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连带着空气也变得清新透彻了。
这样的天气闻起来都是青草的香气,额前的小碎刘海随着风轻轻地摆着,她坐在食堂二楼靠窗的位置欣赏着秋天懒洋洋的小雨。
面前的大盘鸡和清汤孤单地待着。
斜风细雨不须归。
宿舍也不是她想回去的地方,九个人住的宿舍她嫌拥挤。她端起一碗清汤放在嘴唇边,不经意间捕捉到一个目光,非常炙热的温度注视着她让她有如芒刺在背。她回过头,那道目光收了回去,她的唇边现出一抹轻蔑的笑。
那对情侣的动静太大,想要忽视都有难度,他们的目标是,冯小七。
冯小七那个人,吕子孜咬着不锈钢勺子准备看戏。厚厚的啤酒瓶,一副饱经沧桑的成熟男人的鱼尾纹,他牵着的那位看着比他更沧桑。其它的话那对情侣说得很谨慎小心,小七的神情很茫然,让吕子孜吃不准她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傻得听不懂人话。
或许是她的无辜彻底激怒了那个女人,吕子孜总算听她骂了一句“狼心狗肺”,吕子孜怀疑这句有损小七名誉的话她是故意放大音量吼出来的,她这一嗓子引起食堂二楼吃饭的同学集体侧目。各种猜测的心思不言而喻,她一直等着小七反击,左等右等没等着,反而那女的气鼓鼓地向男的甩下一句“快点处理,有我没她。”
吕子孜彻底同情起小七来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她跟小七不仅同舍而且同班,欺负小七当然就等于欺负她。她端着一碗清汤,不动声色地靠近那张桌子,亦不动声色地一扬手,一碗湿润的清汤从那个女人的头顶淋下来,滴滴答答剪不断理还乱。
“吕子孜,你发神经啊!”男人慢半拍地这时才想起要护住自己的女友,只不过为时已晚。听到那个男人的怒吼,吕子孜高度近视这才看清楚,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工程6班的班长大人冯文谱,冯文谱,冯小七,她的脑子被这两个名字给绕晕了。恍惚记得谁好像说过班上有一对兄妹,难不成那谁说的兄妹正是眼前这两位。她挺后悔自己莫名其妙做了一件蠢事,然而退无可退,又不肯放低姿态向班长嫂子低头认错只将一双眼睛不停地瞟向小七。小七挺事不关己的叉起一块红烧肉送到自己嘴里,一张小嘴撑得腮帮子鼓得老高,只见那腮帮子不停地蠕动似在慢慢嚼慢慢咽,她这副德性让吕子孜差点背过气去。
枉费她对小七的忠实追随。
很早很早以前,她就被母亲教导:做人要低调,树大招风。应着那句低调,从小到大她的生活都是压抑的,她高兴了不敢放开胸怀大笑,伤心了也不敢扯着嗓子大哭,考了好成绩不敢得意洋洋的炫耀,她总是宠辱不惊的平静,成了一种习惯。所以当她看着小七放声大笑,驾着块滑板在南院北院招摇过市,孩子气地盯着一件好玩的玩意挪不开脚步,她的内心除了羡慕,还有蠢蠢欲动。
班长嫂子的前言不搭后语,加上她的一半猜测一半推理还原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换下军训服后的班干部竞选会上,小七才认出那个戴着啤酒瓶眼镜站在讲台上滔滔不绝的班长正是领着她到南院报到的冯文谱。军训时,冯文谱当然也看到过小七,只是小七那如同路人甲的陌路眼神让他误以为她根本不想搭理他这个救命的“三哥”。
既然她不想搭理,冯文谱当然不会热脸贴冷屁股。谁知,那日班干部竞选之后,她突然问了他许多问题。“有没有更好的方法学到专业知识?”
“什么方法?”
等到他告诉小七他能待在机房时,他见到小七脸上大放异彩有一种出门遇贵人的惊喜,她急切地问他:“我能去机房吗?”
冯文谱半开玩笑的说道:“我是你三哥啊,当然可以带你去机房。”
她对冯文谱那句“我是你三哥”一脸地疑惑,她并不记得有过什么三哥、四哥,冯文谱像吞了死苍蝇似的难以置信:这丫头不仅方向感不强,连记性也不太好,前前后后不知打过多少回照面她竟然还是轻而易举地把他忘了个干净。难不成是因为他长着一张大众脸,忽又想到女友很介意他跟小七的往来,之前听说他跟小七是同班同学就没少吃干醋,句句话酸得掉牙,如今,他急得焦头烂额,犹豫着为刚才的莽撞找借口:“想长期待在机房还得经过机房老师的同意。”
小七是个死脑筋,认准的事百八十头牛也拉不回,他认定了冯文谱一定有办法让她进机房。于是,从那天开始她就像元神不散的野鬼缠上了冯文谱,见缝插针地从南院跟到北院,从宿舍跟到机房,害得许多人都以为她在追他。这么大张旗鼓的阵势,就连他自己也误以为,更别提他女朋友,为这事女友哭了好些天把一双眼睛哭成了红桃子。冯文谱没辙了,回过头盯着她,那一双清澈透亮地眼睛满脸地期许,只待他一回应,立刻就能给他一个欢天喜地的表情来。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要去机房可以,你得答应我几件事情。”
“嗯。”冯小七笑容太过灿烂,烂得其它人都忍不住侧耳恭听冯文谱要说的是哪几件事。
“第一,你不能影响我跟你嫂子的感情。”
冯小七捣蒜鼓般点着头。
“第二,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随便去机房。”
“第三,假如你在外面惹事生非,我是不可能帮你的。”
“第四,你把你嫂子哄回心转意我便同意。”
“成交!”冯小七爽快地应道。
小七居然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