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册秦王,领双份俸禄。
这道圣旨一下,殿内所有人的脸色都有点儿不对了。
——要知道,圣上先前的几个皇子,可都没封王呢。
更不必说,圣上登基之前的封号,便是秦王。
这样一来,其中真意,便是不言而喻了。
几个宗室悄无声息的交换眼神,齐齐决定接下来皇后胞弟的婚礼上去捧个场,套套近乎。
宫妃当中有皇子的皆是面色微变,有公主的倒是好些,只小心的瞧了瞧皇后,暗暗思忖应当如何拉近关系。
人心百态,难以言表。
这旨意来的突然,别说是一众宫嫔宗室,连锦书都未曾想到,面色平静的听宁海总管宣读完,眼底不由飞快的划过一抹讶异。
“臣妇这张嘴,可是准得很了,”临邑王妃最早反应过来,略微有些不自然的打着圆场,笑着道:“刚刚还说七殿下有福气,这会儿便应验了。”
“福气这东西哪里做的准,”圣上笑意纹丝不变,目光深深:“承熙是朕的儿子,朕说他有福气,他便是有福气。”
他断然开口,底下自然无人会去扫兴,一片奉承的附和声。
圣旨已下,这样的荣耀,锦书自然不会出言拒绝,微微抬手,亲自斟酒去敬圣上:“我这个做母亲的,替承熙谢过七郎。”
“你这是什么话,”圣上接过那酒盏,一饮而尽,笑吟吟道:“他也要叫朕父皇的。”
锦书听得一笑,面颊上梨涡微显,没有再说什么。
比起一月前的洗三,承熙的满月礼便要隆重的多,传达出去的意味也要深重的多,一时之间,愿意娶亲近姚家与皇后的人,便陡然多了起来。
锦书入宫以来,都没什么交好的妃嫔,也无心去经营这些,不过是维持住面上情分,姐姐妹妹的叫着,表面亲热罢了。
等到承熙满月宴后,以梁昭仪为首的几个公主生母,却同她走的近了些,时不时的也送些小孩子玩意儿过来,以示亲近。
“梁昭仪这是有意投靠娘娘,”红芳叫太医仔细瞧了那些物件儿,确定无碍,才吩咐人收起来:“大公主年纪最长,这会儿都十四了,眼见着就要赐婚,真要被指了个纨绔,她下半辈子还有的哭呢。”
“为人父母,考虑周全也没什么不对,”锦书入宫之后,梁昭仪只是嘴上刺了几句,没真的为难过,所以她也不会扫人情面:“昨日才得了几筐蜜桔,你挑一份出来送到大公主那儿,就说给她们尝个鲜。”
“嗳,”红芳应道:“奴婢这就过去。”
“二殿下的婚事被搁置了,三殿下已经指婚,四殿下年纪还差着呢,轮不到,眼下头一个的就大公主了,”红叶压低声音,试探着问:“娘娘心里,有什么想法吗?”
“能有什么想法,”承熙这会儿正醒着,一双眼睛四处转,好奇的很,锦书目光柔和,抱着他在殿内走的轻缓:“有圣上这个父皇看着,梁昭仪这个生母掌眼,我只跟在边上附和便是,去掺和什么。”
梁昭仪没有同她结下梁子,她自然不会对大公主的姻缘婚事动手脚。
退一万步讲,便是梁昭仪同她结下梁子,她也不会对大公主做什么。
那不仅仅是梁昭仪的女儿,也是圣上的孩子,她若是做了什么,圣上即使嘴上不说,心里也不会高兴的。
他们夫妻之间的深厚情谊,若因为这些琐事被消磨去,也是得不偿失。
“娘娘想得开便好,”红叶松一口气:“奴婢只怕您想左了,走了歪路。”
“要知道,圣上登基多年,宫中之事,少有能将他瞒过去的,”她出身含元殿,对此深有体会,小意劝解道:“在宫中过活,心存侥幸最要不得,娘娘捏着一手好牌,可别出错。”
“我自有分寸,你放一万个心吧,”锦书看着自己怀里探头探脑的承熙,摇头笑道:“去将窗户打开,给殿里透透气,别闷着他。”
“是。”红叶笑着答应一声,往窗边去了。
皇后毕竟身处宫中,外臣难以接近,但亲近作为皇后母家的姚家,便要容易的多。
七皇子新生一月便封王,享的又是双份王爵俸禄,显然是搔到了许多人的痒处,使得他们蠢蠢欲动起来。
姚望在国子监担的是闲职,本来就极为清闲,姚轩婚期临近,他作为父亲,少不得四下操持,不免去的更少些。
他是国丈,顶头上司又是即将结为姻亲的国子监祭酒,倒也没人敢去寻他晦气,说三道四。
女儿做了皇后,生了圣上唯一的嫡子,现在那嫡亲的外孙又做了秦王,前途光芒万丈。
长子夺了头名状元,即将迎娶出身名门的未婚妻,马上就要出人头地。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使得他脸上因张氏与姚盛而生出的愁意都消弭无形,笑意满盈,一连几日都走路生风,好不春风得意,也只有在望见管家递过来的拜贴与礼单时,才稍稍生出几分担忧与迟疑来。
