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杨大伟按下了拨号键。
短暂又漫长的电话铃音后,电话接通。
杨大伟松了口气,但紧接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嘈杂人声和碗碟碰撞声,让他心中又是一紧。
他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自己打的好像并不是时候。
毕竟对方不像他这么洒脱,下了班就下了班,作为老板,一到晚上,要忙于各种应酬。
他在犹豫着要不要挂断电话,对方已经开始说话。
“呦,是大伟啊。不是跟你说了,让你在家多休息几天,工作的事情,等你调整好了再说。别人都是想休息没时间休息,你这怎么是我放你假你却还老想着上班。”
听着这热情的问候,杨大伟心中一暖。但对方越是如此,越让他不知如何开口。
“怎么了?信号不好吗?说话啊。”
“丁总,不是工作的事。”
“我说你小子,要跟你说多少遍你才记得住。在公司你叫丁总我不拦着,不在公司的时候叫师兄。”
“师兄。”
“这才对嘛。说吧,找我什么事?只要不是工作的事就行。”
“其实……也没什么事……”
听到杨大伟吞吞吐吐地说话,丁然眉头一皱。
别人说这话,他到无所谓。可他很清楚,他这个师弟最近在看心理精神科,抑郁症确诊了。所以半点马虎不得。
他当即说道:“你稍等。”
紧接着,杨大伟便听到了开门关门声,随后电话那头就安静了下来。
“我说大伟,你现在可有事说事,别拿这话来吓我。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师兄我血压高,可受不了刺激。”
听到这,杨大伟心知对方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
确实,大多数人说没什么事的时候,往往表示事情很严重。
于是他连忙解释道:“师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真的没什么事。”
丁然当然不信:“大伟,不管什么事,咱都别极端,这么着,你现在在哪,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师兄,也不是急事,你先忙着吧。我就是想请你出来吃个饭。”
杨大伟越是解释,就让丁然越是紧张,但他也清楚,自己不该这么表现出来,当即也放缓了语气:“吃饭,行啊,我正好还没吃呢。你在哪,我现在就去找你。”
杨大伟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拆穿对方的谎话。
他了解这个师兄的脾性,现在他再说什么,都不能停止对方匆忙的脚步。
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我在老地方等你。”
丁然看了一眼手表:“行,我二十分钟之内到。”
说完,丁然便挂断了电话,回到包间,端起酒杯赔了不是,急匆匆下楼,买了单,便催着司机将自己带到老地方土菜馆。
等他掐着时间到了地方,杨大伟已经到了。他二话没说,绕着杨大伟转了一圈:“你没事吧?”
杨大伟苦笑着摇了摇头:“真没事。我找你不是关于我的事,而是有个朋友的事。”
见到杨大伟果然没事,丁然的一颗心才放下来。他拉开椅子坐下来,端起面前杨大伟倒好的白开水便灌了一杯。
“舒服。看见你没事我可就放心了。你不知道,你现在这电话实在是太吓人了。我生怕接到的是你的诀别电话。”
“师兄,不好意思啊,明明你在应酬,却还要为我专程跑过来。”
“打住打住!”丁然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我们什么关系?我还想谢你呢,若不是你的电话,我还找不到理由先走呢。今天的饭局人有点杂,有两个跟我还有些矛盾,不过别人做寿,我也不好意思不给面子。你这电话,还帮了我。还有,你再跟师兄我这么客气,我可就走人了?”
杨大伟只好把感谢的话咽回肚子里。他也不再这么拘谨,笑着将菜单递给定然:“先点菜吧,今天可说好了,是我请客。”
“哎呦喂,今天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这小子居然知道请师兄我吃饭了。还看什么菜单,就按照老规矩。一个青椒小炒肉,一个拍黄瓜,一份酸菜鱼,再来一个酸辣土豆丝。我们兄弟两个,够了。”
“要喝点酒吗?”
“算了,自己兄弟。而且我前段时间,去了医院,切了点胆。能少喝就少喝。”
杨大伟清洗碗碟的动作一顿:“师兄,没事吧?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跟你说干嘛?能替我切点胆?小手术啦。”丁然拍拍胸膛,“你看我像有什么的样子吗?正好,以后也有理由少喝点酒。对了,也别光顾着说我了。你最近怎么样?医生怎么说?吃药还是话疗啊。我看气色是不是要好点了?”
