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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葵看他把脉时是那样一副难言的神色,以为自己的猜想是对的,谁知道到了最后他给她的答案和浅余的一样。
术让表情顷刻间变得不耐,“赵姑娘,我是非凡的医师,请你相信我的判断。”
“可你刚刚明明号了那么久……”神葵看他脸色变化,收了后半句。
术让虚咳了两声,神色不自然道:“你的脉象确实特别,我一时半会也查不出症结所在。不过我确定,这和毒症无关。”
“庸医!”这话是浅余说的,说完才发现大伙儿都盯着她,她镇定自若地看着术让,道,“你号了那么长时间的脉才得到的这个结果,我看一眼就知道了。你说你不是庸医是什么?”
“你!”术让气急,正打算反驳以捍卫自己南疆神医的名声,却在下一瞬间脸色突发古怪,“咳咳……”这一次术让是真的咳嗽了,而且咳得厉害。
他的伤口还没愈合,这样咳嗽伤口会重新崩裂的。将明伊将他扶起,抚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咳嗽声依旧不止,她恨恨地盯了浅余一眼,眼圈都红了。
浅余不疾不徐地上前两步,将明伊在她哥哥的示意下退开。众人只见浅余将软倒的术让一把提起,在他来不及的时候一掌落在他背上。
唔的一声,大片的红色染深了紫色的被面。众人被这突然的一幕震惊了,一时忘记出声。所以当浅余兀自收回双手任由术让倒在床上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人记得去扶一把。
浅余甩了甩刚刚用力拍背的那只手:“好了。”
神葵是读的书多了,其他人是因为有个会医术的朋友,所以懂那么一些医术上的皮毛,也就知道吐血并不都是坏事。至少,术让把血咳出来之后,呼气顺畅了。
等他顺过气来,他看向重新坐回桌边的浅余:“你就是那位给我治伤的姑娘?”
浅余压根没反应,是赵起回答了他:“是她。”
“谢谢你,救了我的命。”术让有气无力地说着话,上一句是感谢,下一句就成了挖苦,“我看了下你处理的伤口,看样子肯定是要留疤的,其实我个人丑点没多大关系,但所暴露出来的医术不纯是个很大的问题。作为医师的我给你的忠告,精进医术,切勿害人。”
满座讶然。
术让自顾往下说:“所谓医师,就是尽可能还原生命。比如外伤,不是简单地愈合伤口,而是要进一步消除疤痕,让别人找不到他受过伤的痕迹。”
面对术让的翻脸,浅余表现得很平静,再一次不耐烦地纠正:“我说过不止一遍,我不是医师。”
仔细想一下,好像是说过,不过这不是重点。术让不甚在意,道:“即便你不是医师,没有作为医者的良心,但最起码,要有人的善心吧。我是没看到过程,但也知道你肯定很不温柔,不然伤口不会是这样的疼法。”说的话多了,他有点接不上气,稍稍停顿了一会,“要知道,你治疗的时候下手轻一分,病人的痛苦就能减去三分。”说完,术让又回味了一遍自己说过的话,甚为满意。这下,她总不会回答“她不是人”吧。
浅余回答的的确不是“我不是人”,她回答的是:“我不是你。”意思不明而喻,我不是你,痛不痛关我何事。
术让一口气吸下去,直接憋在了胸口。
今晚的浅余总是易怒,神葵也不敢说她两句,只好没话找话地岔开话题,她问术让:“你能帮我把脉相里的这点特别找出来吗?”
“这个……不好说。”
“还不就是庸医!”这轻蔑的语气不是浅余的是谁的?“赵汋,我看我们还是走吧,他能查出什么来!”浅余再一次成功地呛白了术让。
神葵的头巨疼无比,突然问一直沉默不语的某人:“明征,你的伤好多了吧?”
将明征一愣,这个时候这样的问题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他谨慎地回答了:“好多了,多谢赵姑娘关心。”之后就见神葵转过头不再和他交谈,这个突然的话题也就倏地一声结束了。
前面和后面的两段空白,就让夹在中间的他们的对话显得十分突兀。心思简单的将明征千思万虑,如何猜得透神葵此举只是单单为了让浅余不再说话呛人的目的。
果见浅余微垂了头一言不发地坐着,神葵刚舒了口气,却听得术让响亮地说了个“好”字:“赵姑娘,你这怪症我来治,穷其一生我都会给你治好!”
