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儿听了花娘的话,将黑纱蒙在脸上,跳下了楼,周围的人都被惊的作鸟兽散。喜儿快步冲到苑外,食指扣在口中吹声长哨,一匹红毛马奔到,沿途粉尘四起。喜儿搂着红马的脖子道:“小红马,龙泉山庄就剩你我二人了。”
那红马似乎谙于人事,马头在她的面颊上蹭蹭,留下了两行泪。喜儿感动道:“就知道你跟我亲。好马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喜儿已经把李恫杀了。”
那马儿竟跃起前蹄,冲天长啸一声。喜儿高兴道:“小红马,想不到你也如此的开心。”喜儿用手梳了下小红马的鬃毛,道:“可惜喜儿不是李宗山的对手,花娘担心喜儿的安危,让喜儿到洛阳等她。”小红马向前走了几步,喜儿跳上马背,小红马便疾驰而去。
出了扬州城,又走了一个时辰的路。此时天已傍晚,前面是片榆树林。林子深处有座山,这山被夜色染的漆黑,这漆黑也分为两种,深的黑是山林,浅的黑是山道。半山腰还有一大片比山林还黑的怪物,它们匍匐着上山,在山巅之上,有几只怪物耷拉着脑袋站起来,有几只卧在山顶,有几只走来走去。“狼?”喜儿嘀咕道,那月光下的身姿真的像狼。随后喜儿摇摇头道,“狼的下巴是尖的,那群不是狼。难道是狮子?”可当她听到隐隐约约的啸声后,她又摇头道:“那是条狗。因为分明是犬吠声。”可那群怪物的叫声要比家犬野蛮,身体也比家犬要大。喜儿自言自语道:“应该是我见识短了,实在认不出是什么怪物。”喜儿相信它们应该是群野犬,只要不叨扰它们,它们应该不会侵犯自己。这般想着,她又牵着小红马向前走着,忽然小红马惊叫了几声,蹭着马缰,不愿再向前走了。喜儿没办法,只好到周围拾几根鲜草来喂它。那小红马嚼着鲜草,喜儿道:“小红马,枉你跟了我许多年,还是如此的胆小。”那小红马又抬头看着她,喜儿笑道:“你倒还觉得委屈?算了,我们就在这休息吧。”喜儿拾几片干树叶垫在树旁,依着一棵榆树合衣睡着。冷风扑簌,摧拉着榆树林左右摇晃,惊的鸟雀四散飞去,此时月入正空。小红马又惊叫了三声,快步走到喜儿面前,用右前蹄拨弄着喜儿的脸庞,喜儿被惊醒,跃起身子道:“他们来了?”
小红马长啸一声,点了点头,转过弯侧身对着喜儿,喜儿取下马鞍上的赤凤剑。此时远处的马蹄声渐近,听声音好像来了十几人。喜儿此时的心情开始浮漾,她回想起七年前,当时一伙人冲到龙泉山庄,烧的烧,杀的杀,她的爹爹被歹徒杀死,她和亲娘躲在地下室里,那时她要出去,娘把她拉住了,娘说:“喜儿,只有娘能出去,你切记要照顾好自己,你就是龙家的希望。”说完,喜儿娘只身提剑出去,那晚之后,喜儿存活了下来。
如今的情形比那时还要险恶,因为她已经逃不开,十几个人已经下马站到她面前。那来人中有个年纪最大的中年人凶道:“歹丫头,你为什么要杀我儿子?”
喜儿嗔道:“杀了就杀了,哪有为什么?”
那个中年人怒不可遏,施一招黑虎偷心就冲向喜儿,喜儿拔剑相向,那中年人本是派的传人,天下武功出少林,派也是少林的韦陀派演变而来,取自内外三合,即内练精、气、神,外练手、眼、身,做到上下相随,内外相合。“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此为内三合。“身与手合,手与足合,足与跨合。”此为外三合。有八打、八封、八闭、八进、八退、八顾、八式、八变、八八六十四招。其中“鬼头探脑”的身法和“步伐丁丁,步走七星”的步法最为对手所忌惮。其中又分“一路拳”(即拳),青龙拳(二路拳)、黑虎拳(三路拳)以及子母连环拳(四路拳)四路拳法。那中年人入门已有三十年,方练成三套拳法,此已为其他弟子所不及。喜儿使的是龙泉山庄的独家剑法,龙门剑法本意不在于使剑,而在乎以气运剑,所以专攻内力,当内力精纯到一定程度后,剑就变成无处不在,处处皆是杀招了。尤是第九重的无形幻影剑法,几乎中原武林无人能敌,但她苦于练习日短,只略窥门径,如今又遇到劲敌,喜儿三五招便吃疼不住,被那中年人施一招“鬼影锁喉”傍了身,中年人掐住她的喉咙道:“你与我斗不过三招,若是我狠心,你现在已小命玩完了。”
喜儿啐道:“你不用假惺惺,不过是想试我的招式,如今要杀便杀,要剐便剐,悉听尊便!”
