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chaptercontentwapper">
哒哒的马蹄声不绝于耳,马车所过之处留下滚滚烟尘。
神葵一行五人当下就离开了,往东北方向而去。神葵曾承诺过他们,三日后会告诉他们真相,算日子,就在今天。虽然这和神葵原本打算的不一样,但事已至此,也容不得她再拖个十天半月的。
浅余来了之后,神葵就给施烁和辰追解了毒,他们也渐渐恢复过来。浅余受了重伤,施烁的胸口被她刺了一记,辰追倒是完好无损,但施烁告诉了他神葵将他冰冻的事,使他看神葵的眼神都带着几分顾忌。他们三人想要逃走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神葵上车之前对他们说,今天过后便不再为难他们,虽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都认为她没有骗他们的必要。神葵若真想杀人,他们也不会活到现在。他们做杀手那么久,对于杀气非常的敏感,可以感觉得出来,神葵身上没有这种东西。
权衡之后,便决定跟着她,听听看她到底要说什么。
大概日落时分,他们赶到了勃罗群山。
沉稳是山的天性,不露声色地诠释着生命的博大、肃穆和庄严,所以,很多地方都会把山作为他们的精神寄托,归为圣山,日夜朝拜。勃罗群山就是南疆之地的圣山。它地处南疆中部偏东,接受着各族族民的供奉。它保佑着万千南疆百姓平安吉祥、福寿安康。
勃罗群山大多不高,但它范围很广,眼界之内便有十数个山头。他们一路驾到了勃罗群山的主山——冥山脚下,弃了马车,徒步往山上走。浅余的鞭伤还未结痂,走的时间长了便气喘吁吁,一行人的速度也跟着慢了下来。
抵达山顶,落日一览无余,霞光笼罩着他们,带着残留的温度。
山顶有一座殿堂,殿堂前立着一座石像,看上去都有些年头了,有着被岁月侵蚀的痕迹,石像两旁分别竖立着两块刻满异域文字的石碑。
广袤的大地就在脚下,不禁让人生出一股豪迈。神葵迎风而立,闭上眼睛深吸着清新的空气,睁眼时,她的心更加坚定。
施烁看着她清瘦的背影,大声道:“你可以说了。”
神葵没有转过身,依旧对着那片落日,她的声音被风吹向身后的他们的耳中:“我的父亲是一位战士,他骁勇善战、戎马一生,和其他战士一样,他一直认为,战死沙场是一名战士最好的归宿。世人只记得他在战场的功勋,但我娘跟我说过,我父亲一生最大的成就,反而在这里。”
“他二十岁时,第一次来到这边,那时的南疆是真正的蛮荒偏居之地。南疆人蛮化未开,与兽杂居,茹毛饮血,不知礼仪。他们很贫困,常常食不果腹,不得已将年幼子女卖到达官贵人的府中,为奴为仆。这里没有战争,却充满死亡,因为饥饿或者疾病,归根结底是因为贫穷。”
“我记得父亲曾一直跟我说过的话,他说,上天赐予他高人一等的力量、权力、财富,不是让他用来欺压比他弱小的人,而是帮助他们,变得更强大。他在楚江沿岸建设码头、打通了大马道、运进五谷和制药技术、引进各行业人才。他教授他们经商之道,如何将玉石、棺木、皮革、花果卖出最好的价钱,他周转于各大商贾,联系他们将宫粉行、成衣行、纸行、酒米行、针线行、件作行引入南疆。他招募先生、教他们习字、学礼、自制。他带着这群在贫困和饥饿里挣扎的人走出蛮荒,渐渐摆脱南疆蛮夷的称呼。”
“他在南疆的时间并不长,但南疆人为了感谢父亲的恩德,在他们的圣山为他立了石像,让他接受所有南疆子民对他的敬仰和跪拜。不止他,和他一道来的战士都被永久纪念在这块圣地。”
辰追是个急性子,听了半晌都没听出她要表达的意思,语气略显不耐:“你到底想说什么?”
神葵回过身,目光一一在辰追和施烁的脸上停留,他们以为她要说些什么便认真听着,谁知神葵一言不发地走上台阶,敲响了殿堂的大门。
几声之后,听到旁边有人急匆匆地跑过来。人未到声先到,是南疆地区的语言,他们一个音都听不懂,但也能听出那人骂骂咧咧的语气。
是一个佝偻着背的花甲老人,看样子应该是这座神殿的看门人。他见到一群穿着中原服饰的年轻男女,以为他们是来游览圣殿的,便用他们能听懂的话下了逐客令。
神葵微笑,向他解释:“我们是来找人的。”
老头不耐地驱赶着:“走走走!这里就只住着我一个,没你们要找的人。”
老头动作很大,神葵被迫退了几层台阶,神情并不见恼,她笑着说:“我已经找到了,就在那。”说着,她指了指神殿前方。
那老头刚想开骂,似想到了什么,狐疑地盯着神葵看了好一阵。
神葵还是笑着:“你能帮我个忙吗?”