杨大伟苦笑着摇了摇头:“师兄,我还好。不过今天找你来,不是为我自己的事,而是有个朋友的事,有些棘手,找你当个参谋。”
丁然摸盒烟,递了一根给杨大伟,自己也叼了一根。杨大伟自觉地帮忙点上。
丁然吸了一口,惬意地吐了口烟雾:“最近憋坏了,因为切胆这事,你嫂子算把我看死了。不仅酒不让喝,烟也不让抽。还整了个些中药,枸杞人参的给我补补,非要说趁我们身体还健康,把孩子的事给定下来。”
杨大伟刚把自己的烟点着,还没好好吸一口,闻言就想把烟掐灭,被丁然摆手拦住了。
“放心抽,没事。我们一天到晚累死累活,就这么点爱好,再把它戒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可是,孩子的事也是大事。”
“行了行了,你别给我上眼药了。我还年轻。要孩子这事吧,我再琢磨琢磨。再说了,我爸当年抽烟比我厉害多了,生个我,不是挺好,有什么关系。如果都听医生的话,这也注意那也注意,还不如出家当和尚去。”
杨大伟笑笑。
之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默默各自抽完了一根烟。
这是他们几个师兄弟聚会的老传统。
因为以前见面,各自的烦心事太多,你一言我一句,整得大家不仅没舒坦,反而更烧心。后来就有人提议这样,见了面,啥也别说,先抽一根烟,鸡毛蒜皮的小事能自己消化就自己消化,就别拿出来污染大家的耳朵了。
后来发现,效果挺好,便一直延续了下来。
抽完一支烟,丁然觉得自己的酒醒得差不多了,能谈事情了,开口笑道:“好久没来这地方吃饭了,别说,还挺怀念这味道。”
杨大伟给丁然又倒了一杯水:“是啊,自从毕业之后,大家便各自生活去了,似乎总有忙不完的事。只有导师生日,能聚在一起吃顿饭。可自从前两年导师走了,好像就没来过了。”
一提到这件事,两人又都有些难过。丁然喝了口水,漱了漱嘴,吐掉之后,对着手心哈了哈:“我就抽了一根,应该闻不太出来吧。”
杨大伟不禁乐了:“以前聚会,你不都说你是一家之主么,怎么也这么怕嫂子。”
“屁,这叫怕吗?这叫尊重。等你小子结了婚就懂了。对了,说正事吧,你刚才说你朋友?我怎么没听说你有啥朋友,我认识吗?男的女的?”
“女的,你不认识。”
丁然一挑眉毛,不怀好意地笑笑,重重在杨大伟肩头拍了一下:“可以啊,你小子。不声不响的。之前你妈还找我给你介绍对象呢,我跟你嫂子正琢磨着呢。我说你怎么次次相亲,次次看不上,原来早就有了。怎么认识的?”
“别瞎说,就一个一起玩游戏的朋友。人家还未成年呢。”
丁然用古怪的眼神看着杨大伟,随后用肩膀撞了杨大伟一下,开玩笑道:“大伟,作为师兄,作为律师同行,我可得警告你,玩归玩,闹归闹,别拿法律开玩笑。”
“她就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才初三。我再怎么丧病也不会这么做啊。”
“可以先谈着嘛,等她二十岁,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你也才三十多一点,不到四十。照样般配。”
杨大伟收起笑容:“师兄,说正经的,你比我见多识广,有没有接手过成年人性侵未成年人的案子?”
一听这话,丁然的神情陡然冷了下来,眯着眼睛,仿佛老鹰捕捉猎物一样看着杨大伟。
杨大伟与丁然相识这么多年,一直看到的都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丁然,还从未见过其如此严肃的一面。而在长兄和老板双重身份的加持下,这种锐利得仿佛箭一般的目光更是让原本问心无愧的杨大伟心中直发毛,仿佛自己真的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他稍稍挪了挪屁股,低声解释道:“师兄,你干嘛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是什么人,你还能不知道吗?”
丁然沉默了足足两分钟,方才冷漠地开口:“大伟,我们虽然只是师兄弟,但是,我扪心自问,一直把你当亲弟弟一样对待。没错吧?”
杨大伟点点头。
丁然冷不丁在桌子上猛地一拍,力道之大,将刚刚清洗过的碗碟都震得挪了一小点位置。
“所以有些话,你便是不乐意听,当哥哥的我还是要说。如果你真的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我告诉你,你别想从我这得到半点帮助!甚至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不然,哪怕兄弟没得做,我一定亲手把你送进去。你听明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