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杏扶着廖承东走向铁门边,廖承东拿开她的手,说:“不要大惊小怪的,没事。”安杏关切地望着他说:“是不是耳朵被人咬掉了才算有事,我都替你心疼。”安杏说着就打开门。廖承东刚迈出门,就见何满庭正站在门口,问:“怎么回事?”安杏说:“被狗咬了还说没事。”
何满庭看了廖承东耳朵一眼,说:“很晚了,该休息了。”
安杏说:“得去医务室包扎一下,不然会感染的。”
廖承东说:“没事,又没破皮。”
何满庭对安杏说:“你回去休息吧。”
安杏走后,何满庭让廖承东上了他的车,问他说:“是跟我回家还是……?”
廖承东说:“回家吧,估计琴音还等着我呢。”
夜色苍茫,街边的路灯大多被毁坏,这条主街上也只剩下几盏,无力地发着昏黄的光来,路上已无行人,街道更显寂寥。
何满庭首先说:“廖仲发跟你单独聊,不外乎是要离间你我之间的关系罢了。当然,有些话,你也可以听进去。”
廖承东说:“我做不了这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何满庭厉声道:“第一次执行任务就气馁,你还算个年轻人嘛。”
“可是,我们并没取得实质性东西,你让我怎么做?”
“什么叫实质性东西?他家既然有违禁品,他就是不全力配合皇军的经济管制政策,阳奉阴违,日本人刚刚立足,会容忍他这样的人吗?”
“可是,他家本来就是买那些东西的,再说,又没有进入交易环节,怕是不好处置吧。”廖承东分辨道。
“行了,我问你,你的审问结束了吗?”
“你的意思是还要我审问?”
“任务没完成,你就撒手不管了?既然没结束就不能轻易下结论。”
“明天还审吗?”
“当然。”
“何伯,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何满庭听他喊他何伯,偏头看他一眼,说:“有什么话你都说出来,哪怕不中听,我也愿意听。”
“廖仲发说我父亲欠人钱这事不属实。”
何满庭听后大声骂道:“他是胡说,他故意跟你胡说,你还当真?”
“可是我并没有看到父亲的借条什么的……”
“这个廖仲发成心搞乱你的思维,他就是故意的。好吧,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你父亲廖祖长所欠下的并非全是借的,大部分是投资未果。我就说一个例子吧,市里那时候是准备投资兴建一个大型自来水厂,你舅舅是市长,你说会有多少人盯着这个项目,会有多少人巴结你爸?可是,你爸他收了人钱就没了下文。”
“那不是打战,事情还来不及做嘛。”
“看来你也学会了狡辩,你是真不晓得还是假装不晓得,你爸他跟人玩失踪,就现在他现身了吗?”
“我知道了,这事本来他就不该说。”
“他还跟你私聊些什么了?”
廖承东想,虽然自己讨厌阴谋,讨厌尔虞我诈,但自己被逼到眼前这个地步,跟他们说理只怕是痴人说梦。他知道这是个阴谋,但设计者到底是何满庭还是廖宏波他还拿不准,他想知道,他在这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廖仲发主动跟他说起那些事,肯定有原因的,何满庭让他审问此案,也会有目的。这个时候,对何满庭透露一点信息,自己会对当前这种局面看得更明朗些,于是说:“我也弄不明白,他一直跟我聊廖宏声,他都不知道寥宏声是谁。”
“这个好理解,因为他姓廖,廖宏声姓廖,你也姓廖,他在跟你套近乎。”何满庭说。
“他还跟我说,寥宏声是你害死的。”
“笑话,他明明是被日本人打死的。他说没说到廖宏波?”何满庭立即打住,因为他觉得自己情绪激动,可能会把一些信息无意中透露出来。这个时候,他似乎也觉察出来,自己查处廖仲发是否太急促了些,一接到举报信,他就连夜安排突袭检查,准备不足。虽然他很想借此机会扳倒自命清高的廖仲发,虽然他很想借机试探一下廖辉,看看他是否真的愿意为他做事,看看他到底跟廖氏家族关系如何,但现在看来,效果不好,他可能忽视了廖仲发也是个狡猾之徒,自己在打廖辉这张牌,他未必不在打,他知道的事情可能远远超过他的想象,此人不除必有后患。于是他说:“廖辉,我想听听你对这个案子的意见。”
“我能有什么意见,都听你的。”
“你这话说的不对,我们都要凭证据说话,接下来你要做的是拿到铁的证据。”
“好吧,我试试看。”
“不是试试,而是一定坚决。”
“好吧。还有一事我想问问何伯,廖仲发让我去你城北的仓库查一查,不知道他是什么意图。”廖承东想,廖仲发在说城北仓库时故意提高声音,就是想说给人听的,他们肯定也都听到了,他说出来比不说好。
“可笑。可耻。”
“他为什么这样说呀?”
“你觉得他可笑可耻之处在哪里?”
