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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把涂卡闹了个大红脸,又看到大家都带着兴味的眼神看着他,口齿都不伶俐了:“别,别瞎说。
翘翘被成功转了话题,一蹦一跳进屋去了,站在门外还能听到她欢快的声音。
他们跟着涂卡进了门,走到中庭时,迎面走来一个身着青袍的魁梧男子,约莫四十岁的样子,他带着爽朗的笑声:“涂卡,我还以为你这次也不会过来呢。”见到他身边还有其他人,略带诧异。
涂卡一一介绍着,说得都很简洁,他们知道了那男子叫李行,末了涂卡笑着道:“我很少这时候来这边,不知道会这么热闹,李大哥,小弟要在你家里叨扰几日了。”
李行大哥拍了拍他的肩膀,挑眉道:“客气什么!直管住便是,难道大哥还会让你带着姑娘来没转上一转就打道回府?”
涂卡刚淡下去的红晕又起了,这次更厉害,烧得耳朵都红了,他沉默不语着,这幅样子让在场的人都心里生疑。
李行看看浅余,又看看神葵,然后冲涂卡挤眉弄眼道:“哪一个?”
他重了语气:“大哥,你别乱说!”
李行看把他逗得差不多了,便转了话题:“好好好,不说了。今天这情况,你们估计还没吃饭吧,我已经让人下去准备了,你们先到厅里坐坐。”
一行人缓缓跟上他俩。
翘翘像是突然明白过来,怔怔地问着他爹:“爹爹,你是说涂卡哥哥要在晚会上向心仪的姑娘唱情歌了吗?”
众人一愣!她爹没料到小孩子家这么聪明,一下子便揭开了涂卡的想法。他朝涂卡抱歉一笑,又低头教训着太聪明的自家闺女:“翘翘,没有的事不要瞎猜。”
她“哇”得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喊:“你骗人!你骗人!涂卡哥哥就是喜欢上别人了,他不要我了。啊!他不要我了!”她哭着要向涂卡扑过去,被她爹眼疾手快地一捞,固定在了怀里。翘翘被腾空抱起,急得双脚乱踢。
李行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被一个小丫头弄得焦头烂额,他尴尬地朝各位点一下头,吩咐着下人去准备茶水点心,然后对涂卡道:“涂卡,你先带客人们去休息。”说完,便抱着怀里不安分的小人往后面走去。
进了厅,神葵便向涂卡问道:“什么晚会?什么情歌?你说说清楚。”
涂卡红着脸解释道:“小祀节是南疆的大节,祭祀之后会有喜神庙会,南疆的年轻男子在庙会上见到心仪的姑娘便可以唱情歌表达心迹,女子若有情,也用一首情歌回应,那么他们便能在喜神的见证和祝福下得到美满的爱情和婚姻。如果不唱情歌,也可以跳舞、送花、赠剑等等。女子遇见自己的心上人,也是如此。”
神葵“哦”了一声,很正常的一声应答落在涂卡耳里好像带着意味深长,他又尴尬地补充道:“其实,这些都是南疆长久以来的风俗,我就是过来随便看看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
在场众人听了这话都不由自主地瞄向浅余,她面无表情地一站而起:“我出去走走。”
涂卡看着她的背影,一副想跟又不敢跟的样子。神葵想了想,跟着她出去了。
浅余坐在亭子的栏杆上,双脚腾空轻微晃动。神葵轻轻走到她背后,没话找话道:“你和涂卡之间发生过什么?”
她的脚尖停止晃动,神葵顿时感觉到杀机重重,忙道:“我要说的其实不是这个。”浅余的身形未变,但杀气小了许多。
神葵斟酌地开口:“你之前问过我,如果我把他们变成了我所期望的样子,那样好不好?”
那是刚到刚谷族的时候,浅余心里很乱很害怕,在她被神葵刺激后反问她的话,“你不希望他们再杀人,你希望他们像父辈一样做个好人,你把他们变成了你所希望的样子,但那已经不是真正的他们了。难道这样就好吗!”
浅余落到亭子里,与她正对,挑眉道:“我是这样问过你,怎么,要回答了吗?”
神葵点了下头:“今天我杀了那个人,就是给你的回答。他人于我有恩,我报其恩德,他人于我有仇,我还其伤害。我们走的是一条复仇之路,注定是充满血腥的。我们免不了杀人,只是希望你们不要再把刀口对向无辜的人。佛口圣心、博爱天下、无私奉献,那不是你。穷凶极恶、心狠手辣、暴戾恣睢,那也不是你。我不希望你是歹毒之人,也不希望你做志士仁人,我不需要你带上伪善的面具,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你。浅余,你就是你,你不是十三月冷酷无情的杀手,而是进入罗刹门之前,你父母所期待的那个你。他们也一样,我不要他们做我所希望的那种人,而是没有被十三月扭曲之前的自己。你只需,做你自己。”
“我自己?”浅余怔怔地盯虚空的某一处,语气里不知不觉带上了一丝无以名状的失落,“你什么都不知道。”
她已经陷入一个死胡同。十三月是她的过去,哪怕不如她所愿,但糟糕的过去总好过没有过去。若是没有那些过去,如何证明她存在过?她不想做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不想平白无故成为另一个人。或许,在她眼里的真正的自己便是拥有那一段杀手岁月的自己。
究其根本,她想摆脱十三月的同时,更希望的是,被人接受她是十三月的事实。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人们很难接受犯过错的人,人们更惧怕杀过人的人,更不用说,杀人如麻的十三月。他们或许不会来杀你,却一定不会走近你。被接受或者被原谅,那都是你死后不再让他们惧怕时的事。
神葵看她已经没有谈话的兴致,一时就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站在原地,思考着要怎样才能消除她心里的消沉。
“没有人会接受这样的我。”浅余低而缓的自语,如花香清淡。
神葵心中不忍:“辰追、施烁,他们是最了解你的人,他们不接受你吗?”
