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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乞丐和黑夜

男人梦 纸才 5917 2022-11-08 21:46

  “黑夜是否有重量?”他忽然问道。

  “黑夜为什么会有重量?”我疑惑地问他。

  他默然不语,神色黯淡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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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辉把车停在路边,同路凤凰一起下了车,往家的方向走去。马路边零星落着几根路灯,仅能把前路照得清楚。

  他们脚步匆匆,沉默不语,一会儿看一看前方的夜,一会儿又看一看脚下的路。

  在拐进小区的入口处,路凤凰突然站住了脚步,陈辉也随之停了下来,疑惑地看向她。

  他发现路凤凰在怔怔凝望着远处,眉头紧锁,露出了极大的困惑与不解;他顺着路凤凰视线而去,视线的尽头是一个瘫坐在路边的乞丐。

  那乞丐肤色黝黑,脸上一条又一条的皱纹毫无规律地塌陷,就像一根枯了很久的树干皱缩出分明的纹路;他木然地低着头,全然没有注意到正有两个人在凝望着他。

  这似乎昭示着他早已丢失的活力——可他应该还是对未来抱有期待的,因为他深深陷下的浑浊双眼中,还沉积着厚厚的痛苦。

  而只有对未来仍抱有期待的人,才会对不堪的现状感到痛苦。

  那乞丐的面前摆着一个破旧的铝盒,里边零零散散有着几块钱。

  “他的外在形象可以打九分。”陈辉这样想着。

  是的,这个乞丐以外在形象论,实在可以称得上乞丐中优秀的典范。

  陈辉又看向了路凤凰,不禁一愣——只见此时她怔怔望着乞丐的眼中,已变得十分复杂,复杂得让他看不出到底其中混杂着怎样的情感。

  不过他觉得,这复杂情感之中,最主要的一定是对这个乞丐的同情,这是人之常情,也是乞丐赖以生存的东西。

  就像这铝盒中为数不多的金钱并非代表了他今天收获不丰——他们总会待钱稍稍多一点的时候,就将其装在口袋里——而是代表了他的职业素养——乞丐依靠人们的同情心生存,便不该让任何有损可怜的东西存在于表面。

  于是他拉了拉路凤凰的手,劝道:“走吧,回去吧。”

  他并不想让路凤凰给这个乞丐施舍,并非因为他没有同情心,而是他已经为此受过太多的伤害。

  他是从偏远的地方考到了南京,然后大学毕业后在南京定居下来的。

  他初来南京之时,家境贫寒,几乎身无分文,自然对这些似乎同病相怜的乞丐格外抱有同情与不忍,看着乞丐,就仿佛看到了独在异乡的他自己,因此他常常施舍,有时甚至影响到了正常生活。

  可渐渐地,他才发现原来他所施舍的乞丐之中,十之八九都是职业乞丐,利用的也正是他的同情心,甚至后来,他又读到一篇新闻,知道这些似乎和他同病相怜的乞丐原来实际上月入万元——这让他感到被欺骗,更感到愤怒,却又能如何呢?

  所以自那之后,他便再也没给路边的乞丐施舍过一分钱,即使后来他自己也能够月入万元。

  他知道这城市之中,一定有着真正需要帮助的乞丐,可同时也一定有更多的利用人们同情心的职业乞丐,他并不想耗费心力去分辨,索性见到乞丐,就一律漠视地走过去,这是一种避免伤害的最简单的办法,也是一种最有效的办法。

  而此时他拉着路凤凰不想让她施舍,一方面是因为他不想路凤凰后来领悟时经历跟他一样的感受,另一方面也是实在不想让那些职业乞丐得逞。

  “啊!”

  路凤凰被陈辉一拉,似乎才回过神来,终于没再望着那个自始至终都是微低着头、视线垂下的枯槁乞丐。

  她听到陈辉所说,脸上还残存着些茫然的神色,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后,便被陈辉牵着拐进了小区。

  从进入小区到回到他们家的路上,只有短短的几十米,可路凤凰被陈辉牵着,却显得六神无主,好像心事重重。

  待走到门口的时候,陈辉拿出钥匙正要开门,路凤凰却忽地站住了身子。

  她对着陈辉坚定地说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是想给那个乞丐一些钱。”

  陈辉愕然,没等回过神来,就见路凤凰已经转身往回快步走去。

  他看着路凤凰匆匆而去的背影,心中十分不解,随后便涌来一股疲惫——这疲惫就如同暗涌的急流,无声无息却又让他无力思考,只想赶紧将门打开,回到家中。

  于是他登时转过身去,将家门打开。

  走进家里,他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连忙打开了吊灯——这通明的光似乎能让他安心下来。

