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中期,中国的一些大城市中,年轻人出国留学的热浪滚滚!
首先始于那些大学本科以上的成绩优等生。他们争取到了美英等世界名牌大学的入学资格甚至奖金,便在全家族的支持下,衣装革履地出国“深造”去了。
看到那些孩子正留学国外的家长们的神气劲,一批家底略丰或者是海外有亲属的家庭,也开始积极主动帮助自己不太“成器”的孩子们,提供出国“升造”镀金的机会。
如此殊途同往的两拨人,带给了国内截然不同的两个效观:那些高等学府的高材生们,“深造”之后大都留在国外继续实践,与支持过他们的亲友们难得再见了;而那些虽然出国“升造”但依然学业无成的,不管在外头干了些什么,倒是一个个腰缠万贯的样子,同国内亲朋来往甚密。
那个时候的一块美元,市值基本在八至十块人民币之间。
换个算法:假如留学生寄回国内八至十美元,也就是人家国外的一小时工资数额,便相当于国内大学生一个月的工资和奖金收入。
虽然国内所有的老师家长学生仍处于“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动力和氛围之中,但矛盾已经出现——那些在众人眼里没有好好念书的人,很多开始发财了!而那些发了大小财的人中,竟有许多来自“留学升造”的途径。
看到这一途径的聪明好学的中国年轻一代人,从此前赴后继,络绎不绝地奔向锦绣前程。
按理说故事里那几位姑娘之中,陈晓晴最具出国“深造”的条件。至少,她的语言没有太大的问题。然而,父亲的工作却阻碍了女儿的留学,她的申请(多指美国)肯定会被按上一个几年都抹不去的“移民倾向”。她既不敢尝试,也没有大志。
然而,看着身边的变化,想到在早年虽不读书、却狠批“读书无用论”的时代,晓晴曾经问过自己的父亲:“忙了半天,读书到底是否有用?”
也许父亲的年纪真的开始见老,他坐在沙发里仰头观天(花板)的时间越来越长。许久,陈父终于回复女儿:“假如所读的都是些与人无助的东西——那也许还真的不如不读吧。”
回答在女儿看来,同样似是而非。
夫唱妇随。刘莲听取了丈夫的建议,同时也体谅母亲的担忧,她采取了非常稳妥的“留职停薪”策略:自己既不必再去单位报到,又保留了那只“金色的饭碗”。她开始忙碌于大维的几个服饰销售摊位,每日来来回回——收钱、数钱、存钱。
羡煞人也!
由于感激媛媛的男友家杰在婚宴上的鼎力相助,过去毫无共同之处的两个男人,现如今却打得非常火热。大维和家杰,已然成为一对互帮互助的好友!
刘莲吃惊地看到这一变化,多次借机向大维打听人家的私事:“你到底问过钱家杰没有?他和媛媛两人究竟是怎么了?真的就这样分手了吗?”
丈夫却总是敷衍她:“嗨——别人家的事你少管!男人有男人自己的想法!”
莲莲并非喜欢管他人闲事,她只是关心媛媛。
席卷大地的“留学”风潮,把许多青年人带向了远隔重洋的西方。由于个人之学习成绩、以及签证和距离等多重阻碍,不记得从哪天起,人们竟把目光转移到了本国的近邻——东“洋”日本。
日本政府有意同西方诸国分享中国留学生源,将对华人打开国门的消息风传而至,无胫而行。大街小巷中的千家万户、男女老少,都基本了解到一个极具吸引力的入取条件:对于申请赴日留学的语言学生,没有以往读书成绩的限定。
换句话讲,所有对学习日本话有兴趣者,在一个相当广的年龄规定范围之内,均可申请赴日留学!
“留学风潮”再起——而且那一阵子狂风所卷走的,是极易符合“留学”条件的泱泱大众。
甚至,波及到那些先“富”了起来的小商小贩之中。
比如昨日刚从广州回沪的大维。他此时正靠在床上,边休息边听着太太向他汇报最近的生意情况。突然一问:“晓晴的外语那么好,为啥不出去留学?”
被突然打断了话头的刘莲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自己并不十分清楚:“晓晴好像没有提过。。。。。。再说她爸一直出国,她的美国留学签证可能不会被批准的吧?”
“去日本呀——不是有许多人正在申请去日本?”大维不过随口一说。
“摊位上倒是每天都有人在讨论,好像日本每月工资有几十万。。。。。。不过去了之后,没有几个人像是好好在念书的。”
“念书作什么——到最后不还是为了养家活口?”大维的头脑真是蛮灵的:“我实在是忙,否则倒想出去混混看。”
“那我可以去吗?”刘莲看着本上所记,脑子里按着摊位上听来的数字换算着学费:“我们又不需要借钞票出国!”
“你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吃苦!”大维挺疼惜太太的:“要去也是我去——我倒是应该出去见见世面,闯闯新路子!”
讲完这句话,原本旅途劳累的大维精神抖擞地坐起身子:“你还别讲——这条路说不定真行得通!而且现在上海的摊位越挤越多,老头老太、大人小孩都能进到货,全部跑来插一脚。钞票已经不像过去那么好赚了!”
“你还真的打算去日本啊?听说男人干的都是粗活,我们弄堂7号那家的儿子回来度假时,家里人看到他那双又粗又肿的手,心疼得都不想再让他回日本了。”
“那他还回去吗?”大维明知故问。
“好像还是走了吧。。。。。。”
“就是啊!尝到了甜头,谁想回头啊?男人吃点苦怕啥?”大维真的兴奋起来,就像当年下决心辞职那样,摩拳擦掌似乎要大干一场:“弄不好我替家里拿个日本身份回来!”
“对对,你有那个本事的。”刘莲倒并非真的上心,以为此事讲讲就算过去了。
没想到几天之后的夜晚,大维喝得高高的,一进家门就卷着大舌头嚷了起来:“我们去日本!决定去日本了!”喊完倒头便睡。
到了后半夜,酒醒人也醒了,便去吵女人。
刘莲困着呢,本不愿理他,却被他的话给惊醒了:“哎哎你醒醒——我们决定去日本试试——今年下半年就走!”
“谁是我们?”莲莲转过身,半睁开眼。
“家杰和我两个人。”
“怎么——钱家杰也去?”刘莲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刻睁大了双眼。
“他在这里实在是混不下去了,想去日本碰碰运气。”
“那他和媛媛究竟怎么样了?”回过头来,闺友还是更关心那件人生大事。
“还不是那样——都处得像夫妻一样了,分得了吗?”大维总算透了点消息。
“那媛媛家里。。。。。。”
“随那些老的去瞎搞吧。。。。。。反正他们两个人暗地里还好着,就是结婚没那么容易。媛媛发过话,假如家杰想娶她,就必须做出成绩——出国也算是一条出路!”
“那他们哪来这么多钞票去付语言学校?”
“我先借一半给家杰,他再让家里想想办法凑一半。”大维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他到了日本赚到了钞票,会先还给我的。”
刘莲没再说话,想着媛媛他们到了这个年龄,还不得不搞“地下活动”,心里实在挺同情他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