因为术让这豪言壮语的承诺,神葵让阿酋和止戈更加仔细留意着他客栈周围。这次术让侥幸不死,那些人必然会安排下一次的暗杀,虽然赵起肯定已重新部署,但术让现在于她实在太重要了,不能出一点差池。
大祀节已过,各族纷纷离开,盛极一时的后巷镇渐渐平静下来。镇上人本就不多,参加节庆的人一走,街上顿时变得空旷,以前一条街道得走走停停,这会儿估计打马而过都不成问题。
没有多少人,也就意味着,如果发生了什么事,可怀疑的人也不多。
一个平平无奇的深夜,星光是一如既往的历乱,在阿酋和止戈之后,另一伙人也夜闯了鼓楼,声势更为浩大。
神葵打开窗户,漫天的火光几乎照亮了半个镇子,惊醒了沉寂的夜景,不止的喧嚣取而代之,街道上来回着纷乱的人影。
封锁街道。
有迹可循,才会封锁街道。看来那些人要逃跑也不太容易。
房间里就她一人,止戈和阿酋轮流守着术让,今晚正好是止戈。神葵叹了声气,外边这么吵,她浅眠,恐怕会睡不好。她合上窗户,有条不紊地铺床、吹灯、睡觉。
刚躺下不消片刻,窗台处微微响动,正如每一次风吹过带动不牢靠的窗扉吱吱作响。其后的悉簌声却是不寻常的,那是人动作时衣服摩擦产生的声音。
神葵睁开眼睛,缓缓转过头,依稀还能看到黑夜里那人的轮廓,从窗台上一跃而下。她将手伸出薄被,迅速地运起了灵力。
那人回身悄声将窗户重新合上,忽感觉颈后一股凉风袭来,他身手敏捷地一闪,同时听见一声墙裂的声音,他自然听得出这声音是什么,心里略略惊讶。
近身几番过招,那人都没讨得了好,他受了伤,动作间已显滞阻,又怕发出的声音太大引起注意,逐渐落了下风,终是未躲过定身时架在脖子上的利刃。
一室漆黑里,他听到一个冷冷的女声质问:“你是谁?”
一个没有回答,一个未再问话,重又归于平寂的房间里,两个人俱是屏气凝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一队举着火把的人经过,那火光被窗户纸挡去大半,筛落进来的光线已是微弱,但足够照清对面人的脸。
似曾相识的面容令她一阵恍惚,没有在一开始就记起他,是因为只见过他一面。
坤朵公主示爱被拒的那个男人,光。
夜闯鼓楼的原来是他,神葵不是不惊讶的。然而,更让她惊讶的是,对面的男子在窗外火光照到她脸上的那一刻开始就瞪大了眼睛,带着某种惊魂未定的情绪,盯着她的脸,颤着唇,喊了一声……
娘!
猛地被一个人高马大的成年男人热泪盈眶地喊了声娘,神葵实实在在地吃了一惊,这一惊,手里的匕首都差点掉了出来,面色上却极其平静,甚至还回答了他:“我不是你娘。”
敲门声响起,阿酋在门外低声道:“赵汋?睡了吗?”阿酋的房间就在她的隔壁,应该是听到刚才的动静,不放心过来看看的。
对面的光已经不复失态的神色,挺直脊背坦然站在她的刀下,神葵顿觉无趣,收了手的同时扬声道:“睡了。”
阿酋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真的没事?”
神葵亮了灯,开了门,让阿酋亲眼确认自己没事后把他送走,关好门回头,却见那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他竟然还没走!
满室亮堂,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脸,眼里的光一寸寸黯淡。世上哪有一模一样的人,仔细看就会发现差别,就会发现并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更何况,年纪悬殊太大。
仿佛是不打算走了,光问她:“你是古昭族的人?”
乍然听他提到古昭族,神葵心中一怔,以为他已经认出她就是凌霄节晚上坐在赵起旁边的女子,不动声色地反问:“怎么说?”
“你修的是南疆之内罕见的气灵,而且,你姓赵。”
南疆之内修习气灵又姓赵的人,是谁都会往古昭族身上联想吧。“可南疆之外也并不少见。”
“你不是南疆人?”
“我从中原来的。”
外边都是原冲派出的人,已经封锁了街道,也许不久会查到这儿,他又受了伤,很难突破重围逃掉。留下他,最后也未必救得了他,但现在赶他出去,必死无疑。
“你自便。”神葵熄了灯,重新躺到了床上。
也不知他在哪里歇下了,很久之后的黑暗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多谢。”<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