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海云这次是有事而来的,她也不是一个人回到城里的,是拉周居仁一道进的城。
昨夜,沈海云总是觉得心里七上八下,不得安宁。她知道,今夜是俞春红结婚的日子,她还知道自己是在想廖承东,放心不下他。她一个人坐在屋里,看着安姨留下的遗物,又想起了安姨,想起了安杏。突然,安姨那夜没头没脑对她说的那句话仿佛在她耳边响起:海云,不要让你喜欢的人跟别人做戏了,回到他身边吧。杏儿走了,我给她备下的嫁妆就留给你吧。
安姨的遗物,她一直没动过。那是一个蓝色丝绸缝制的大大的包裹。沈海云就去拿下放在柜子上的包袱,放在床上。打开一看,除了不少衣物,还有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就见里面装满了珠宝首饰。这些原本是她为女儿准备的嫁妆呀。沈海云拿在手里,泪水就涌上来。好一会,她才合上盒子,将它放回到包裹里。这时,一个用红布包得严严实实的方方正正的包裹呈现在她眼前,她慢慢打开裹了一层又一层红丝绸,看到是厚厚的像书一样的东西。她认真翻看了起来,她是认识一些字的。这不正是他们都在寻找的铜矿资料和图纸嘛。
她一阵欣喜,就去找郭队长。可是郭队长去了兵站,她不敢轻易将东西给别人,又带回了。她决定进城去找陈克,就邀请周居仁跟她一道进城。两个人天刚麻麻亮就动身抄小路往城里赶。到了城里,天才大亮。她想,这个时候陈克怕是还没起床吧,两个人就去了周大富那里。沈海云把发现资料的事跟他们父子说了。周大富听后说:“安姨是好人,是有心人啊。谁也想不到,只怕何满庭也想不到吧。”
现在的周大富不再是过去的周大富了。他虽是一名最下层的最不起眼的掏粪工,但他更是一名战士。他认识了一个人,是那人介绍他当上了掏粪工,是那人跟他讲了许多道理,也教会了他不少对敌斗争的技巧。
周大富有些骄傲地对沈海云说:“我现在跟你一样了,都是打鬼的。”沈海云问他跟谁一起打鬼子,怎么打鬼子。周大富就把他利用送粪船成功运送两次特殊物品的经过。周大富还很老练地问起铜矿资料的前因后果,沈海云把她知道的都说了。
周大富说:“海云,我们共同面对吧,相信我。”
周居仁说:“照我说,应该把那东西交给政府。”
周大富说:“不忙,先看看情况再说。”
沈海云说:“我该去找陈克了。”
寻找陈克的沈海云没想到会在小巷里遇到他。听陈克说廖承东被关起来了,她急得一时忘了资料的事,只一心想着救出廖承东。她问廖承东关在哪。陈克说,廖承东已经来见过我,他可以自由出入,让她放心。说目前要救的人是俞番。沈海云又问他俞番被谁劫持了,陈克说是军统。
沈海云忽然想起了周大富,就说:“你在这等着我吧,我去去就来。”
半个小时后,沈海云来了,对陈克说:“这事交给我吧。”
陈克说:“你单枪匹马一人吗?这不行,我不同意,廖承东知道了也不会同意,我们一块想想办法,我去找承东。”
沈海云说:“不用了,我有把握,你让罗铄把黑脸叫出来就行。”
陈克就追问沈海云用什么办法救俞番出来。
沈海云说:“你就不要问了,我会给你一个惊喜的。”
陈克只好说:“好吧,不过你要小心。记住,坡下街学校门口,那里是罗铄跟黑脸见面的地方。”
沈海云信心满满地说:“你去吧,半个钟头后我会出现在那里。”
半小时后,周大富和周居仁拉着一辆架子车,上面放着装满大粪的粪桶,出现在坡下街。重新装扮的沈海云不远不近地跟着。只见,黑头巾包裹住她的头脸,宽大而破旧的棉袍罩住她的身体。
快到学校门前时,沈海云看到了罗铄,就见他在学校门前盘桓着。
不一会,黑脸出现了,显得很小心的样子,他察看了周遭一番,才慢慢朝罗铄走去。
此时,放学铃响了,孩子们蹦蹦跳跳鱼贯而出,很快就将罗铄围住了。只见罗铄站在孩子中间远远地对黑脸招手。
黑脸在孩子中间穿行过去,忽然间,他发现罗铄不见了,一辆架子车靠路边正缓缓朝前移动。
黑脸立即警觉起来,就要冲上前。这时,他感觉腰部被硬物顶住了,他知道那是匕首,不是抢。如此同时,他听到不大但有力的声音,“不要回头,带我们去见俞番。”
黑脸正要回身反抗,一双手瞬间就被人反剪到背后,腰间的枪已被那人下了。他只觉阵阵疼痛,动弹不得,只得慢慢往前走。他发现身后那人的棉袍差不多遮挡住他的半个身子,那棉袍发出阵阵难闻的气味。
