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推车里,叶辰已买了满满当当的东西,冷寒衣心慧,看了眼推车里那些双人份量的食材,先是怔了片刻,继而悄悄地往边上挪了下位置,和叶辰保持距离。
“该回去了吧?”冷寒衣借故低头看手表,“这些东西,够你一个人吃很久了。”
不动声色地,她和他瞥清了关系。
叶辰看向她,双眉皱起,眸中的光突地暗了下,但他什么话都不说,结完账,提着东西经她面前而过,往回走。
他独自在前走着,坚挺的背影看起来孤独而隐忍,冷寒衣跟在他身后,偶尔垂眸,偶尔遥望——即使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她也总是要用些力气才可以大胆地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回到公寓,叶辰不发一言,把东西放在餐桌上人就进了书房。冷寒衣木木地看着他紧闭的房门,竟有些无所适从。她想要不告而别,却又像被施了魔法,身体并不愿离开。想起他本意是要做饭的,便进了厨房收拾起来。
太过复杂的餐点冷寒衣并不会做,只能根据食材简单炒了几样素淡的菜。等一切收拾停顿,却又犯难起来。叶辰他显然是不愿再理自己了,贸然敲门,只怕他都未必理睬自己。想来想去,只要用手机。
饭好了,出来吃饭吧。
冷寒衣心虚地发出这几个字。她感觉自己的语气已足够讨好,但过了许久都不见叶辰有回应。这一下,轮到冷寒衣气恼了,当年在永安谷里,他就曾赌气不肯吃药。‘既然如此,那干脆离开不管了。’冷寒衣心想到,但刚走到门边,又想起他之前的胃出血,不禁又担忧起来。与此同时,门内似乎有咳嗽声传来。
冷寒衣一惊,犹豫片刻便立即跑去敲门。
然而,刚一碰,门竟直接开了。
叶辰正抱臂环胸斜倚在桌前,优雅又笃定地看着门口的冷寒衣,一副瓮中捉鳖的胜利模样——很显然,他早已算准冷寒衣会敲门,且一直在等她。
这场冷战较量里,冷寒衣不出意料地上当了,叶辰反客为主。
“冷寒衣,你输了。”叶辰看着她,目光深沉地像是一片海。
冷寒衣红着脸站在门边,她当然明白叶辰所说的‘输’是指什么——她漏了底,把原该藏起来的心思泄漏给他知晓了。一时间,冷寒衣觉得自己是小丑被耍弄了,又像是小偷被抓了现行。
“叶总真是好雅兴,作弄人也可以这么问心无愧怡然自得。”冷寒衣冷眼看向叶辰,目中无情无绪,她已在最快的时间里恢复武装。“既然您没事,我先回去了。”
“你又何必躲我。”叶辰却拦住她,走到她面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她白皙的下巴,凝视着她清冷的双眸。“你明知道,我不会放开你。”
他慢慢吐气,一字一句都像是流星坠落在她心上。
“冷寒衣,你明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可你放任不理。”
他低沉的声音幽幽晃荡在这偌大的公寓里,像法官一样审判着她,审判她的冷漠,更审判她的躲避。
冷寒衣双手攥紧,原本武装起来的冰冷几乎在他的审视下决堤。
“我不知道……”
她秀眉微皱,故作强硬地辩解,可话没说完,人已被叶辰圈在墙边。未及挣扎,微凉的吻便铺天盖地落了下来。叶辰倾占着她的唇,动作轻柔却又霸道,身体交缠中,在她唇齿间肆虐、勾旋。
呼吸被挑拨地发热,冷寒衣轻喘着,脑中已是一片混沌不知如何反应,像是溺水一样,她别无他法,只能紧紧依在他胸口,像无依的水草般缠绕在他身上。叶辰拥着她,唇舌交缠,紧紧不放……
客厅里精致的白色落地钟摇摆着,等到黄昏最绚烂时刻恰好发出声响,像是在附和着某种壮美。西边的落日余晖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进屋内,照射着相拥的两人。