  他就站在门口,看着家里整洁如新的一切,却蓦然觉得自己就像被紧紧绑在了绳子上的蚂蚱,极力挣扎却又动弹不得,正一点点被拖入沼泽之中。

  他摇摇头,觉得实在该做些放松的事情,眼睛瞥到书房,蓦地一亮。

  就如同看到救命稻草一般,他连西装和皮鞋都没换,便径直走了进去,打开了里边的电脑。

  “嘭!”的一声,书房门便被紧紧关上。

  他想打几把刀塔——这会让他放松下来,或许还能睡个好觉。

  ……

  路凤凰折了回去,来到那乞丐面前,从手包中拿出了一张一百元,将它放进了乞丐面前的盒子中。

  那乞丐木然盯着盒子的双眼刹那亮了起来,抬起头来。

  在看到路凤凰绝美脸庞的一刹那,他本能地屏住了呼吸,就似乎是身体也生怕亵渎了这人间的美丽。

  他喃喃地呆问道:“你是观世音菩萨吗?”

  路凤凰浅浅地笑了出来,就像凛冬时分,清晨透进窗内的第一缕暖阳。

  她俯下身子,对着瘫坐在地上的乞丐柔声说道:“明天去买件保暖的衣服吧,毕竟快到十月中旬了,天已经凉下来了。”

  说完,她就站直了身子,转身往家走去,留下了一个呆望着她背影的斑驳灵魂,蜷缩在那里、自以为得到了救赎……

  路凤凰打开了家门。

  当眼前的景象撞入脑海的一刹那,她忽然停止了手上动作,就那般神色平静地看着家里的一切,连钥匙都没有拔出。

  客厅里的玻璃吊灯金灿灿地亮着,把家里的一切都照得分明:

  茶几上摆着一个茶壶,茶壶边倒扣着两个茶杯,茶杯旁,放着一盒已经喝了一半的茶叶;茶盒旁,摆着一个果盘,果盘里是走之前刚洗的四个新鲜苹果;果盘旁,是装着零食的转盘;而转盘旁,则就是空无一物的茶几玻璃面,一直延伸到茶几的边。

  茶几再向外,便是映着光泽的大理石地面和一尘不染的沙发,沙发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摆着一个方垫,一共三个,以极舒适的角度靠在了立起的沙发背上。

  家里的一切就如同路凤凰离开时的样子,整洁,清新,舒适。

  可她将钥匙插入门孔中的时候,脑中的预想却并不是这样。

  她本以为会有一个疲惫微醺的男人随意坐在沙发上,可能因为犯懒而只将一半的身子倚靠在方垫上,顺手抓了一个苹果,可能只啃了一口就不想再吃;又或者实在累极了,直接脸朝下,趴在长长的沙发上,仅依靠两只脚的互相蹭拉,把脚上的皮鞋踢下,可能一只皮鞋的鞋口朝上,一只皮鞋的鞋口朝下;再或者……

  她在开门前设想了诸多画面,却唯独没想到眼前的画面。

  她在将家门关上的时候叹了口气,不过那叹息声实在太轻。

  她听着从书房中隐隐传来的吵闹声音,觉得愈加疲惫;一步步走了过去,站在书房门前,听了一会儿门那边的声音。

  门的那边,背景音乐与音效似乎结合出了一场战争的进行曲,而在这激情澎湃的进行曲之中的,却是频繁出现的破口大骂:

  “你他妈送分的吧,选火猫?”

  “我操你妈,玩剑圣出你妈的A杖!”

  “你个傻逼东西,给老子闭嘴!”

  “……”

  路凤凰听不懂什么“火猫”、“剑圣”——那该是游戏里的专有名词——可她听出了那是陈辉在气急败坏地怒吼。

  她搞不懂为什么玩一个游戏会将自己搞成这样,正如她搞不懂她曾问过陈辉,如果玩游戏这样令人愤怒,又为什么还要玩的时候,陈辉的回答竟然是使他放松。

  使他放松?

  她印象之中,陈辉玩游戏的八成时候是在愤怒地破口大骂,说得还尽都是些难听的污言秽语,为此她们甚至还约定好陈辉玩游戏的时候必须把门关上——这样常常会愤怒到破口大骂的游戏,又怎么会玩来使人放松?

  她摇了摇头,觉得陈辉身上实在有太多搞不懂的东西,索性不再去想,抬起手来,敲了敲书房的门。

  门另一边的吵闹嘈杂声竟戛然而止,一时间,只剩下门两边节奏不一的微微呼吸声。

  “我回来了。”路凤凰在门的这边说道。

  “你先睡吧,我再玩会。”陈辉在门的那边说道。

  “好。”

  路凤凰的话音落下,门的两边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不多时,门的那边便又响起了嘈杂吵闹的声音,而门的这边,路凤凰也转过身去,“噔噔噔”走向了浴室——她要去洗个澡,这样才有可能睡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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