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出国在即,每位家长的心里都不免患得患失。
虽说现如今的“洋插队”学生,令当年的“土插队”者远不可企及,但毕竟所行路途更远,再见更难!
那些即将奔赴他乡的男男女女,除了大维有幸娶得一妻、生得一子之外,其余一干人等,都已过了法定婚龄。在中国家长们的心中,孩子们的“大事”未办,总归是自己的责任。他们自认目前可做的,是在孩子远离膝下之前,帮助他们“定”下终生。
钱家杰回到上海的第二天,家里才晓得原来这些年里,儿子同媛媛始终情缘未解两心相依。他们为之感动,竟主动上门道歉,希望同李家再续前亲;而家杰近些年来为女儿所作的努力和成果,早已让媛媛的父母从内心接受了他这位“毛脚女婿”。考虑到家杰此番远赴澳洲归期难定,双方父母居然口径一致,督促着孩子们先行完婚。
媛媛这次欣然同意成婚,让年过三十的家杰乐不可支!因此,两家人在没有住房分歧等不利因素的干扰下,在家杰获得签证的第二个周日,昭告并广宴远亲近邻——至此,钱家杰和李媛媛长达十多年的恋爱终于修成正果!
美中不足的是,新郎即将在一个月之后再次离开娇妻,单身奔赴前景不甚明了的异国他乡。
媛媛和家杰的婚宴,周洁只身前往祝贺。她不敢去触动成宇那条脆弱的神经,不希望在出国之前节外生枝。
大维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在相熟如兄的成宇面前,缄口不提此事。
喜获媛媛家杰大婚的请柬,晓晴和陈宏携手同贺。他们沉浸在婚礼的气氛当中,分享着朋友的幸福。喜宴当晚,几杯喜酒下肚,二人心神荡漾,羡从中来。
回家路上,陈宏把恋人搂得紧紧的:“我们也赶在出国前结婚,好吗?”
晓晴停住脚步转向他,微醉的双眼如顶上那轮半透半明的弯月,两条手臂习惯地围绕住陈宏的脖子,喃喃低语道:“太匆忙了。。。。。。我们过去讲好了的——不应该只为了结婚而去结婚!”她踮起脚,亲吻了一下心上人:“再说我们这样子有什么不好?去了国外不是更自由了?”
陈宏了解晓晴:“晓得你不喜欢踩着别人脚下的土走路,你喜欢自探蹊径——那就依着你!”
晓晴则万分感动:“庆幸有你,一路陪着自己任性而为!”
“既如此,你今晚也由着我再任性一次——”陈宏把晓晴抱转身,拥着她朝远离回家的路上走去。。。。。。
然而,再任性的孩子或成人,也有家长在上!特别是儿子的父母,总要等到自己的孩子顺顺当当地把佳人娶回家,才可稍稍放下那颗担着多年的心。儿子即将远行,虽说男儿应当志在四方,如若身边有个长期相“绊”的女人,对所有做父母的来讲,并非不是一件令人放心的好事。
更何况,许多家长最后都发现:许多男儿的“志”,实在也没有走出去多远——无非是从父母紧裹的襁褓中挣出,又心甘情愿钻进了女与子的螺蛳壳内。
平日里陈宏的母亲早已习惯了儿子的晚归,今夜却耐心等候在客厅。
陈宏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有些惊讶:“妈,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睡?”
“我在等你!”
儿子走到母亲身边坐下,问道:“有要紧事?”
“儿子的所有事体,对妈妈来讲,都很要紧!”
儿子望着母亲,想到快要离开家了,他感动着母亲的那份不舍。
“儿子,这些天妈妈同你爸爸在商量着:既然你决定了同晓晴一起出国留学,一起过日子——走前是否也该把婚事办了?”
