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古城楼下的一处院子里摆着一张小方桌,桌上是腊猪肝炒菠菜、蒸腊肉、炒腊鸭、蒸腊鱼,只有一钵香味扑鼻的土鸡汤与腊味无关。倒不是男女主人小气,这些菜都是张国柱自己要吃的,还特意嘱咐鱼和鸭子都要放朝天椒剁的辣酱。
菜上桌了,客人却还没来,陶昊这个男主人也不打电话问一问,自己坐在院子里发愁。麻烦啊,一炮打电话来问要不要卖股票,还说找到了几个买主,可陶老板那精怪就认准了愿赌要服输,宁愿八十万买来的股票烂在手里也不卖。那可不是八万,而是八十万!
做好了饭菜的胡小清见客人还不来,轻推了他两下,催促道:“陶昊,陶昊,打电话问问啊。”
“问什么问,爱来不来”,没好气的陶昊回了一声,见女友脸色泛红,又语气缓了点道:“没事,有点烦。”
“怎么了?”
这种烦心事,哪能让她跟着担心?换上笑脸的陶昊把她扯过来,手便往短裙下光洁的大腿上摸去,调笑道:“医院里没哪个不开眼的追你吧?”
“胡说什么呢?”
俏脸飞红的胡小清打开乱摸的毛手,白了他一眼,一扭细腰回了屋。
没多久,穿着便装的张国柱步行来了,打了个招呼就开吃,象饿死鬼投胎样。下筷如飞,没个吃相的张国柱半饱之后,吹了瓶一块二的秀江啤酒,满足道:“好吃,象过年一样。”
好吃就多吃点,吃腻了的陶昊把剩下几块蒸腊肉全夹进张国柱的碗里,邀请道:“柱哥,加油吃,明天再来继续帮我们吃。”
“行,反正我请了半个月假,帮你全部吃完。”
副部长居然请半个月假?正心忧股票的陶昊心里一咯噔,急忙小声道:“柱哥,我这破房子有希望推倒重盖吗?”
呵呵,这小子总算是稳重了些喽,几口把碗里的大肥肉吞掉,惬意的张国柱拉开点衣领,又用大拇指顶开一瓶啤酒,示意陶昊也吹一瓶。
“不准停,得一口气!”
这有什么难的?
急切的陶昊吹完一瓶劣质啤酒想再问问,比他喝得更快的张国柱却问道:“昊伢,陶伯买了几多?”
这个,这个……。
电光火石间,脑壳灵活又好赌的陶昊,想把他老爹手里的股票数量再翻一倍,反正包赚的生意还怕搞不来钱?但是,陶昊最终还是没翻那一倍,他怕被人看出鬼来。
算了,做人要知足。
“花了80万,陶老板就是只精怪,喊他跟我们一起搞,他偏信不过我。”
很正常,换成自己,也不敢轻易把80万交给外人。特意来这吃饭的张国柱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瞟了眼坐在桌边默不作声的胡小清。
妈呀,80万呢!
脖子、双手、脚踝上都金光灿灿的胡小清,被家父的大手笔吓了一跳,但连忙端着饭碗回屋。她是个聪明的妹子,知道这些事太机密,即使她嫁进了陶家,张国柱都不愿意被她听到。
“1块5一股,让陶伯全部卖给我们”。
顿了一下,张国柱又小声解释道:“昊伢,莫误会,我们也要成本的。如果他不愿意,以后卖不起这价了,你就莫怪哥哥。”
发财了!老陶买的便宜,连七角钱一股都没有,等于翻了一倍多咧!
桌子下的双脚都在打抖的陶昊,连忙小声道:“没问题,他要是不卖,我就跟他翻脸!”
“还有,这事烂在肚子里,不管是你兄弟还是你同学!”
“晓得晓得,那就是同学,还称不上是兄弟”。
说完,陶昊又小声解释道:“上次我差点受的处分,其实就是那同学逼我承认的,要不是他平时做人还算讲究,我跟他都不会在一起耍了。”
那就好,这伢子什么事都好,就是经常会脑壳进水。跟自家兄弟讲义气当然没问题,但不是自家兄弟,怎么还能义字当头?
