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决定

　　白帝赶来便只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小宫女死盯着身前的一片空地，不愿眨眼，任由眼泪肆虐，就是不出声。

　　宇无泪走到白帝身边，轻声说道：“抱歉。”

　　“不怪你。”白帝面无表情，根本看不出来其实他是在生气。

　　宇无泪知道他并不责怪他，也知道他情绪不好，出声安慰：“今日之事我会尽快查清，到时定加倍奉还。”

　　白帝牵动嘴角，浅笑一闪即逝。一挥手，让宇无泪带着受伤的黎妃先行离开。

　　空旷的山头顿时只剩下白帝与湄葭二人。没有护卫，没有他人。

　　白帝难得的放下身段，在她身旁蹲下，递出一块白绢锦帕，瑞雪暗纹蜀绣样式。

　　没想到他竟会带在身边。

　　湄葭并没有接过手绢，只是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颤抖的声音说到：“你应该陪在黎妃娘娘身边。”

　　“还想说什么？”白帝收回锦帕。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然后呢？”

　　“我向他告白他却不接受我。他不接受我，却留了小小白陪在我身边。留下了小小白，却又不让我知道是他留下的。”人在悲伤的时候，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很难停下来，似乎只要说出口，心中就会好受许多。“他啊，真的很奇怪。长得不好看而且冷冰冰的，不爱说话，不爱搭理人，挑食又任性，不爱吃的就坚决不会动筷子……。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喜欢就是喜欢啊，就连这些个不讨人喜欢的地方，我也一样很喜欢。即使被狠狠拒绝过。我啊，甚至只是想到我家小小白和他家小白有几分相似，就足以让我暗自庆幸了，觉得这小小的相似起码这证明了我们之间是有联系的。而当得知小小白就是小白的时候，我兴奋的心跳都快停止了，觉得它是替他守护着我，替他陪伴着我。很傻吧？我也觉得自己最近智商下降了很多。当初，他离开我时，我很伤心，但小小白陪着我。如今，小小白死了，我很伤心，而他再也不会出现了。”

　　湄葭轻笑，被眼泪湿润的笑容更显凄凉。“再也不会出现？也许我该庆幸。以后，若是再遇见他，我又该怎样面对他？是我的错，是我弄丢了他留给我的，那个唯一陪伴着我的小家伙。是我害死了他的白。”

　　“那只猫没死。”

　　“这般骗我，有意思吗？”湄葭终于看向他，不再傻呆呆的盯着身前的一片空地。她眉头紧凑，拿满是泪水的双眼瞪着他，表达心中的不满。

　　“只是受了重伤被宇无泪收走了。”白帝倒也不气她的以下犯上。

　　“真的？”湄葭半信半疑，这个世界的不可思议她是见识过的，什么五脚蛛的巢穴她也是闯过的。既然小白可以随意变换大小，没准还真没死。

　　“回去吧，很快就能再见到了。”白帝站起身，转身离开。

　　此时，湄葭早已不在乎能不能逃出宫，只要能够再见到小小白，她愿意随他回去。

　　她随白帝回到山脚。大部队早已回宫，山下只留了黎妃一辆马车。

　　车上坐着宇无泪以及两个伤员，一个是黎妃，虽无性命之忧，却仍然昏迷不醒。另一个是个看起来像是忍者打扮的青年。听宇无泪介绍，他就是那日莲花池中救她一命的影卫追影。身受重伤的他如今徘徊在生死边缘。湄葭握起他的手，“我还没有当面道谢，拜托你一定要好起来。”

　　白帝并没有上马车，示意宇无泪走到一旁，问他要了那个瓶子。

　　“难道你想……？不行。这太冒险了。”宇无泪猜到了他的用意，坚决反对。“你没必要亲身犯险。你并不是最适合白虎之灵的人。若只是为了能让白再度陪在湄葭身边，我也可以做到。”

　　“必须是我。”白帝轻笑，“这是我母亲的白虎，也是她的白虎。”

　　“你不是不知道，冰族讲求「一兵用精」，不无道理。同时使用两种魂兵，所需灵力远不止两倍以上。又何况以青龙作为魂兵，虽然威力强大，但青龙性傲，很难臣服他人，现在也只是被强大的灵力所压制。一旦灵力损耗过度，必将被其反噬。当初在赤峰岭地宫，你不是没经历过，若不是她以血相救，你如今还能站在这里吗？”宇无泪知他倔强，决定之事难以改变，纵使苦口婆心也无济于事。即便如此，还是忍不住要多说几句。牢骚发完了，也只能乖乖拿出瓶子递于他手，“我知道我说了也是白说。但别忘了，你还得守着这个繁界，守着这通往人间界的大门。”

　　“别小看我。”白帝不以为然，悠然开口。收起白瓶，转身离开。

　　宇无泪站在原地，哀伤的叹了口气。心想，纵使我再相信你灵力之强大，也无法说服我自己不担心。从古至今，从未有一个冰族之人可以驾驭三种上古魂兵。驾驭两种上古魂兵的，你也是堪称奇迹的第一人。奇迹要如何屡屡降临？

