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自我从家休息回来，总觉汐变得有点怪异。我在工作间忙活时，她时不时从书本抬头，定睛看我，不说话，出神想事情。

　　我说，汐，你总是这样子，我根本没法专心工作。

　　听见我这样说，汐转移视线，看向窗外风景，不作回应。

　　见此状，我亦无心工作，走近汐，拉过一把椅子，坐汐对面。你到底怎么了？我关切问道，汐，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汐转头看着我，把书本合上放在桌面，我打算去看林，珊，你觉得呢？

　　我皱眉，以我对汐的了解，我觉得这事儿，汐大概不需要征求我的见解。

　　汐似乎明白我所思，有些事情，我不明白，想找林，听听他意见。汐解释道。

　　不能说给我听的？我问。

　　汐微笑，估计不能。

　　神神秘秘，我说，站起来，去吧，找林，估计他能为你分忧。我回到工作台上继续编织盘扣。

　　别说那么暧昧，我和林，已是过去式，但依然是朋友。汐说。

　　还是难得知己。我接话，阴阳怪气。汐是林认定的红颜，林临走时，托林太太把贵重玉佩和翡翠手镯转赠给汐，只因汐喜欢收藏玉器品。

　　珊，你不希望我去找林？汐反问。

　　说实话，我确实不希望你去打扰林老师和他太太的生活。我说的是实话，正因这层原因，我才对汐说话阴阳怪气。

　　看来，我在你眼里，我永远是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汐戏笑，别开脸，不再看我。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你，我可以发誓。我辩解，汐的话语很严重，我意外看着她，有点无措，急切想要证明自我清白。

　　汐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我们都需要冷静下来，这是一种默契。

　　好一会儿，汐说，珊，你公平一点，感情没有错，错就错在情难自禁。我曾写信给林太，解释我与林相交的所有一切，请求她的体谅。珊，我说的是体谅，不是原谅，因为我觉得，爱过的都没有错。林太在回信里写道，她很感谢我，因为我，林重获年轻生命，他的生活，一直单调枯燥，我就像上天赠予他最好的礼物，她曾想过成全。但我的离开，也带走林一半的灵魂。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林太发觉到自己的真心，对林，并不是因为不爱才放手，选择放手恰好是爱太无奈。她在信纸最后写道，不管爱与不爱，她都会陪伴林共度此生。这样的林太很伟大。所以，我在林的生命里，最多只是一个重要局外人的角色。他们是永远不能分开的主角。

　　我想着汐说的话，她也有卑微无奈的时候，并不是总是自大自狂的。可这样多愁善感的汐，并不多见，在我的认知里，汐永远是主角，又何曾甘愿充当配角角色。

　　我还是轻声对她说了声，对不起。

　　汐却不予理睬。

　　34

　　再见陆妈妈，她依然姐姐，姐姐地叫我，无限循环问我叫什么名字的问题。陆左右陪伴，投以我歉意眼神，我宽慰他，没事，我不介怀。

　　教堂很大，三维墙面镶嵌着巨大彩色玻璃落地窗，尤显静谧，肃穆氛围。播音主持在正面舞台传颂圣经内容，讲述一个血崩女人竭力追随真主耶稣脚步，最终得到救赎的故事。

　　陆妈妈听得专注认真。我有点心不在焉，侧眼看了看陆，他似乎也很专注听着，目视前方。

　　信仰是什么？我在心里想，人是否只有信仰，才能得以救赎，存活下来。

　　做完礼拜出来，陆妈妈依然兴致，一路上轻哼圣歌曲调，一只手由陆贴心牵着，另一只手缓缓打着节拍。

　　陆决定带我们去喜鹊餐厅喝茶。陆妈妈突然兴奋拉过我的双手，珊珊，我带你去看水风车，那里还有许多可爱的小金鱼呢。陆妈妈孩子气说道，银白发丝在晨曦光芒中渡上一层柔和金光。

　　陆对我说，我母亲尤其喜欢池鱼与花草。

　　我点了点头，笑着对陆妈妈说，好。她高兴地笑了，又唔唔唔哼起曲调来。

　　喜鹊餐厅，是个古色古香之地，前门入口有一段小桥流水风景。鱼池，桥木，水风车，水流潺潺，池鱼嬉戏。陆妈妈像孩童般趴在木栏杆那，逗趣池鱼，那模样，快乐极了。

　　喝完茶出来，已到晌午时分，陆妈妈有些困意，坐在车里睡着了。我把披巾轻轻盖在她身上，看着她诚真的颜容，皱纹极少，肤色静柔红皙，熟睡时，呼吸平缓，完全不设防备。

　　陆在前面驾驶室开车，我由衷说道，你把你母亲照顾得很好。声音很轻。

　　应该的。陆说。

　　把陆妈妈送回家安顿好后，陆希望我留下来吃了晚饭回去。

　　我心里想着这样不好，刚要找借口推却，陆又说，至少等我母亲醒来，跟她道别了再走吧。

　　我想了想，说，好吧。

　　陆带着我穿过一条长廊，打开一扇门，便是客厅，白墙，古典吊灯，墙壁挂着印象油彩版画，雕刻屏风架，红木茶几，中式太师椅子，一派古典风味。

　　陆打开落地窗门，外面阳光和煦，风景怡人。这是母亲的阳台花房。陆介绍道。

　　环顾四周，我不由赞叹，数不清的观花观叶植物，大小盆栽错落摆放在透明架子上，一派生机。这里一年四季大概只有春天吧。我说道。

　　陆说，我母亲白天大部分时间待在这里，摆弄她的花草。陆拿起架子上一盆小小的多肉植物，让我看了看盆子便签，多宝，上面写着两个字。这里每一株植物都有自己的名字，母亲每天都会跟它们说话。陆说。

　　我很吃惊，看了看其他盆栽，每一盆都贴着便签，写着不同的名字。陆妈妈一定花了很多心思。我说。

　　她很孤单，每天多亏有这些花草陪伴左右。陆拉开花藤椅子，让我坐下，把一杯开水放在我前面的玻璃桌子。

　　孤独，一种深重的孤独感，侵袭而来。我忽然想起sophia说过的，陆深爱的那个死于先天心脏病的女孩。她一定很美好，陆才会对她念念不忘，以至于现今依旧孤独一人。

　　陆元，你想过要过一种怎样的生活吗？我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陆大概没想到我会这样问，沉思好一会，才说，尽量简便，或许要一个人，终此一生。他很消极，又有着乐观。

　　这样子，你觉得也没有关系吗？我问，急切想要知道答案。

　　陆却没有回答，反过来问我，齐珊，你呢？

　　我摇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