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路

　　自然界有很多很多路。

　　有的路，直通通，一眼便能看到底，走到目的地，是毫无悬念，也不费余力。

　　有的路，弯弯曲曲，途中铺满大小障碍物。有人直接绕道而走，有人停下来，把障碍物清除开来，再走。

　　有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路，周围是蓬生的野草与灌木。一脚踏进荒芜，谁也无法预知危险与成果。但能从没有路的地方，走出一条路来，多少是有成就感吧。

　　我是季汐。齐珊是我朋友，我叫她，珊，她也是我孩子季小样的妈妈。

　　珊问我，为什么给孩子取这样奇怪的名字。

　　我说，因为我想她在一个完全被宠爱的环境里成长，她想要什么，我就给予她什么。

　　珊说，你把她丢给我养，我可不能保证，她想要什么，我都能给得起。好比，她说要天上一颗星，我就摘不到给她。

　　我说，你放心，她想要的一切无厘头，不可实现的愿望，全交给我好了，我满足她。

　　珊问我，既然这么疼爱女儿，为什么舍得离开。

　　我当时是这样回答的，因为我不能做一个好妈妈。

　　我的人生，总是在走，不停走路，很多时候，要一个人走。

　　所以，我不适合婚姻，更不适合要孩子，可是我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于是，我做了一件荒唐的事情。我让陆喝下安眠药，取走他的精子，进行人工授精，孕育出季小样。我当时想，只此一次机会，无论受孕成功与否，我都认命。

　　珊不知道孩子的爸爸是陆，陆也不知道他是孩子爸爸。这样的结局，让所有人皆大欢喜。

　　为什么要选择陆，其实很简单。因为我喜欢陆，但陆喜欢珊，珊也喜欢陆，事实不能改变，我只求一个孩子，无论孩子爸是谁，我都会把孩子托付给珊，所以我选择对陆下局。

　　tom知道这一事情真相，是我醉酒告诉他的。我想，他知道也好，我一个人心里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说不出口，总感觉良心不安。

　　tom说，你那是在犯罪。

　　我不以为然，轻蔑对tom说，你要说，季小样是犯罪产物吗？

　　tom顿时哑口，不知该说什么。我警告他，你最好守口如瓶，我不想任何人受到伤害。tom点头，却心里郁闷。我管不了他那么多。

　　其实，我最清楚，从我作出选择并付诸行动以后，我就是罪人一个，也意味了一切伤害的开始。但我从不后悔。

　　我做事情，总是不问后果。记得妈妈刚去世那回，我天天在酒吧醉生梦死，有个流氓对我动手动脚，我三两招就废掉他的命根子，被拉进警察局，也不知我那有钱的好爸爸花了多少钱才把事情摆平。但我从来不觉得我有错，自卫过当又怎样，人不犯我，我自然不犯人。

　　我性子里有暴戾的基因，可能是遗传了妈妈吧。

　　我的妈妈，是私生女。外公是政客，外婆是他最宠爱的情妇。妈妈十五岁时，曾遭遇过一次严重绑架事件，被解救出来以后确诊患上精神疾病，治疗了好几年才康复过来。后来，妈妈嫁给爸爸，生下我，本该是幸福的一家人，但因为爸爸忙于生意，妈妈的埋怨越积越重，情绪长期压抑过激，她变得暴戾，发起疯来，把家里很多东西扫在地下。我当时只有九岁，完全吓傻了，害怕地躲进房间里，关上房门，听见客厅外砸东西刺耳的声音，感觉心惊肉跳。

　　九岁以后，我的公主梦就碎了。我害怕妈妈，我怨恨爸爸。在那以后，我便常常一个人决定自己的生活。我学喝酒，我学抽烟，我跟人打架，我常常逃课，但我学习成绩还是很好，老师也不能拿我怎样。

　　我对tom说，我的童年过得很糟糕，我希望季小样不要随我，她跟着珊，会活得比较容易些。

　　可是，她会慢慢长大成有独立思想的人。她要走的路，由不得你决定。tom说。

　　那自然，她最好有本事自己飞，要是她没本事，也不能埋怨别人操控她怎么走路。我说，在这点上，我会给予季小样绝对自由的发挥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