　　见两人迟迟不上车，湄葭下车去寻，却只见宇无泪身影。

　　“王爷，皇上呢？”

　　宇无泪收起愁容，笑答：“带着小白猫去求助江湖神医了，不用担心。”

　　“江湖神医？比花影先生还厉害？”想当初燕子的毒还是他给解的，在湄葭看来，这已经是非常厉害的了，若是连他都比不过，这神医还真是神了，有机会一定要学个几招。

　　宇无泪有些惊讶，真没想到她竟在意这个。江湖神医只是他随口瞎掰的。“这个……，她的好姐妹家里各个比我强。”白帝将要拜访之人，并不是什么江湖神医，而是「神器铸者」云氏一脉的下任当家云飘飘。若单论医术，她确实比不过他，不过比起被称之为「药者」的霜氏一脉，那可就只能甘拜下风了。这样的回答，也不算骗她。

　　“谢谢。”湄葭终于露出笑容，宇无泪都这样说了，那对方一定可以救活小小白的。

　　宇无泪的目光从她舒缓了些许的表情上转向天边斜阳，神色中多了一丝无奈，缓缓道：“天色已晚，回宫吧。”

　　大名鼎鼎的东霖王亲自驾车。一路无话。

　　回到宫中已是华灯初上。宫门口，仍有几位随行祭祀的大人并未回府，全都是想要参黎妃娘娘一本的，其中当然包括思想传统保守的卫老将军，以及吏部尚书赵有为。说黎妃祭祖非但没个正经样，还惹出诸多祸端，必须严惩。

　　宇无泪声称后宫之事乃陛下家事，得由陛下请自做主，欲将人打发了，但是几位大人却不依不饶。宇无泪没办法，只得将人都请去议事厅商讨决策。湄葭这才能带着伤重的娘娘回到粼瑶宫。

　　粼瑶宫内，玥妃、禧妃恭候多时。看着一身是伤的她，句句都是怜悯之词，却说得心花怒放，纵使带上了同情的面具，也叫人心里很不舒服。说什么“怎么这么不小心，伤成这样。都怪我没照顾好妹妹。妹妹年少，刚入宫不久不经世，不小心闯了祸，那些大臣们便如此较真，姐姐我也难做，皇上不在，做姐姐的就得替皇上管理好这个后宫，现如今议论云云，为平息舆论，不得已而为之，只能委屈妹妹先行移驾「冷凝苑」。妹妹莫要担心，皇上如此疼惜妹妹，待皇上回宫，一定会下令接妹妹回来的。”

　　黎妃没力与她们纠结，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句“罢了”，便闭目睡去。

　　玥妃一听，乐了，急忙叫人收拾收拾，将人抬走。

　　冷凝苑，地处皇宫西北角，寂静偏僻，本是先皇最宠爱的妃子李香凝的寝宫，原名香凝苑。然而李香凝身染奇病，不治身亡，此处便荒废了。之后，凡事入住香凝苑的嫔妃，全都逃不过红颜命薄的下场，先帝便将香凝苑改名为冷凝苑，作为幽禁犯错妃子的冷宫，一直沿用至今。

　　原本被打入冷宫的妃子是不得安排宫女服侍的，但因黎妃身受重伤，又不是白帝亲自下的命令，禧妃也说只是暂时搬入冷凝苑而已，故而湄葭可以一同前往。

　　事后宇无泪亲自到访，念叨着此处虽荒凉，但也避人耳目，便将追影一并安顿于此，又安排了两名新入宫的小宫女帮忙照应，唤作合欢与含笑。

　　只是，妃嫔一旦入冷宫，待遇便一落千丈。禧妃她们定是看准了这点，明知其身受重伤，意在让其自身自灭。外头那些个大臣更为刻薄，大多主张斩首示众，以起杀鸡儆猴之作用。在他们眼中，堂堂皇室嫔妃岂能由个门不当户不对的江湖女子污秽了血脉？

　　宇无泪说了，今后他也不可能常来探望，毕竟一个是王爷，一个是犯了错的妃子，当务之急还是得赶快找白帝回来。

　　湄葭问白帝身在何处？

　　答曰：“该是在朱雀山庄。”

　　又问：“是否愿意前往，寻他回来？”

　　湄葭许诺，定以最快的速度前往。

　　宇无泪轻笑，变戏法一般，凭空召唤出一只毛色雪白的小狐狸。小狐狸摇身一变，成为一只大如虎的九尾灵狐。正是她先前见过的那一只。

　　此情此景让人顿时思念起曾经相伴左右的小白猫，湄葭眼中满是伤痛，问：“这小家伙与小白可是关系。”

　　宇无泪点了点头。

　　湄葭又问：“那它会死吗？”

　　宇无泪答到：“我死，它便死。”

　　湄葭跨上九尾狐的背，交代了两宫女几句定要照顾好黎妃他们之类的话，便告辞前往朱雀山庄。临行前，宇无泪塞给她一块令牌，以备不时之需。

　　九尾狐的背上，她的笑脸洋溢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