老头不再赶他们走了,一直打量着她:“你说?”
“我不识得南疆文字,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我们要找的人,你能帮我念一遍吗?”她指着一侧石碑诚恳道。
如果这姑娘找的人是石碑上的人,那她很可能是故人之女。老头稍稍惊讶便温和了神态,跟着神葵下去,站到了石碑前。
施烁和辰追也跟着走近了两步,站在旁边,到现在仍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
施烁问:“你要做什么?”
神葵伸出食指抵唇,示意他们噤声,只说了一个字:“听。”
老头将名字一个个念过去,声音有老人特有的沙哑,但他的中原话说的很标准,听不出任何南疆口音。他们三人听得百无聊赖,若不是对神葵有所顾忌,早甩衣袖离开了。
风声飒飒,将老头的声音盖去了一半。
“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了什么!”辰追突然激动起来,跨前两步,抓住了老头的肩膀。“你再说一遍!”
老头直呼痛,让他放手,但辰追现在犹如一头角斗的兽,哪听他说什么,一直抓着老头用力晃,嘴里反复着一句话,让他再说一遍。
神葵抓住他的手,用力拨开:“你伤到他了!”
辰追这才意识过来,眼睛左右摇摆,不知要看向哪边,好像有什么东西扼住了他的喉咙,呼吸不畅,双抱着头,身体都在摇晃,想说什么却发现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就像个……惊慌失措的孩子。施烁和浅余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扶着他,生怕他跌倒。
浅余怒瞪着神葵:“你把他怎么了?”
神葵面不改色:“你们一直都在旁边看着,我什么都没做。”
辰追渐渐平静下情绪,缓慢而用力地拂开他们二人的手,站稳身子,走到那老头跟前,他老头被吓得退了两步,以为又要对他动粗。
辰追咽了几咽,努力镇定地问:“你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老头紧张地看看他,再看看石碑,一下子他也不太记得自己读到哪了:“肖正清。”
“不是这个。”
老头缩了缩脖子,显然辰追刚刚的疯狂吓坏他了。“程文虎?”
“不是。”
“刘涵?”
“不是。”
“辰云霆?”
辰追整个人像是被雷劈过一样,全身颤抖,面容惨白,眼睛失去了色彩,嘴唇不住哆嗦。在施烁和浅余震惊的目光了,他重重地跪了下去,向着石碑,牢牢地磕了一个响头。
“爹!”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在冥山山顶荡漾开来,惊起一片栖息的鸦雀,唰唰地拍着翅膀绕着山顶盘旋,又归于平寂。
施烁和浅余面面相觑,这一切转变得太快,快得让人手足无措。
浅余和他们结交得晚,有很多事她不知道。但施烁是和辰追一起长大的。
战士?南疆?辰追的父亲?把这些连在一起,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了。
施烁心底冒出一个大胆地猜测,浑身一个凛冽,他神情复杂地拉过老头,把他拖向石碑,颤着手指指向那些反复缠绕的文字,急声道:“你快找一下,有没有一个叫施文辉的人?”
老头被他们吓着了,不敢怠慢,依着顺序一个个比对过去,没有看到。他走向另一块石碑,施烁一步不落地跟了过去。浅余不安地喊了他一声,他都充耳不闻。终于,老头指着一团弯弯绕绕的字迹,回头对他说:“在这里,你要找的施文辉在这里。”
他浑身剧颤,伸手小心翼翼地摸着那个图案,那个代表了他父亲荣誉的图案,和辰追一样颤声喊道:“爹。”对着那个图案,声音很轻,带着浓到化不开的哀戚。他知道那一头已经没人会回答他了。
浅余在一旁看了个大概,依旧懵懵懂懂的。赵汋怎会如此清楚他们两人的身世,特地带他们来此,甚至在此之前他们是完全不知道的。她最开始讲的那个故事又是什么意思?她和他们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止戈一直沉默不语地站在一边,他已知神葵身世,对于接下来的事并不是一无所知。
浅余看着长跪不起的他们,转头看向神葵:“现在,你可以说你是谁了吧?”
辰追和施烁也都站了起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神葵道:“盛妆。”
他们听后没有任何反应,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名字。神葵不觉得奇怪,这是一个很少被人提及的名字,即便是她亲人尚在的那几年。
“但我的父亲更喜欢叫我……涧汋。”<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