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少杰承包的砖厂就是临水村的砖厂,以前是本村村民的董有光承包的,现在不知为什么转包给了程少杰。砖厂离程少杰家很近,在院门前一个大斜坡下面,隔着沿河的公路与玉溪河相望,站在院门前远远的能看见砖厂里的砖窑和一大片已被挖掘出一个大坑的祼露土层,因夹在西面的清流淙淙的玉溪河和东面绿树成荫的临水村中间,这片裸露的土地显的很是扎眼。
程少杰在和砖厂负责人的朱玉国在院门外大声的争吵。我在院里听了一会儿,明白朱玉国的意思是砖厂的窑要进行大的维修,否则容易出事故,但因为花费不菲程少杰很是不情愿,而朱玉国坚持一定要维修。两人争了半天也说不到一起,程少杰摆出一副老板的派头语气强硬地说:“砖厂在董有光手里的时候都正常生产,到了我手里不维修就不行了,你是不是故意给我找事呢?如果你不想干了就走人”。
朱玉国个子不高操着很重的四川口音,两只眼睛很圆,不与你说话时两只眼睛都象是在瞪你,一眼看去就是个爆脾气的人,此时被程少杰几句话挑的火冒三丈,伸着脖子对着程少杰吼道:“不干就不干了,我早就给董有光说过这个砖窑再不维修,出事就要出大事,等出了事或死了人你们想哭都来不及。董有光那个王八蛋挣点钱都拿去赌钱了,若不是因为和他是近老乡,我早就不干了。再说了要不是因为今年砖窑必须要维修,不维修我们就不干活,他董有光实在拿不出钱来,会愿意把厂子转给你?往年这会子都开始干活了,你看现在工人还没有招齐呢!”
看见二人僵持着站在那儿互不退让,我走过去看着朱玉国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你明天就开始招工人维修砖窑,维修一定要保证质量,干活要注意安全,打工的人命也是命,我们不会为省几个钱拿命别人的性命去冒险,我看你这人也是有些血性的的男人,你把这些事情做好,我们不会亏待你,也不想亏待干活的工人”。
朱玉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这个突然杀出的程咬金,程少杰转眼看着我凝神盯了我一会,转头对朱玉国说:“那就这样吧,你明天找人开始干活”。
我没想到程少杰会在人面前会这么毫不在意他人眼神自然而然地顺从我,特别是在给他干活的人面前。朱玉国更是有些惊讶地看着我,随后又看了看程少杰,想说什么又没有说,眼睛看着程少杰,却是对我说:“那好,明天我就找人开始干活”,说完这话看着我们,我们仨人不知再要说些什么,朱玉国愣了愣神就转身就走出院子。
看着朱玉国走了,我对程少杰说:“明天你去砖厂看一下,核实一下维修和前期开工需要多少钱?需要用多少钱你去找余心慧拿,以后砖厂所有的资金出入都从余心慧那里过”。
程少杰侧脸看着我说:“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我干这个砖厂也根本没有打算撇开你,不过你不是反对我承包砖厂吗?”
“现在砖厂你都已包下来了还说这些话干什么?既然做了就尽量把它做好吧,这两年县里好几处都在征地搞开发,县里又要建公务员小区,用砖的地方多的很,好好干,砖厂应该很赚钱的”。
程少杰嘿嘿笑道:“你也知道这些?我看你除了自己的工作和孩子别的什么都不关心似的,你放心砖厂肯定会赚钱的”。
我斜了他一眼道:“我不关心这些事情是因为我不想关心,但我又不傻,稍微用脑想想就能想明白的事情有什么奇怪的”说到这我狐疑地看着程少杰问道:“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砖厂赚钱,那董有光为什么会把砖厂转包给你?”
程少杰眼光在我脸上扫过,看着房前的菜地闪烁其辞道:“刚才朱玉国不是说了吗,董有光因为赌博输光了钱,没钱维修砖窑,开不了工,就把砖窑转给了我”。
我不屑道:“黄、毒、赌就是害人的东西,不仅祸害自己还祸害家人,沾上这些恶习的都是些不可救药的人”,说着盯着程少杰道:“我可给你说过的,我不允许这些东西进我家里,所以离这些东西远点,也离有这些嗜好的人远点,听到没有!”
