初笑了笑,捂着鼻子挡了挡血腥味,粗着嗓门道:“多谢两位好汉相助,让我清河帮如虎添翼!”
见里边还没动静,便敲了敲那打开的半扇窗棂,道:“里边的好汉,同去,同去!”
郑六一话音刚落,呼的一声,窗口飞出一物。
佟俊初照例仍是一刀!
只听“当啷”一声,那飞出之物原来是一根坐榻的扶手,佟俊初用力过猛,长刀砍在上面立即断为两截。
这时候的刀大多是用生铁打制,生铁脆硬,极易断裂,匠人通过反复锤炼,来降低生铁中的碳含量,从而使生铁达到钢铁的性能,百炼成钢一说便是这么来的。
佟俊初的刀只有不到二十炼,含碳量高,脆性极大,突然间受到巨力撞击,所以承受不住。
明显骗局已被揭破,佟俊初反应极快,顺手把剩下的半截长刀掷入房中,身形一闪,从地上的尸体身上解下一把长刀,迅速躲在一旁,高声骂道:“屋里的几个龟儿子,你家六爷爷在此,还不出来受死!”
这话骂的极为不通,骂人家是龟儿子,你龟儿子的爷爷又能好到哪去?若是在平时,只怕郑六一早已笑出声来。
只见接连从窗口飞出几件扶手木板之类的东西,佟俊初已经断了一把长刀,便不敢再轻易出手。
突然一道黑影从窗口窜出,轻飘飘落在地上,佟俊初正待挥刀砍杀,却见寒光一闪,一柄长刀朝着自己的面门袭来,于是举刀相迎,两人叮叮当当打在一处。
当此人出来脚刚落地之时,郑六一便知此人功夫不俗,此刻见佟俊初与他打的难分难解,也不敢轻易上去帮忙,怕剩下的两人突然窜出来偷袭,因此持刀立在窗后,凝神静听。
等了一会,呼的一声,飞出一物。
郑六一听风辨器,知此物甚小,便不理它。
接着呼呼呼,又飞出几物,郑六一俱各不理。突然间,窗户内光亮一暗,飞出一个庞然大物。
郑六一毫不犹豫,挥刀劈头便砍,只觉着刀处有绵软回弹之力,顿时将刀身往内一带,不由自主使出一记太极刀的掠刀式,刀下绵软之物应声裂开。
原来此人跳窗之时头上顶了一床棉被,郑六一只是把棉被割开,却并未让此人受伤。当下暗叫不好,纵身跃出,挡在此人身前。
来人见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顿时不把他放在眼里,挥刀便砍。郑六一自习武以来,最不惧的便是一对一的近身格斗,前世与人比武,单打独斗极少遇到败绩。
郑六一当即举起刀背向上一磕,使出一招顺水推舟,把对方长刀荡了开去,正欲用一招风卷荷花去斩那人双手,却听身后金风响起,知有兵器袭到。
他哪里还敢怠慢,当即施展家传的太极八卦身法,侧身左移,脚踩离位,反手挥刀上撩,刀尖直指来者咽喉。
郑六一躲避之时有如后背长了眼睛一般,而且身法之巧妙,反击之迅速,让这两人见所未见。
这两人对视一眼,均露出几分惊疑的神色,后来者道:“二弟,一起上,宰了这小子。”
原来是贼大和贼二一起来对付自己了,估计这两人是五人当中最强的吧?郑六一偷眼迅疾扫了佟俊初一眼,只见佟老六与那人激战正酣,一时难分上下。
佟家几兄弟善于使枪,刀剑拳脚功夫却并不见长,是以佟老六与那人久战不下。不是不把人家几个毛贼放在眼里的么,脸呢?郑六一此刻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双拳难敌四手,他此刻只有凝神全力应战。
郑六一前世所遇皆为比武切磋,似这般生死决斗还是第一次,不由手心沁出了汗珠。
郑氏太极的刀法与拳法一样,讲究后发制人。当下郑六一右手持刀柄,左手持刀背,摆出一个跨虎交刀式,静等对方出招。
对方两人见郑六一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一时看不出门道,但杀了人家两名兄弟,此事岂能善了?两人发一声喊,一左一右,两柄长刀从两边袭到。
这两刀呼呼生风,来势极快,看来这两人功夫不弱。郑六一向右滑步,瞬间踩在艮七位上,避开对方刀锋,刀背挥出,用上黏劲,趁势引着贼首的长刀砍向贼二面门。
贼二急忙回刀格挡,诧异地看了老大一眼。贼首急忙收刀,跳开半步,心中也感到几分骇然:这个半大小子使的什么刀法,这么诡异?