又开了两瓶啤酒,张国柱递了瓶过去,也说点他自己的事。虽然他跟陶昊是兄弟,虽然出钱的不是他张国柱,但这次帮老陶发财,也不是白帮的。
“还记得去年过年时,我在你屋里讲过的事吗?”
“地皮?”
张国柱点了点头,可陶昊好奇道:“柱哥,你摆平了你们部长跟政委?”
“呵呵,游政委再跟陈部长搞不到一起,那他就要来军分区坐冷板凳喽。不过,以前我跟你讲的要改一改。”
那是肯定的,以前柱哥没钱,现在有了钱,条件哪会和以前一样。不过,陶昊也没想到张国柱开出的条件,远比他猜想得更苛刻,那就是只借老陶的名义,其余的都与老陶无关。
几百上千万的生意,出面张罗的人连根毛都沾不到,虽说有那80万的股票在前,陶昊仍然不敢替陶老板答应。而且,他还敢肯定这是张国柱的意思,彭老师绝对毫无知情,因为彭老师那人做事、做人都大气,不会这样小家子气。
犹豫片刻后,陶昊问张国柱要了手机,去那间还挂着几块腊肉的平房里打电话。可让陶昊没想到的是,他那精怪样的老爹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老陶,你可想清楚了?那事是有风险的,万一出了问题,你是要替他们顶的!”
电话那边的老陶一点也不担心,人家既然提出这样的条件,除了那些股票之外,肯定还把其它的东西考虑在内了。比如胡小清的工作,再比如他儿子回同古后的安排等等,只不过人家是有身份的人,不会把话讲得那么透而已。
“不是,老陶你搞错了,彭老师肯定不晓得这事。帮小清搞工作,不是张国柱的人情,那是安师母帮的忙!”
可能吧,但那又怎么样?人家是一起耍到大的兄弟,真把这事告诉彭伟国,这伢子也落不着好,反而会把好不容易攀上的关系搞出嫌隙来。再说,这是生意,百多万的酬劳加上两份好工作,自己不做,有的是人想做。
“放心吧,他们会寻人顶在前头,莫非我就不会?”
沉默半晌,想通了的陶昊小声道:“晓得了”。
打完电话,陶昊回到院子里,把手机还给张国柱,笑容满面道:“老陶答应了,你自己去寻他商量”。
“还有件事”。
“柱哥,你尽管开口,只要我办得到的”,陶昊心里不太高兴了,但脸上还是笑容可掬。
这事更难办了,张国柱想借陶老板100万周转一下。
“现在同古街上借钱的利息是两分,我也出两分,你觉得怎么样?”
这一下,刚才还为发财而激动的陶昊,真不知怎么说了。他又不是闷着脑壳死读书的学生伢子,哪不知道现在银行贷款利息是九厘六,生意人借钱周转是两分利息起,没有抵押的甚至能达到五分?换句话说,等于是老陶还要去帮他搞笔100万的借款,而且风险由老陶来承担。
再说了,张国柱可能没多少钱,但以前一年奖金都十几二十万的彭老师还会没钱?以他跟彭老师的关系,借钱还能有问题?
见这小子脸色有异,三十出头的张国柱不费脑子都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禁好笑道:“瞎想什么呢?就是周转一下,借两个月,最多三个月,没风险的。你也莫想歪了,伟国是不沾这些东西的,最多是帮我出个主意。”
这可不是小钱,饶是陶昊自诩讲义气、要面子,也强笑道:“柱哥,我无所谓,但老陶那要有个交待,你总得告诉他借钱干什么吧?”
也是,自己当兵都当傻了,张国柱自嘲道:“我话没说明白,就是在账上过一下的事,明白了吗?”
明白,不就是县人武部的项目需要启动资金,张国柱又不想让外人沾便宜,只有他们部里自筹资金先启动,再卖楼花样得撬动整个项目喽。一铺富三代,这事确实没什么风险,反正前头都答应了,还差最后这一下?
“行,我再打电话给老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