姚轩婚期在即,长安勋贵都送了礼过来,连萧家这样的门楣都不例外,唯一的异样便是各家各户心照不宣的将礼金给的极厚,除此之外更有难以用金钱估量的古玩字画奇珍异宝,算是结个善缘。
人家有送礼的名头在,又是儿子的大喜之事,姚望自然不好推辞,只得生受,但除此之外,更有人时不时的下帖邀请,有意无意的问起姚昭的婚事来,随即便是自己家中小女甚为贤惠,愿为姚家妇云云。
姚望被奉承的满心欢喜,却也知道这不是他能做主的,也没敢自作主张,在心里苦思了两日,便往宫里送了信儿,叫锦书拿主意,免得自己贸然答应下来,反倒生了是非。
锦书此前说过不会干涉两个弟弟的婚事,此刻听了,自然不会多嘴。
为了权势而攀附上来的亲家,他日未必不会为了权势反咬姚家一口,阿昭还小,倒是不必太早相看。
如此一想,她便将这茬儿搁置下,吩咐姚望不要随便答应,便不再提了。
姚望心中也有几分估量,听长女这样吩咐,再出门行宴时,便将这口风透了出去,闻弦音而知雅意,众人听得明白,也就不再去问了。
姚轩的婚事定在九月十三,锦书已然出了月子,圣上又未曾反对,自然要过往姚家去走一遭的。
帝后亲临这样的荣耀,对于臣子而言,已经是最大的赏赐,姚望此前听锦书隐约提过这可能性,倒是不慌,同礼部商议过后,便参照上一次接驾的仪式,按部就班的准备起来。
九月十二这晚刮了半宿的风,听得人心头发凉,好在内殿里暖炉熏得香热,红烛摇光,倒是不怵。
锦书出了月子,圣上又空寂许久,郎情妾意之下,床榻之间少不得一番痴缠,大汗淋漓之后,方才一道沐浴,随即歇下。
也是因着这一层关系,她第二日便起的晚些,昏昏沉沉的伏在圣上怀里,将将睁开眼时,便见他已经醒了,正垂眸看她。
做了这么久的夫妻,二人什么事没做过,可是这会儿,只是被他看着,她都有点别扭。
锦书轻轻咳了一声,粉面微红,推他一把,正待说话,却听承熙的哭声隐约传了过来。
这下子,夫妻二人那份旖旎心思全都没了,锦书连忙坐起身,吩咐人带承熙过来。
“小殿下前些日子都是跟着娘娘睡的,”乳母低着头进殿,怀里是哭闹不休的承熙,恭敬的解释道:“今早醒了没见到您,怕是不适应了,连奶也不肯吃。”
“给我吧。”锦书穿着中衣,伸手将承熙抱到怀里,示意乳母退下之后,极为温柔的安抚他:“怎么哭了,是不是想母后了?”
这一个多月里,承熙都是留在内殿睡的,骤然换了一个位置,难免会不适应,这会儿被熟悉的母亲抱着,方才渐渐安静下来,只是鼻子一抽一抽的,有点儿委屈的模样。
锦书看的心疼,伸手去摸了摸他短短的头发,看一眼一边的圣上,有点不好意思的道:“七郎,你转过身去。”
“怎么,”圣上躺在床上,枕着自己的臂,笑着道:“朕还看不得了?”
锦书面色微红,斜他一眼,却拗不过,自己转过身朝另一边,解开怀去喂承熙。
熟悉而温暖的气息接近,凭借本能,承熙很快便凑过去,张口吃了起来。
今日一早,起身之后他便在哭,乳母也没来得及喂过,这会儿确实是饿了,一凑过去,便吃的很急。
锦书怕他呛到,连忙轻拍他的背,又摸着他面颊,示意他慢一点。
承熙还小,哪里能顾及的到这些,依旧我行我素,小霸王一样,不肯松缓下来。
锦书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又怕伤着孩子,索性由着他了。
内殿里极是安宁,殿外更不会有人喧哗,她不言语,圣上也没说话,帷幔里也只有承熙咕嘟咕嘟的大口吞咽声,莫名其妙的,她有点儿脸热。
亏得圣上只是躺在那儿,没坐起身,不然,她还不知要如何羞窘呢。
承熙饿的厉害,却也只是个婴儿,大口吃了一会儿,便心满意足的停下,合上眼,躺在母亲怀里睡了。
锦书松一口气,顾不得将衣襟合上,只动作轻柔的往床里头退了退,小心翼翼的将他放在塌上,仔细掖了掖襁褓的边儿。
还是小孩子好,做什么都有人照料,自由自在的。
她在心里笑了一笑,坐起身来,正待将衣襟合上,圣上却忽然拉住她手腕,将她整个人带到怀里去了。
“怜怜,怎么办,”他低头去亲吻她锁骨,语气轻缓,羽毛一般,缓缓拂过她心头:“——朕好像也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