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挂钟滴答滴答跳动着,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凌俐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依旧毫无睡意。
那张纸铺在茶几上,就算不去故意看它,但那狰狞刺眼的字迹已深深印入她的脑海,怎么也甩不掉。
一模一样的九个字,很明显,她收到的两封信,出自于同一人手里。
对于第一封,她其实没有那么在意。如果真的要对她做些什么,只用直接下手就好了,何必发出这样的信让她提高警惕?
而这第二封,却容不得她再轻视。那深红的字迹带着浓浓的一股血腥味,就算不是人血,也是货真价实的动物的血。
凌俐有些犹豫起来,这样恶心的一封信,仿佛背后的那个人,已经容不得她再深入调查下去了。
但是,这也证明,她确实走对了路线,大概快要解开背后的真相。
想到这里,凌俐顾不上害怕,又仔细回想起她这些日子做过的事情,想弄明白到底是哪一件事让对方慌了起来。
向法院申请阅卷、调查曲佳通话记录、询问曲佳以前的同事、老师、朋友以及邻居,约见周泽、约见钱丽婷、遇到曲临江……
除此之外,还有她想见曲佳却见不到的事。
从接手案件到调查渐渐进入僵局,所有事件和接触过的人物走马灯一般在她脑海里回放,勾勒着整个案件的脉络。
然后,她又顺着几个时间节点一点点厘清案情,渐渐地,只觉得有个人影越来越清晰。
凌俐反复推演半天,终于被自己的结论惊到。
她怔愣了半天,嘴里喃喃自语:“难道是他?怎么会是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窗框变了形窗户始终关不严实,凌俐只觉得背后阴风阵阵,脖子凉飕飕,再加上心里所想的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忽然,深夜一片寂静里肆无忌惮响起的急促钢琴声,听起来格外惊心动魄。
凌俐被惊地身体一抖,待反应过来是电话铃声,忙不迭抓过了手机按下静音。
她抚了抚胸口,待看清楚屏幕上闪着的名字,有些呆呆的。
这么晚了,这人打电话来干什么?
一头雾水地接通电话,对面传来一把有些低沉磁性的嗓子,声音缓缓:“喂?小俐吗?”
凌俐翻了个白眼,根本不想说话。
又是南之易这二货,又是这故作深沉的声音,真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没有听到凌俐的回应,南之易以为她不知道自己是谁,恢复了欢脱的语气:“粉妹,没听出来吧,是我!”
这节骨眼上,凌俐才不想跟他磨叽浪费时间,声音平静如水:“我知道是你。”
南之易的笑声一顿,讷讷出声:“啊,被你听出来了。”
凌俐忍不住心里烦躁,声音里都带了一丝不耐:“你烦不烦?这么晚打电话来干什么?你脑袋抽风赶快去找医生,我这里可不是精神病院。”
话才说出口,她忽然有些后悔。
这事根本跟南之易没有任何关系,自己心情不好,却冲着他发火,还这么尖酸刻薄起来。
南之易好像有些诧异,声音里也没了笑意:“你怎么了?怎么突然怎么狂躁起来?说话声音都没了智商一样。”
饶是刚才还有一点歉意,这时候凌俐也被他气得有些发懵,忍不住说:“南老师,你真是大能人,听人说话也能测出智商来。”
南之易哈哈一笑:“那当然,本大神天赋异禀,你懂?”
凌俐哼了一声,视线朝下掠过茶几上的恐吓信,心里着实有些烦闷,不想再和他废话。
她正要挂了电话,南之易突然语重心长一本正经起来:“粉妹,你是遇上什么难以处理的事了?”
凌俐上他的当也上出了经验,很快回答:“你惯会坑蒙拐骗,我才不会上你的当,让你套话。”
南之易叹了一口气,那声音形象到哪怕隔着电话都能看到他皱着眉头长吁短叹的模样。
他又说:“粉妹,听人声音里高兴不高兴,是不是正在心烦,我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师,还是有几分心得的。说吧,你到底在烦心什么?”
他难得严肃诚恳的语气让凌俐将信将疑,犹豫了好一阵,她终于说:“我办的一个案子,案情有些蹊跷,可能涉及到另外一宗犯罪。刚才,我在家里收到了一封恐吓信……”
她还没说完,南之易的声音陡然紧张起来:“快看看你家里,比如卫生间厨房什么的,是否藏着人!”