冷寒衣受了钟摆的提醒,终于想起推开叶辰,但想起刚才缠绵的一幕,却再不敢与他四目相对,只是缩肩倚在墙边低头看着地面。
“做人还是坦诚点好。”叶辰调侃道,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
冷寒衣又羞又恼,不客气的瞪了眼叶辰,依旧嘴硬道:“虽然不知道叶总您指的是什么,但领导的指示下属会认真聆听。”
叶辰无视她的嘲讽,径自说道:“你的衣服干不了,今晚就住在这儿。洗漱用品我都买了,客房在书房边。我去把饭菜热一下。”
一连串的话,竟是没给寒衣留下一点拒绝的机会。再看看他在超市里买的东西,寒衣才明白他是早有这样的打算。
“那水龙头也是你故意弄坏的?”冷寒衣忍着怒意问,那样的眼神,似乎她眼前站了位十恶不赦的恶人。
叶辰却摆摆手,不以为然,“想要达到目的,总需要使点手段。”他走进厨房,从容地把饭菜又重新热了一遍,只是没人想到,如此烟火气的举止动作在他而言却依旧高贵又优雅。
“吃饭吧,晚上我还需要工作。”
叶辰在桌上摆好碗筷,双手却突然停顿了下——这张精致的玻璃餐桌上,从没有出现过两双餐具,就算鹿鸣小时候还跟着他时也很少有两人共餐的情况:鹿鸣爱吃辣,而他不能吃辣。
“你凭什么以为我一定会留下?”冷寒衣扫了餐桌一眼,馨香清淡的菜却突然刺得她双目发涩,姥姥去世后,她再未与人这样吃过饭,哪怕是最简淡的。
“不凭什么,如果这个方法不行,我会再用其他的。”叶辰并不看她,说话的语调依旧低沉平缓。“之前几年,我明知道你一人独自在清云过除夕却不去找你,一是想晾一下你的倔强,二是觉得……你怕我。”
“那今年呢?”冷寒衣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为免露馅,她赶紧结束问话,在叶辰对面的位置坐下。
“今年,你还是怕我,”他把一份菜夹到她面前的碗里,自然地像是曾经就为她做过。“但就算怕我……我也不想再晾你了。”
冷寒衣心中一滞,呼吸像暂停了一样。
“去年,我在小酒吧里看着你,你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叶辰不必再说下去,冷寒衣也已想起去年的境况。
去年除夕夜,小酒吧外的烟火绚烂如云,伴随着人们一阵阵热闹的欢呼声盛放在夜空里。冷寒衣独自坐于角落,背对着门口,将外界的欢腾摒弃在身后。她端坐在座位上,对着一杯酒发呆,长发披散在肩上,遮挡了她部分侧脸,昏暗的灯光下,独坐的她寂静孤美地像幅画。
酒吧内再无一人,酒吧老板也已回到后面的住处和妻子孩子一起团圆。
叶辰从后门进入时冷寒衣全然不知,所以在他的身影赫然出现后,猝不及防的她甚至没来得及擦去已滑至唇边的眼泪。
“你怎么……”冷寒衣脸色大变,骇得站起来。
叶辰凝望着她,眉心深处同时封锁着冷漠与怜惜。他探出手,想要替她擦干下巴处悬挂的泪水,但却被她条件反射地躲开了。
掌心悬空,叶辰看着她惊悚受惊的样子最终还是慢慢收回了手。
“你还是怕我……”
他低声说着,沙哑的语气中是难掩的巨大失落。直至离开,他都没有回头再看寒衣一眼。
“所以冷寒衣,”此时此刻,叶辰再次面对冷寒衣,目光却十分坚定,“就算你再怎么排斥我,我也不会让你再独自呆着。”
他只简单吃了点,然后便回身去了书房,直至寒衣在客房睡下都没有再出来。
关了灯,冷寒衣在客房的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听到隔壁的开门声确定他从书房出来才心中稍安。
他似乎在客房门口站了会,许久之后寒衣才又听到脚步声,根据声音的方向,应该是回了卧室。
至此时,方是相守无言,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