孩子们在他们身边嘻嘻哈哈走过。
俞番就在学校门前不远的一处民房里,黑脸不想带他们进去,就想直接在门前走过。后面的声音又说:“老实点,休想糊弄我们。”周大富就将黑脸的臂膀往上提了提。黑脸疼得咬紧着牙,只好将他们带到民房前,掏出钥匙开门进去了。
这时,沈海云听到里屋传来人声,忙喊道:“俞番,我们救你来了。”
俞番走了出来。周大富随即将黑脸打晕,沈海云拉着俞番就往外跑,周大富紧跟着也出来了。
三个人一口气跑了几里路,来到一偏僻小巷里。沈海云脱下棉袍,让俞番穿上,对周大富说:“快带他去你那,我去找你爸。”
那时的陈克站在远处,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不放心沈海云,就过来帮她,看他们很顺利救出了俞番,满心欢喜,急忙朝沈海云跑去的方向走去。可是,再也见不到他们的身影了。
对沈海云的认知,他多是听人口传,这次他真正见识了沈海云的勇敢和机智,心内越发佩服起来。陈克又想,跟她在一起的小伙子是谁?罗铄怎么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
沈海云和周居仁回到周大富简陋的住处。沈海云让俞番和周居仁在此休息。周大富说:“你歇着吧。傍晚时,我会带你搭我们运粪的小船过江。”
两个人又出了门。他们是去实施第二个行动计划。
中午时分,敌伪创办的报馆。
周大富跟沈海云拉着粪车出现在报馆后面的厕所边,掏起粪来。
看报馆里的人正下班。沈海云对周大富说:“你进去吧。”周大富立即放下工具,直接进报馆,被人拦下。“去去去,你一掏粪的进去做什么?”门口警卫对他嗤之以鼻道。
周大富说:“我是替人办事的。”
“办什么事?”警卫问。
“我也说不好,有个人让我在你们报上登个什么……我说不上来,你看,人家还给了我不少钱呢。”周大富边说边拿出钱。
“登什么?”警卫边问边要夺周大富手里的东西和钱。
周大富不让他夺去,只将用报纸包裹的东西打开给警卫看,说:“我不认识字,你看看吧。”
那警卫看了一眼,觉得要紧,说:“进去吧,二楼最后一间房,幸好社长还没下班。”
周大富进去了,来到社长办公室,说明了情况。
社长一看周大富手里的东西,当即惊骇了,忙问:“那人现在哪里?”
周大富说:“他把东西给了我,说了几句话后就走了。”
“你认识他吗?”
周大富摇头。
“你能记得起来他长什么样吗?”
“是个男的,个子高高的,不过他戴着帽子,头脸都看不太清楚。”
“说哪里口音?”
“我不知道,没听过,但我能听懂。”
“你刚才是不是在掏粪?”社长突然问。
“还没掏呢,那人就找到我了,还另外给了我一些钱,不信你看。”周大富说着就从袋里抠出钱来。
社长厌恶地看了一眼周大富,说:“我认识你,走吧。”周大富走后,社长立即给日特务机关打电话汇报此事。
周大富回到沈海云身边,对她点点头,暗示已经完成任务,两个人拉着粪车就回去了。
没大一会工夫,他们就看到两辆小车风驰电掣从他们身边驶过,停在报馆门前。
原来,是特务机关长跟何满庭同时赶到了报馆。
何满庭一看周大富留下的那两张硬皮纸,着实震惊了,这不正是铜矿资料的封面和封底嘛。他嘴里喃喃道:“正是,正是它。”忙又看要登的启事内容。启事内容是写在一张纸上的。大意是,需要铜矿资料和图纸的人在报上登一则启事,并留下联系方式,还开了价。
“价码开得很高啊。”社长对何满庭说,“看来是个搞情报的生意人。”
“真要是那样就好了。”何满庭微微摇头说,“你看,他没有留下落款,这字迹看起来不像读书人,倒像是小孩写的。”
机关长也看了看,皱着眉头问何满庭说:“你能确认这东西是真的吗?”
何满庭坚定地点着头。
何满庭问:“能登吗?”
机关长说:“照他说的,登吧。”
何满庭低声说:“只能先这样了。”
机关长说:“这件事先交给你处理吧,缺什么跟我说,我希望你能给我完整的资料和图纸。”
机关长说完就带着卫兵走了。
何满庭一屁股坐下来,不发一言。他在想,这资料和图纸是谁偷走的?一个月的期限快到了,如今自己可以解脱了,可这人为什么故意暴露自己,他这样做目的何在?他是谁?是有意帮他还是别有用心?他接下来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