“他是乱咬人,或者是真想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吧。”
“你还不傻,但没全明白。他明明知道你快做我女婿了,还让你查我,他这是给你出难题,也是打我的嘴巴。”
“我明白了。”
说话间就到了大宅子门前。进了院子,只见前院何母的房间还亮着灯。何满庭下车后让廖承东休息,自己却走向了后进宅院。原来何满庭跟何母根本就不在一块住,廖承东就想,这个家庭也太奇特了。廖承东敲了敲何母房门,就见何琴音兴冲冲打开门,嘘寒问暖地好不亲热。何母也未睡下,见他进来了,说:“什么事忙到这半夜,何满庭为难你了吗?”廖承东说:“没有没有。”何母说:“快去洗洗睡吧。”何琴音就要去帮他,廖承东说:“你也睡吧,我不是小孩子,会料理好自己的。”何琴音深情地望着他说:“毕竟是头一次,下次我就不会了。”说着还是领他去了隔壁房间,指着早就准备好的热水壶,毛巾呀面盆呀什么的,一一交代后才走。
此时,何满庭也悄悄出了门。
他要去城北仓库一趟,将那些鸦片转移一下。他不在乎真查他,而是在乎那么大量的鸦片被波田知道了不好,毕竟那是搁不上台面的生意。
廖承东虽然睡在舒适的床上,但他的思绪几乎一秒钟都不曾停止过。何满庭显然还是试探他,可有一点他还弄不明白,让他来审讯廖仲发对何满庭有何好处?他是故意让他知道廖仲发要说的话,还是另有所图?还有,廖仲发所言属实吗?他要不要去城北仓库看看?他真的希望自己尽快入梦,梦中哥哥能给他一点提示,可越想脑子越清醒,何谈入梦。
此时,还没入眠的人不止廖承东,中艺武馆内,一间密室里,廖宏波跟刘铳子正在密谈中。
原来,得知廖宏声的队伍遭日本人突袭,廖宏声牺牲后,廖宏波亲自回了一趟大桑树村。他重新整合了这支队伍,命令手下兄弟听从冯连长指挥,并让同姓一四十来岁有些智谋的兄弟协助他。在冯连长建议下,这支队伍已经开赴新的战场了。让廖宏波遗憾的是,他手下那些兄弟口口相传的那个神枪手女孩他没能亲眼一睹风采,不知为什么,他们没能留下她,让她走了,幸好她身边的女人在他身边。他还想处理完这件事后,亲自去会会陈克,了解一下廖辉跟何琴音的具体情况,以便更好地对付汉奸何满庭。
此刻的廖宏波听了刘铳子汇报后,脸上浮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
刘铳子说:“大哥,我真佩服你,料事如神啊,何满庭果真查了廖仲发。”
“何满庭就是那么个人,生性多疑,还见不得别人比他好,查廖仲发他巴不得呢。”廖宏波说。
“大哥,我就不懂了,你又是怎么会料到何满庭会让廖辉来审这个案子呀?”
“你动动脑子吧,何满庭对廖辉信任吗?廖辉是廖祖长的公子,你不是说他跟他爸一块失踪的吗?怎么廖辉又回来了?他一回来,何满庭就不会轻易信任他。我跟你说,我甚至怀疑廖祖长父子的失踪跟何满庭有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没弄清楚。我对何满庭是领教过的,越是疑心的人他越会用他,现在有了机会,你说他能不让廖辉表现一?”
“想想我都头疼,真亏他想的。”
“何满庭虽猜不到廖辉心思,却能猜到廖仲发的心思呀,两个姓廖的,一个小的审老的,何满庭就是想从中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大哥,我斗胆问一句,可以吗?”
“行。”
“廖仲发跟你是本家,可你……”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举报他吧。好吧,我告诉你,要是何满庭是个人物,那廖仲发更是个人物啊。不管风云如何变幻,他看似岿然不动,说是明哲保身,其实是以静制动,玩的虽不跟何满庭一样,但毕竟是同道啊,他是更大的汉奸。让小汉奸惩处大汉奸,好戏才开场,这一点,只怕何满庭也想不到吧。”
“可是我打听到他们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呀。”
“放心吧,查不到有用的东西,何满庭是不会放手的。”
“这么说廖仲发死定了。”
“不会的。就算波田跟何满庭不知道一些情况,但波田迟早会知道的。”
“怎么说呀?”
“你知道恒昌航运吗?”
“不知道。”
“对,你不知道才是对的。我告诉你,恒昌航运廖仲发是大股东,别看他人窝在义江城这么小的地方,他上海的生意更大更红火,背后的靠山是日本人。有一点,他估计想不到,小河流才是真的可以翻船的。”
“那这回何满庭可是得罪了日本人啊。”
“恒昌航运总部在上海,何满庭自然不知晓,但我想波田会摆平这件事的。”
“你的意思是说廖仲发没事的。”
“这回,你这个习武之人总算动了脑筋。”
“大哥,那个女人,俞邦财的前妻病还不见好,药也吃得差不多了,你总不能一直收留着她吧。”
“我离开鑫流古城十几年了,对过去发生的事情还不了解。对了,我不是让你查查她是怎么疯的吗?”
“我俞大哥死了,怎么查呀?”
“她女儿不是还活着吗?”
“对对对,你提醒我了,廖辉跟春红关系不一般,我想想办法去查一查。”
“帮我查一查那个女孩吧,我想她对我更有用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