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等一个人咖啡(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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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清晨,天灰蒙蒙下起小雨,于是,放弃骑行单车,一个人撑伞步行,前往咖啡店铺。
途中,看见阿姨阿婆拉着小拖车,前往菜肉市场。路边一排早餐铺,升腾起阵阵热气,伙计争相邀喝叫卖,很是热闹。车流,人往,擦肩而过,相对无言。
我喜欢这样的市井生活,平凡中带着人情冷暖。
经过人民广场,听见熟悉的声音,停住脚步,看向声音发源地。
看见罗,穿着白棉t恤,外搭黑皮夹,破洞牛仔裤,一双深蓝色帆布板鞋,抱着吉他,站在广场台阶,独自唱歌,三三两两行人,莫名围观。
罗比以前瘦了,眼睛凹陷,下巴尖削,头发大概很久没剪,长长的,坠在肩头。
我站立原地,远远看他,想着与他分手,已有年多,依然记得当初的决绝。
罗把我送他的尤克里里,狠狠砸在地上,琴箱碎裂,四弦断掉三根。他说,你走,我一辈子就是烂泥一摊,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你跟着我,根本没有幸福可言。他把我推至门外。
我抱紧他的腰身,泪水滚落,鼓励他,罗,我们一起熬,这次不行,还有下次,总会有机会。
没有机会了,susan,难道你仍未明白,那点梦想,对一个穷人来说,是多么可笑。我不会坚持了。罗说,喝醉的身体摇摇晃晃,我还是不死心抱紧他。
susan,听着。你事实并不爱我,你爱歌词背后那个人。那个人不是我。罗狠狠推开我,一个人踉踉跄跄走在走廊过道,同层邻居都探头出来,看我们俩争吵。
我蜷缩在门口地板,抱头痛哭,嘴里喃喃自语,不是的,罗,我爱的是你。忽然觉得无助极了,悲凉心生,那么全心全意爱一个人,却一直被误解,真是孽缘。
一夜未眠,把房子的东西全部收拾完好。罗隔天中午才回,看见我还在,没说什么。
我问他,吃饭没有。他没应,闭眼摊在沙发上。我以为他要睡觉,便不作打扰,像往常那样告诉他,要回公司上下午班。罗似乎没有听到,不作回声。
我叹口气,拿过背包,准备出门,听见罗说,susan,我们分手吧。我以前确实爱过你,但现在,不爱了,关心你只是责任。我昨夜想了一个晚上,如果我因为亏欠你才留你在身边对你尽责,那是真正对你不负责任。susan,我很感激你,一直那么勇敢支持我,但我希望你明白,幸福是需要双方付出爱的,你爱我,我不爱你的幸福,不算数。
泪水不由自主迷糊眼帘,涌落脸颊。我忍住呜咽,说,好,罗,我不会再见你了。
我明白,罗没有错,不爱一个人,有错吗。被伤害的人总是口口声声说伤害人的人恶毒狠心,那是因为你爱的卑微,如果彼此对等,大概在分开以后还是朋友,可以把酒言欢,回忆过去那点甜蜜。
只可惜,我是前者,不愿与罗,再有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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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咖啡店铺进来一位英国留学生,白色人种,高瘦,俏丽,站在吧台对面,对我说,你好。小心翼翼,像是羞涩搭讪。他说,我是来应聘店铺服务生的,我叫tom。
他中文说得异常标准,让我侧目,不得不多看他几眼。tom有些不好意思,说,我外婆是苏州人,我中文是她教的。
我喜欢tom这样的男生,带点孩子气,不耍嘴皮子,真诚,惬意,是真实的人。
我说,请稍等,老板娘稍后一小时会过来面试你。
他说,好。乖巧得像个小学生,安静坐在我对面的高脚椅子上。
汐是咖啡店老板娘。等一个人咖啡不是她取的名字。店铺前身一直由一个七十岁老婆婆经营。我毕业那年,婆婆把咖啡店转手过户给汐,汐有忙碌的写作任务,于是我便顺理成章作为汐最好朋友,以管家身份,替她接管咖啡厅的繁琐事务,同时兼顾业余服装设计。
tom问我,那个请问,为什么店铺叫“等一个人咖啡”?记得我当时应聘兼职服务生也问过婆婆同样的问题。
婆婆告诉我,因为从前有个客人,进店以后点了两杯咖啡,自己用一杯,把另一杯咖啡贴在墙上,说是留给下一位需要它的人。老婆婆很感动,决定给咖啡店取了这个名字。我把婆婆的话复述给tom。
才不是,伴随门铃清脆响动,汐向我们走来,人未到,声先来。她还是昨晚离家时的打扮,穿着暗红吊带妖姬长裙,波西米亚风格,搭配一双罗马平底凉鞋,一头大波浪卷发,摇曳生姿。她先腻我一眼,而后转移视线在tom身上。tom感觉羞涩,不自然低头,避开看她。
汐把信封包随手扔在布艺沙发上,随后身子像无脊椎动物般软摊在沙发上,头跟脸附着沙发扶手,长长的头发凌乱披散,像鬼般。累死我了,你,她看也不看,手指却准确无误指向tom,给我倒杯蜂蜜柚子茶来。她说。
tom呆愣不明所以,不知所措站在原地。我把柚子茶端上吧台,示意tom端过去。
tom才反应过来,战战兢兢端起柚子茶,走向汐,把杯子放在玻璃几案,见汐不作反应,才说,请慢用。刚要转身,汐突然抬头看他,就你了,她说。
tom莫名其妙看着她,显然智商跟情商都不够用。我突然大笑,汐总有办法把人弄成神经条条的样子。我对tom说,她的意思是,你可以在这当服务生了,如果你觉得ok的话。
tom很是无语,看看我,又看看汐,才说,好吧。语气一阵无奈。我想他定是有种进了虎穴的错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