“那个,不用急吧。。。。。。都什么时代了,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在乎那一张纸的。”儿子不知该如何把恋人的意思解读给母亲,只能随便糊弄一下。
“人家姑娘的父母会有想法的——你应该主动求婚的。”母亲反过来提醒着儿子。
陈宏眼前闪过那张不听话的俏脸,心想“我倒是主动得很。。。。。。可人家偏不领情”,口中却不得不答应着:“晓得了,下次去她家时我会提的。”
“还有,双方家长至今还没有碰过面,爸妈想请他们座位亲家来家里坐坐。”
“别坐家里啦,约在饭店比较自在。这件事我倒是同晓晴商量过。”
儿子一句话,就把父母的计划给推翻了,却也在情理之中。
陈母立刻应允了:“那也好。我们先去找家合适的饭店,然后再郑重地邀请晓晴的家长见面。”
考虑到两位父亲的办公处均在外滩,双方家长的会面最终安排于历史悠久的东风饭店中、新开的那家“美国肯德基家乡鸡”快餐店。当年的快餐店在国内可谓新生事物,那家上海首屈一指的“高级”快餐馆,也许是绝无仅有的同欧洲古典主义建筑风格联系在一起的“新潮”餐馆。除了地点和装潢一流,刚开张时连食者也尽是些衣装革履之士。
陈宏的父母把亲家首次见面安排在如此“洋派”的餐馆,足以见得他们对这次会见的重视,至少是在“定婚”之规格。
会见当晚,陈宏和晓晴各自陪伴着自己的父亲就近先到饭店。经晚辈们郑重介绍之后,双方父亲以诚挚的握手示礼,逗得两个捣蛋子女憋不住在一旁挤眉弄眼。之后在服务生的引领下,两位陈先生便寒暄入座。晚辈们则再次回到餐馆门口,以恭敬的心等待家母的光临。
不一会儿,两位母亲大人一先一后来到餐厅。经孩子们热情引介以后,妈妈们竟同样握手以示友好。之后在子女们陪同下,一起走到相谈正欢的丈夫们身边——大家再度起身握手行见面之礼。这次终于惹得子女们哈哈大笑起来:“这里可不是你们上班的地方,见个面吃个饭不用握这么多次手的!”
稍后,陈宏的爸妈示意儿子一同前往人头拥挤的购餐处。陈宏知趣地把晓晴按在座位上:“你陪着爸妈先说说话,我们去去就回。”自己跟在父母的身边朝购物窗口走去。
“我看先来两只整鸡!如果有鸡脚和膀子什么的,让服务员多称几盘。”陈父一路走一路关照着妻子。
“啊唷,阿爸——幸亏不是在桌上点菜!这里可是快餐馆,吃的是西式套餐!”儿子再旁听到后,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你是否还想点上一盘花生米,三两二锅头?”
“这里连酒也不能喝吗?那还是找错饭店了!”老爸听闻,实在有些后悔。
“亲家公常去国外出差,洋气得很!你不能按着自己的口味请客。”母亲倒是明白人,帮着儿子开导起脸上明显写着“失望和无奈”几个字的老公。
一家三口最终在服务生的帮助下,端着六套大餐,回到亲家的桌位。
双方再次客气地寒暄道谢后,便开吃起来。
席间,晓晴留意到准公公虽然打开了餐具包,但对塑料刀叉和鸡块足足看了一分钟后,才照着父亲的动作依样画瓢,勉为其难地喂了自己两口素菜色拉。她便在桌子底下用脚碰了下陈宏,耳旁悄声提醒了一句:“找服务员拿几双筷子吧。”眼睛又朝他爸那边示意着。
“呵呵呵呵——真是老革命碰上新问题了!”陈宏一看,憋不住又大笑了起来,一面站起身:“我替你们要两双筷子去!”
“哈哈哈哈。。。。。。我们还真是不懂吃外国菜,”他爸自己也乐了起来:“所以让孩子们去国外见见市面,学学西方国家的生活方式,应该还是正确的!我看亲家用老外的刀子,已经非常得心应手了。”
陈晓晴的父亲听闻此言,便放下刀叉,以双手拿起鸡块撕起肉来,边放嘴里边解释道:“其实最方便的吃法还是用手!”
“可以吗?”在座的几乎异口同声。
“当然可以——外国人也是这么吃烤鸡的!而且,据说还是我国清朝的李鸿章,亲手教会洋人的!”
随即,会餐气氛变得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