他的话让凌俐寒毛立起来,赶快站起身巡查一番,在确定了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后,终于松了口气。
她有些好笑:“你这大惊小怪的,我也跟着紧张起来。”
南之易的声音也放松下来,嘱咐她:“门窗关好,能锁的都锁起来,如果实在不行去你舅舅家住吧,或者叫人来陪你住。还有,赶快报警。”
凌俐却犹豫了。
门窗她检查了好几次,都已经关得密密实实。只是对于报不报警这个问题,她着实有些拿不定主意。
好一会儿,她轻咬着下唇:“大晚上的,警察怕是不会出警。再说了,恐吓信而已,追查起来很难。”
她住的这片老旧的小区,不仅灯光昏暗,用来绿化的各种树木都长了一二十年,尤其是榕树和梧桐,树冠亭亭盖盖地把小区的筒子楼罩了一大半,监控起的作用都不大。
像半年前发生的几起盗窃和入室抢劫,都伤了人结果还是没抓到罪犯。
想到这里,她拿定了主意:“报警能抓到还好,我就怕什么用都没有。再说了,大晚上的引来警察吵到邻居也不好。”
“不行,必须得报警。”南之易的声音又严肃了起来:“要是你不打,我帮你打110。”
听到他的话,凌俐急匆匆说:“不行,不能打草惊蛇,要不什么都白费。”
南之易马上明白过来,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说,对于是谁寄的恐吓信,你有了怀疑的对象?”
凌俐静默了一阵子,终于老老实实告诉他:“我是有了怀疑的对象,只是目前的证据怕是够不上立案标准,还需要多一些东西来验证。”
南之易却是劈头盖脸一顿大吼:“案子重要还是命重要?你是真要等自己出什么意外,然后托梦告诉我们谁是凶手吗?”
凌俐心已经沉静下来,语气很是坚定:“他已经开始慌了,我必须等他露出马脚来。这个人很狡猾,我能抓在手里的也只有恐吓一点而已。”
南之易对她的决定依旧不赞同:“你为了工作不要命了吗?如果能抓住是谁恐吓你,还怕警察撬不开他的嘴?”
凌俐缓缓回答:“你不知道,哪怕有供述,没有与此印证的证据链,一样是定不了案。”
南之易不了解这个案件的前因后果,也没有必要把他牵涉进来。
如果真的是她推断的那样,那么这个幕后黑手只要一口咬定是不想凌俐参与案件而做出的恐吓,不仅警察拿他毫无办法,他对曲佳做的孽,永远也不会浮出水面。
于是,凌俐故作轻松:“我这虽然是老小区,但是楼下人来人往的,哪怕半夜也有人聊天打牌,虽然有些吵,可其实很安全。”
南之易哼哼唧唧了好一阵,终于说:“好吧,今天晚上你自己小心。白天你也别乱跑,老老实实呆在安全的地方。”
凌俐忙不迭答应了他,南之易又是好一阵啰嗦,才挂掉电话。
等打完电话,凌俐后知后觉发现,南之易为什么这么晚打这电话,是为什么?
她摇摇头不再多想,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洗漱过后上床睡觉。
也正如她所料,一整晚上家里都风平浪静的,甚至以前半夜时分楼梯间经常响起的醉汉的脚步声,今天都销声匿迹很是安静。
只是,她还是紧张到睡眠不安,就算实在困了也只能眯一下,又满脑子光怪陆离的梦,完全没办法休息好。
天都快亮了,她实在疲倦到极点,才终于昏昏沉沉睡去。
然而没过多久六点半该遛狗的闹钟就响起,凌俐迷迷糊糊睁开眼,伸手把手机闹铃按停,正要准备起床,忽然看到手机上有一条新信息。
她有些纳闷,这么早是谁发来短信?一点开,却发现是南之易在凌晨四点过发来的。
南大神说,这些天不用凌俐遛狗了,他已经把米粒古丽拜托给了邻居,剩下的日子,她顾好自己的安全就行。
内容倒是挺暖心,看来南之易这尊脑回路异常的大神,关键时刻还是挺靠得住,倒也不是一味地坑蒙拐骗。
只可惜,这短短一条信息几十个字而已,夹了五六个错字,看得追求完美的处女座龟毛星人直皱眉头。
不用遛狗,她放下心头的大石,丢开手机准备好好补补睡眠。
这些天因为案件的魂不守舍,加上前一夜紧张着实累得慌,凌俐听着楼下沸腾起来的人声,再看看窗外开始泛白的天色,脑中紧绷的弦渐渐放松,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很是安稳,等她再睁开眼,已经是中午十二点。
被窝里融融的暖意和柔软的触感,让凌俐很想再多赖一会儿。不过,肚子却咕咕叫着提出了抗议,胃也饿到有些疼。如果再不吃东西,可不保证会不会低血糖起不来床了。
凌俐好容易简单收拾了就下楼吃饭。吃过饭,她也没去上班。
因为恐吓信的原因,她到底有些心神不宁,再加上律师本来上班时间就灵活,她干脆心安理得地在舅舅店里帮了一天的忙。
只是,到了下午快六点的时候,凌俐有些想念一公里外那两只毛绒绒的汪星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