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杨墨原先的计划，计算机中心的其余三层楼需要通风、晾干几天才会使用的，眼下他实在有些等不及。

　　三楼的石灰味仍然刺激得让人呛鼻，杨墨顾不了那么多，他戴着加厚的口罩一头钻进了主机房，没有老刘的帮忙，他只能选择单干并且势必耗费更多的时间。

　　好在老洪上次见识过，这次有他在外间配合连线，倒不至于让杨墨里外两边跑。

　　大半个小时后，满头大汗的杨墨钻出了机房，朝着外面的隔间打量了几眼，显示器、键盘、鼠标都已经整整齐齐地摆在了电脑桌上——小兵蛋子有了上次拆、放的经验，主动性倒是不错。

　　杨墨松了一口气。

　　洪卫国指着三楼楼梯口堆着一大堆的纸箱，说道：“这些都拿出去烧掉吗？”

　　拆掉的纸盒凌乱不堪、纸屑乱飞的有之，错落有致、码放整齐的也有之……前者自然是杨墨马虎大意的杰作，后者显然是小兵们心细如发的表现。

　　“对，让陈冲亲自去盯着。你带人把所有的显示器点亮。”

　　“点亮？”

　　换个说法对方就摸不着头脑了，杨墨也是无语，看着老洪如同呆头鹅一般，他不得不解释：“就是按开电源的意思。”

　　总算将事情忙活妥当了，杨墨拉下口罩正准备喘口气，陡然闻到刺鼻的气味，熏得令人几欲作呕，他急忙跑到窗户跟前将脑袋伸出窗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看到楼下站着的一大群老师，他朝着背身而去的老洪喊道：“老洪，等会来人之后，给他们一人发一副口罩。”

　　“杨老师，你带人上来吧。三楼”杨墨朝楼下招招手，大声喊道。

　　楼下认识杨墨的王养元两口子——特别是杨芙晴早就急不可耐，隔三差五的朝着楼上打量，其实不光他们两人，其他的老师闲得无聊也是伸长脖子眼巴巴地瞧着大楼窗户的动静。

　　因此，杨墨的身影一出现在窗台边，下面的人群就发生了一阵骚动，尽管众多老师不知道杨墨的具体身份，但从他那身笔挺的西装以及他在楼下吆五喝六的架势，自然可以判断出他是领头人。

　　此时正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的众人，闻听可以上楼，不等杨芙晴的招呼，大家都急冲冲地推开警戒的士兵，朝着大楼轰拥而上，反倒是离大门口站的有些远的杨芙晴两人落在了众人的后头。

　　“这群家伙哪还有半点组织纪律性。”杨芙清站在原地看着乱糟糟的同事，气恼地跺了跺脚。

　　“好啦。别生气了，赶紧上楼去抢台机子，免得又要排队。”王养元笑眯眯地调侃了一句。

　　“笑话我，是吧？”杨芙晴眼睛一瞪。

　　“哪有……哪有……”王养元连声告罪。

　　“回家再找你算账。”不等丈夫的回话，杨芙清一溜烟地冲向了大楼，她还真怕“机少人多”闹成丈夫口中描述的抢不到机位的结局，弄得又要去排队，那才亏大了呢。

　　还没进门，门口守着的士兵就递给她一副口罩，没等杨芙晴弄清原委。

　　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鼻而来……

　　即便是中央空调全速运转、敞开窗户换气也冲淡不了这股装修后留下的怪味。

　　杨芙清连忙戴上手中的口罩，这才觉得口鼻间稍感舒适。

　　刚才着急忙慌上楼的同事早就消失在了一个个隔间，不时会传来一阵阵惊叹和大叫。

　　她也急了，该不会真的让丈夫的乌鸦嘴说中了吧，难道自己又要排队上机？

　　她这个带队老师并不比其它的同事级别高出多少，要不是丈夫是硬件方面的负责人，以她在学校的资历校方显然不会让她做带头人。

　　她不觉得这班占到了机位的同事会发扬大公无私的风格，大方地把上机时间留给她。毕竟，大家同她一样都吃过申请、排队、等候的苦头。

　　她想起大冬天的三更半夜在机房外排队冻得瑟瑟发抖都不敢离开一步，还要陪着笑脸给机房人员说尽好话，甚至为了多用上几分钟的机时，她连偷偷塞上几包香烟的手段都使过……

　　难道又要回去重走老路？她想想就有些不甘心。

　　刚才在楼下干嘛要贪图凉快站在树荫下，要是站的离门口近一些不就抢先上楼了吗？抢先上楼不就占到机位了吗？此时此刻她很是自责。

　　她挨个挨个的朝着隔间打探，越看越失望，因为每个隔间都坐满了人。

　　大好机会明明摆在眼前，难道因为贪图一时爽快就错过了……

　　直到走完了所有隔间，她的心彻底凉了，转过身看着跟在后边的丈夫气不打一出来，捶着丈夫的胸口说道：“都是你说站在树荫下凉快……别人站到日头下晒的汗流浃背就不是人了。都怪你那张破嘴……”越说到后面，话语越发的断断续续，直到声音哽咽得如同噎着了一般。

　　转眼之间，她的眼圈就红了，很快眼泪就吧嗒吧嗒地往下只掉，40多岁的中年女人哭得像个小姑娘似的。

　　王养元看着妻子泪流满面的样子，心疼的不行。

　　“好了好了，让人看着多笑话。”王养元只得小心地哄着。

　　尽管每个隔间都挤满了人，门口都站着一名岗哨……隔间的人兴奋的眉飞色舞，岗哨一动不动地目视前方，没有人发闲心看两口子的热闹。

　　“我就哭，都是你害得。”

　　王养元心想：怎么是我害的呢？

　　但他觉得眼下的妻子已经因为心急丧失了理智，根据过往两人相处的经历，暂时最好还是不要同她讲道理，后则结果只会更糟，于是他不得不好言相劝，然而妻子的眼泪有越来越汹涌的趋势，最后他不得不咬牙说出一番让妻子宽心的话来：“我去跟你的资历比较浅的同事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腾出一台计算机给你用。”这话说出来其实连他自己都不大相信。

　　身在大学里的王养元见惯了争科研经费，抢科研设备的事例，他不觉得有人肯老老实实的挪窝让出机位，毕竟杨芙晴又不是软件专业的科室主任。

　　杨芙晴显然也知道其中的内情，自是不相信丈夫的鬼话，兀自捂着脸偏过头去小声缀泣，她不想让这些如同她孩子般大小的岗哨看到她难堪的模样。

　　“你等等……”王养元陡然想起了什么，他抓住妻子的肩头连连摇晃，“我想到办法了。”

　　杨芙清看着丈夫的神色，不似作伪，陡然止住了眼泪，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王养元没来得及向妻子详加解释，他抓住一名戴着红袖标的巡查的士兵胳膊，问道：“你们的上级领导呢？”

　　此人正是陈冲，他没有理会对方的不礼貌，反而在迟疑着该怎么回答对方的问题。

　　因为他属于海军，从管辖范围来讲，上级领导自然是海军部门的大佬，比如洪卫国从军衔上就可以说是他的上级，然而作为杨墨的跟班自是要听从杨墨的吩咐，可是杨墨恰恰又不是海军人员……所以一时半刻陈冲为所谓的“上级领导”纠结地当场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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