程少杰有些不满,眼中含着丝怒气道:“我知道了,你怎么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我又不是犯人”。
我没有在意程少杰的情绪,微扬着脸也看着前面的菜地冷冷地说:“我是有言在先,不管你爱听不爱听,这是原则性的问题,你最好记在心里”。
程少杰怒容满面地瞪着我说:“你们警察跟谁都是这样说话吗?这是我们家不是公安局!”
我转头毫不回避的看着他一板一眼地冷然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我已经嫁到这个家了,既然你愿意娶我,这个家的有些规距必须由我来定,我现在就告诉你,这个家里的任何人如果做了违法的事情,我不但不会去说情,而且会顶格处理,所以你们最好好自为之”。
“我们家的人都是守法的公民,没有人做违法的事,也不需要找你说情”程少杰气愤地吼道。
“好!你们最好说到做到”我没有丝毫退让的语气说道。
看见程少杰在吼,我毫不再意地抱着双臂站在那里望着远处,对程少杰这个人我并不放心,他太聪明,太自以为是,骨子里有一种桀骜不驯的傲气,比方说这个砖厂,我已经掌控了他的经济命脉,竟然还是冒出来了,不想他去找事他还是找来了。
我知道,我们在院中争吵时,他的父母就在房间里,李浩宇和程家辉也在,这话我也是说给他们听的。我要一开始就要把规距立好,虽然目前做了恶人,但会为今后省很多事情。
砖厂开工后不久我们回临水村,吃过晚饭我对程少杰说要到砖厂去看看,因为距离不是很远我们就走着过去,用了半个多小时走到砖厂时已是黄昏十分,见二十多个工人正蹲在一排简陋的工房门前吃饭,我过去看了看他的饭菜,他们吃的是米饭,菜就只有一个水煮大白菜,里面没有多少油星。
我问过来陪着我们的朱玉国:“工人的伙食怎么这么差,伙食是厂里管吗?”
朱玉国说:“伙食是他们自己管,吃好吃坏他们自己做主,这些工人从老家来这里打工身上都不会带多少钱的,这才干了几天活,还没有到发工资的时候。他们的伙食费都是先从厂里借的,他们舍不得花钱所以吃的差些,不过也不要紧,他们也习惯了,等发工资了他们也会改善一下伙食的”。
我转着看了一下砖厂,临走时对朱玉国说:“你去给工人卖十斤肉,钱让程老板出,算他请客,干体力活的吃饭没有油水怎么行”。
朱玉国看向程少杰,程少杰笑了一下很大气地说:“行,我们家她说了算,另外再给兄弟们买几瓶酒,让大家高兴一下鼓鼓劲”。程少杰的干脆利落让我对他的奉承并不反感。
朱玉国笑逐颜开地对程少杰说:“好、好,明天就办,明天你也带嫂子一起来喝酒”。
程少杰看向我,我笑道:“我明天没时间,让你们的程老板来陪你们吧,喝酒可以,要适当,不要惹出什么麻烦事”。
朱玉国连声说道:“嫂子放心,保证不会让他们喝多的”。
回家的路上程少杰说:“你对工人很大方和气,谁遇到你这样的老板都会喜欢的”。
“他们都是凭自己的力气正正派派挣饭吃的人,我对他们的好不是居高临下的赏赐,而是从心里对他们的尊重,对他们和气是应该的,不对吗?”
程少杰弯腰捡起路中间的一块石头扔到路边的草丛里笑了一声说:“我看你对那些工人说话都比对我们家人和气”。
我停住脚步看着他说:“我对你的父母,姐姐都很和气,因为他们也是这样对我。对你我也没有不和气,只是没有你想要的那么和气,当然对你和程艳玲是有不客气的时候,但也都是事出有因。我做人宁可先做小人后做君子,把丑话说在前面,只是不想日后有更多不能容忍的事发生。在有些情况下和某些人保持距离只是不想将来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反目成仇,这样也好给彼此日后相处留下余地。我这样做是为大家好并无恶意”。
程少杰默然无语的走在一边半晌道:“你说的道理我不太明白,但你能善待程家辉,善待那些工人就不会是个心胸狭窄的计较女人”。
我一时也不想再做更多的解释,只是默默行走。我和他们想问题做事情的方法总是不同的,什么都要解释也是很累的,来日方长,一切顺其自然吧,我不想为这些费心。
已是暮色四合,这里没有高楼没有车流人流,风从南山无遮无拦的吹来,野草在路边恣意的生长着,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紧不慢地随意地行走着,身边这个人象是个陌生人。即便象个陌生人,但有了这个人同行,一路上总是安心些,没觉得路远天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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