这一瞬间的空闲,郑六一又匆匆看了佟俊初一眼,只见那边两人都是进手招数,相互猛砍,直砍得夜空中火花四溅。表面上看,佟老六身法灵活,进攻多一点,但这样极为消耗体力,只怕坚持不了多久。
一个懂得现代科技的人,却在这里跟人家拼刀子,郑六一想想就觉得憋屈,但眼下的形势不容多想,必须速战速决,当下挺身进步,一招苍龙摆尾搠向贼首胸前。
贼首知道郑六一刀上有股子邪劲,不敢和他刀身相碰,迅速倒退几步躲开。谁知这一招乃是虚招,半招之后,郑六一脚下不可思议地踏上巽五方位,挥刀斩向贼二左肩。
贼二本能地用刀一档,却觉对方刀身传来一阵黏劲,手中的刀再也不听自己使唤。正要使出蛮力控住刀身,却见对方刀刃顺势下滑,斩向自己双手。
这贼二只得扔了长刀想要躲开,却被郑六一欺身直上,撞在了腰间。只见贼二直直地飞了出去,到一丈开外方才落地,挣扎着半天起不了身,口中哎哟哎哟叫个不停,原来这人跟当初黄谦他们一样,被卸了关节。
郑六一本想一刀了结了他,但他没杀过人,实在下不了狠手。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贼首根本来不及援手,只是眼睁睁看着贼二被摔飞出去。不过这厮倒是有几分血性,并不畏惧,开口骂道:“你是何方妖孽,竟敢伤我兄弟,老子跟你拼了!”
贼二见此情形,忍痛叫道:“大哥快走,带兄弟们来为我们报仇!”
距离如此之近,此时想走已经不可能了。面对两人郑六一尚可应付,对付贼首一人,又有何惧?结果毫无悬念,几招之后,贼首与贼二得到了同样的下场。
此时佟俊初已落下风,正在苦苦支撑。郑六一到得两人跟前,喝道:“六哥,余下的两人已解决,我来助你擒他!”
那名贼人闻言一怔,不由偷空向身后瞟去。而佟俊初却是精神大振,趁着这个破绽,一刀捅在那人心窝,顿时献血迸流。
郑六一实在看不下去,一阵恶心,扭头便走,丢下一句话:“六哥,那两人被我擒了,你带去交给二哥处理吧。”
“几个毛贼而已,何必如此麻烦!”佟俊初话音刚落,郑六一只听见身后传来噗噗两声,想必这两人也去见他们的兄弟去了。
没想到做事严谨的佟俊初还有这么奇葩的一面,郑六一摇了摇头,来到前院,看到佟建林正怀抱着长刀在来回晃悠。
真是太敬业了,也不知去后面打探一下。郑六一感到十分无语,走上前道:“二哥,都办妥了,尸…尸首怎么办?”
亲眼看着几人横尸当场,郑六一心中十分不适,从后院走到前院,心情还没有平复。他知道自己今后可能要面临很多杀戮,但是他对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还是下不去手。
妇人之仁?郑六一摇摇头,自己也搞不清楚,对已经无力杀死自己的人,我又何必杀他?那么老六呢?他做错了吗?这样杀伐果断,干脆利落不留后患,不好么?
郑六一此时只觉那几具尸首在眼前不停变换,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口吐了出来。
“八弟,你这是怎么了?”佟建林关切地问。
此时浑身是血的佟俊初也已赶到,答道:“没事,二哥。八弟没杀过人,见不得血,明日道靳云山砍杀一顿,便没事了。”
“老六,怎么这么多血,你受伤了?”见佟俊初浑身血污,佟建林忍不住问道。
“都是贼人的血。这几个人,个个不凡,我倒是小瞧他们了。”佟俊初看了郑六一一眼,道:“多亏八弟智勇双全,不然躺在那里的便是你六弟我了。”
郑六一瞥了他一眼,这会怎么不吹牛了?随即看向佟建林道:“二哥,杀了这么多人,咱们连夜走吧!”
“此时逃走,更加令人生疑,更何况此处山多,夜间行路多有不便。老六咱俩去把尸体埋了,八弟先回房间歇息。”佟建林说完便与老六向后院走去。
砍了好几个人,还回房睡觉?你们江湖人士心都这么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