“他们不一样的。”
“的确不一样。你对他们,完全是从心出发,而你对待别人,都是带着任务而去。但现在你离开十三月了,不需要为了完成任务而处心积虑地杀人。当你像对待施烁那样而对待其他人的时候,你才会被接受。昔日,你本可以完成你的任务,却为了施烁而妥协,让我敬佩。今天,我以为你会杀了那个人,你又因为涂卡而放弃,让我欣赏。浅余,我是从心底里接受你的。”
浅余默不作声,好似思绪飘远。如果她自己想不通,别人说再多都是没用的。神葵把安静留给她,一个人先回去了。
走廊的曲折处,辰追僵立在那儿,神葵一怔,看他的样子好像有话和她说,便停在他身边,他却久久不语。
“没话和我说吗?”神葵疑问道。
“有。”说了这个字后却没有听到其他的话。
神葵催促:“你倒是说啊。”
他张了张嘴,忽而又摇了摇头。
“你……”神葵正想嗔怪他两句,乍然看见他带着担忧和犹豫的眼神,敛神道,“有什么事你说吧。”
他引了路,和神葵往偏僻的地方去,边走边说:“其实,浅余的有些事情,我是知道的。”
说了这句,他便停下,神葵看他脸上是踟蹰凝重的神色,应该是在想怎么开口,能让这么个直性子的人都认真对待的,必不是容易的事。
“将军是个好人,给了我们一个不想忘记的童年,就算是从小靠偷东西活下来的蝶涯,也在遇见你父亲之后过上了一段美好的日子。”陷在回忆里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进入十三月成为杀手的时候,年纪最小的是蝶涯,那时她五岁,已经能够记事,所以经历了往后那么长的痛苦训练,她渐渐残忍渐渐麻木,可她还是一直记得你死去的父亲和哥哥。她记得那段日子,所以她能在离开十三月之后,以此为起点,摆正以后的人生。而浅余……她所有的记忆是从罗刹门开始的,她和我说过,她早已不记得第一次杀人的那个时候,可能两岁?三岁?反正是不记得了。你说让我们找回成为杀手之前、没有被扭曲之前、父母所期待的那个自己,可是,这样的自己,我们有,而她没有。对她来说,唯一的自己就是十三月的杀手,浅余。”
神葵原本以为他们的经历大抵相似,浅余只是经历要比辰追他们更加苛重惨烈,殊不知……神葵完全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经历,顿时愣住了,脸上一片愕然,话都说不出一句。
“虽然都是做了杀手,但我们四个好歹是在一起,跌倒的时候还有人来扶一把,而且多亏了幼时将军教得好,所以不必像别人一样从最底下一步步往上爬,我们走的路要比浅余顺畅得多。她是五年前从罗刹门到十三月的,现在想起来,其实,浅余刚到十三月时的情况更糟糕。”
罗刹门和十三月不一样。能进十三月的都是火灵修为极高的。神葵的父亲修习的就是火灵,他是灵力强大的火宗,自小对他们倾囊相授,所以他们很小的时候就能催动灵力,可能十三月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当年才没有把他们一起杀掉,而是招了进去,当作日后的十三月杀手培养。
不得不承认,这是不幸当中的万幸。
而罗刹门的门槛没那么高,也许路上碰到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就会抓了去,然后,把所有人关在一起,让他们两两对决,互相厮杀,最后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才能拥有成为杀手出山的资格。把拥有成为杀手的资格,才是拥有了可以活下去的资格。
就像是纯说中南疆人养蛊的方法,几百只蛊虫放在一起,让它们互食,活到最后的便是蛊王。
这两者的区别是,十三月难进易出,而罗刹门相反。
“刚到十三月时,她冷漠、自我、狠戾,总是独来独往,说实话,那个时候我很怕她。你是没见过那时她执行任务的样子,你见过了你也会怕的。举个例子吧,若是浅余和灵力最高的阿酋对战,最后赢的仍会是浅余。浅余一旦动起手,每一招用的都是以命搏命的打法,扑面而来的杀气都让人呼吸困难,只要对方有一点点贪生,就会死在她的手里。若不是阿酋碰巧救了她一次,她可能永远是那个样子。”
想到现在的浅余,虽然依旧漠然乖张,但比起那时,已经好太多了。
“阿酋让我对她好一点,我问他为什么,他只问我一句,一个人到底要经历哪些才会比我们更加冷漠、更加生死无畏?走得近了才开始了解她,她不是凶狠无度,而是真的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作一回事。她杀人的时候不要命,救人的时候同样地不要命。她救过我不止一次,每一次都不顾生死。我一直希望,我总忍不住希望,她能善待自己……”<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