“臭丫头倒挺聪明,哈哈”那中年人仰天大笑道,“你是龙啸天什么人?”
喜儿气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中年人道:“你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那晚龙泉山庄就你一人活着,你爹是我杀的,你娘也是我杀的,哈哈”
“李宗山!”喜儿挣扎地叫道,奈何她身子动弹不得,她怒道:“有本事把我也杀了!”
李宗山又笑道:“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他又加重了手劲道,“说!告诉我《龙门剑法》在什么地方?”
喜儿讥讽道:“说了我就真的死了,你以为我会那么傻。”
“你!”李宗山挥起右掌,劲风犀利,眼看着就要打将下来,这时林中忽然传来一声叫喊:“休得伤害那位姐姐!”
李宗山听那讲话人声音青涩,哈哈大笑道:“娃娃也想多管闲事!”
那说话人却不答话,一支竹笛横于口中,一曲《陌路秋音》奏出,满林子都是“嗷——呜——嗷呜”的啸声,李宗山听这啸声,轻蔑道:“叫群土狗就想救这丫头,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
然而这回他错了,当上千双蓝色眼睛靠近他时,他才看出那群“土犬”的真面目,浑身似狮似虎,奔走似羚似狐,獠牙一指长,舌堪一掌开,走在最前面的三只悍犬先行扑至,被李宗山挥掌打伤,剩下的咆哮着齐头并进,上窜下跳,恰似一阵黑云覆日。他孤身一人怎斗得上千头悍犬,就算来了两成都能吞的他没有骨头。李宗山胳膊被撕掉一块露骨肉,他想纵身上树,右腿又吃了悍犬一口,他用左脚施劲踢掉悍犬,施道轻功,飞有三丈高,悍犬扑他不住,只能遥遥虎啸痴叫,他狼狈逃开。
那随他而来的十余人,轻功良莠不齐,有两人已被咬死,悍犬再要追他们时,那奏横笛的主人却用笛声唤它们回来。那主人跳下树,走到喜儿面前道:“姐姐,我叫周行意,今年十二岁。”
喜儿看这少年稚嫩英俊,也回他道:“我叫喜儿。”
“喜儿姐,那大恶人真坏,竟然欺负你一个弱女子。”周行意稚气道。
“呵呵,那你是不是特别痛恨那些欺负女人的坏人?”喜儿调侃道。
周行意闷头嗯了一声,道:“爹爹常对我说,男人欺负女人是不对的,刚才那个大恶人要打你,我才出手的。”
“你爹爹?”喜儿好奇的问道。
“我爹爹以前是个征边大将军,后来在疆外娶了我娘。我娘是吐番人,家族的人都讨厌我娘,我爹就带着我娘搬到这山住。”周行意指着远处的山顶道。
“那后来呢?”喜儿问道。
“我娘虽是吐番人,但她也有个好听的中原名字,叫柳榆林。我爹一直钟爱我娘,所以就在这山上山下栽满了榆树。后来有了我之后,我娘以为家族的人会因此让我们回去,但族中那些长辈却无动于衷,不仅未将我列入族谱,甚至连爹爹都要被他们除名。我娘为了不拖累爹爹,就趁爹爹出去的时候自缢了。后来爹爹回来见的我娘走了,也用剑抹颈了。”周行意说着就哭了。
喜儿见周行意伤心流泪,自责道:“都怪我,提及你的伤心事。”
周行意呜噎道:“不怪姐姐,是行意自己心甘情愿说的。”
“那好,你得答应姐姐,别再哭了。”喜儿道。
行意点了点头。喜儿手指着那群异犬道:“当初我以为它们是群野犬,没想到比狼还凶猛。”
周行意道:“姐姐,这可是吐番高原上的番獒,我父亲叫它们狮子狗,我娘在我五岁的时候从吐番带来几只,没想到这番獒虽然凶悍,但和我却很投缘。我娘见我喜欢,以后每次回来都要带上一些。我经常捉些蛇胆来喂它们,所以它们长得奇快,产仔也很多。”
“你现在一共养了多少只?”喜儿又问。
“这个我倒数过,有九百八十三只。”周行意引以为豪道。
喜儿着实吃惊,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养的了如此多的悍犬。这悍犬看似痴呆,实则极为忠诚,一只可斗上二三十个不会武功的徒手汉子。她油然而生的三分敬意,都通过目光投射到他的身上。她忽然觉得他不同,其面圆,其眉细,其目灵,其鼻巧,其唇线分明,一身粗布麻衣,而遍处是补丁,脚踩一双帆布鞋,腰上别根短竹笛,浑身上下都是真,举止谈吐无伪虚。真是不期高官禄,不慕浮名利,不愿趟世故,只羡少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