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咋滴啦,小乔同学?”
我不问还好,他老老实实地蹲在地上哭,我这一问,他又老戏骨上身了,直接过来抱住我的小腿,跟个考拉似的,鼻涕眼泪全抹在了我的裤子上。
虽说我今天还没有洗澡换衣服,但是这个场面还是很气人的。
解路听到响动从厨房里蹦了出来,他这回比较理智,并没有出手打人,而是用满是洗洁精泡沫的双手把乔力拉开,“哥们,你这是咋滴啦?”
乔力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我是直男!你们信吗?”然后瞪着圆眼睛望着我,又强调了一遍,“哥是直男,你信吗?”我摇了摇头,发现他表情不对,只好又点了点头,担心点头的幅度不够大,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我又像筛糠似的使命抖了抖。
他好像并不太满意,又转向解路,“哥们,我是直男。你信吗?”
“信吧。”这回答也是没谁了。
他显然是喝多了,耍起了酒疯,半跪在地上,继续哭诉:
“哥哥我今天终于忍不住跟老齐吵架了。”
“老齐?”我真不该插嘴,可是又忍不住,还好乔力压根不管我的问题,倒是解路推了推我的胳膊,轻声说道“齐总”。
“三年前,我为了个妹子来到厦门,结果那婊子给我带绿帽,我一怒之下把那男的腿给打断了,被拉到局子里待了半年。”
“什么局子?哦,监狱……”
乔力一边哭一边白了我一眼,“傻白甜,你是不是猪脑子。”
“我是,我是,你继续。”
“你们不知道,从局子里出来的人根本找不到体面工作,更何况我大学都没念,连送外卖送快递人家都不敢要我,怕我生气殴打客户。你们说,我长得有那么凶神恶煞吗?”
“没……没有……你长得挺帅。”
“帅有什么用,我本来以为齐总是个伯乐,招我进公司,还给我这么高的工资,尽管有时候被他当做小秘使,我也心甘情愿的。”
“……”这话我真的没法接。
“可是我是个正常的人啊,我得谈恋爱不?你们说,我长得这么帅,我得谈恋爱不?”
“当然,当然。”
“可是每次恋爱,那家伙都要干涉,明面上支持我,背地里去找人家姑娘揭我的老底……”
“说明他对你是真爱。”
“噗,傻白甜,你是不是猪?我是直男!直男懂不?”
“懂……”
他继续絮絮叨叨说了一个小时,终于累得睡着了。
我和解路把他抬到房间,他也没有醒来。
但是第二天早上,我起来的时候,他的房间门开着,里面整理得很干净,空荡荡的。
他搬走了。
可能是回忆起昨天的倾诉,再没脸待下去,也可能是过够了这样的日子,终于决定脱离齐总的掌控了。
感觉他确实算个可怜人,但是离开这里未必不是好的开端。我再打他的电话,关机。不管怎样,一个大活人就这样不告而别突然消失,我们的心里都有些别扭。
而齐总,半夜跟他吵完架,坐了最早的一班飞机赶了回来。
他蓬头垢面,精神萎靡,一看就是一宿没睡,头发都有些花白了。
他问了乔力的情况之后,就坐在客厅的角落里抽起烟来,也不管其他人的感受如何,呆如雕塑,抽了一上午。
仅剩的我们三,傻愣愣地偷瞄着,假装工作不在意,在混沌的空气中熬过了一上午。
“齐总,我们要去吃饭,帮你带点什么?”专注带饭三十年的叔叔询问道。
“不用了,我不饿。”
最后他还是给打包了一个盒饭回来,只是齐总依旧一动不动,更别说吃饭了。
这样下去,感觉我们都要完蛋的。
怎么办?
安慰领导这种事情,或者说领导需要安慰这种事情,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解路就更不用说了,他巴不得一整天都没人跟他说一句话,更别说主动去安慰别人。叔叔倒是挺热心,对齐总嘘寒问暖一整天,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傍晚时分,又到饭点。我真是佩服齐总的定力,他一整天都保持同一个姿势,而且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即使他的手机跟个闹钟似的叫个没完。
这样下去可不行,我最怕他突然一句,我们散了吧,然后我就失业了。无论如何,为了我的塑料饭碗,我都有责任把他救回来。
啥都不吃?要不我亲自煮?死马当做活马医,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不过话说回来,亲自给谁下厨,都比齐总动力大,因为他实在是不帅,哈哈哈!
所以我决定煮个最简单的面线糊先试试水。
面线糊作为闽南地区最常见的小吃,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早餐店、路边摊上。成品呈糊状,是由细面线、番薯粉制作成。我琢磨着,反正如此平淡无奇,要是齐总不吃,浪费了也不觉得可惜。
我打开冰箱,发现上次做饭用的虾仁和鱿鱼还剩了不少,瘦肉一块以及青菜一棵、香菜几根估计是解路屯的。此外我在厨房里翻找出香菇干、木耳干,这些叔叔的囤货早已沦为公共用品。
首先,鱿鱼、瘦肉、香菇切丝,青菜、香菜切段,虾仁洗净。
然后锅热油,爆香香菇,加入其他配料一起炒匀,倒入开水继续烧沸。
第三步是至关重要的——调味,耗油一勺、鸡精少许、盐少许,倒入地瓜粉勾芡,翻动一下锅里以免煳底。
最后,放入面线,小火煮8~10分钟。
为了表示我的诚意,并掩盖我的敷衍,我特意煎了一个荷包蛋放在最上面,看起来一碗色香味俱全且用料十足的面线糊就大功告成了。
我端着面线糊放在齐总面前的桌子上。
“齐总,吃饭了,我亲手下厨为您做的。”
“不是跟你们说了,我不饿。”
“齐总,不吃不喝容易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天涯何处无芳草,但是好吃的东西一旦错过,就喂狗了,不要在您回忆往事的时候,恨恨地想起来,曾经有一碗好吃的面线糊摆在面前,没有好好珍惜……”
虽然我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我亲手做的饭被人嫌弃,还是好气啊!我不死心,只得开启了王八念经模式。
齐总被我轰炸到不耐烦,只得说道:“吃吃吃,我这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