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徐徐聊了一顿饭的工夫，行意看喜儿有些倦了，道:“姐姐，这山上就是我的家，我扶姐姐去休息吧。”

　　.喜儿看着他稚气未脱的脸蛋笑道:“好吧。”说着就要扶树起来，没想到刚刚要站直的身子，又差点跌到地上，幸好被周行意扶住。他道:“姐姐被那恶人伤了？”

　　“没事，”喜儿道。

　　周行意担心喜儿的安危，用两指扣住喜儿的右手脉，忧心道:“姐姐把舌头伸出来看看。”

　　喜儿笑道:“真想不到，你还是个医生。”说完就伸出舌头。

　　周行意皱眉道:“姐姐气息潺弱，舌苔发黑，是被伤了脾胃，这里到山上还有几里的路程，姐姐是走不得了。”

　　喜儿道:“这个我有办法。”随后她又担心道:“不好，小红马怕是要被你的番獒吃了。”

　　周行意笑道:“姐姐，我养的这些獒犬可不会吃了你的小红马。”

　　喜儿不解道:“这又是为什么？”

　　周行意道:“我养的这些獒犬从小都是我喂食训养它们，它们的饮食起居都是我亲手照料的，我这山下经常会有行人路过，但它们从来不惊扰他们，姐姐可以把红马唤来看看。”

　　喜儿吹声长哨，果然像周行意说的那般，小红马丝毫无损的奔至她身边。喜儿释然道:“好马儿，载我们上山。”

　　那小红马乖巧的屈蹲四腿，周行意惊讶道:“我原来不相信姐姐的马可以上山，如此见了，这马倒真有些不同。”

　　喜儿娇笑道:“走吧。”

　　喜儿先上了马背，周行意坐在后面，牵着马缰道:“好马儿，乖马儿，起来吧，带我们上山。”

　　没想到那小红马认主，说什么也不肯起来，周行意倒一阵尴尬。喜儿回头看着周行意噗嗤一声笑了，口里叫道:“好马儿，乖。”

　　那小红马这才起来。小红马知道喜儿受了伤，山路颠簸，所以它走的很慢。待到快到山顶，喜儿看到两间草房，这草房虽简陋，但建这房子的人却极其悉心。这房子是用木板砌成，外围有竹丕圈住，周围还有一片榆树圈成的院子。屋主人还特意考虑到雷雨天气，所以这榆树围成的圈子很宽敞，间距有两丈远。小红马走到院子内，周行意扶着喜儿进了屋，生了炉火。喜儿道:“这天已入春，炉火就不必了吧。”

　　周行意道:“姐姐，这炉火是要生的，一来山上不比山下，晚上要冷些。二来这也在我医姐姐病的步骤内，姐姐等会便知。”

　　周行意从药柜里取出一个紫色的匣子，打开匣子，是一叠红布包裹的银针，周行意取出银针在炉火上炙烤一会，又用白酒在上面浇凉。正待走到喜儿面前时，他却楞呆住了，尴尬的望着喜儿。

　　喜儿见了，以为他在担心医不好自己，安慰他道:“你不必担心，医不好姐姐也不会怪你。”

　　周行意还是尴尬，最后才忍不住说道:“我给姐姐施的针灸需贴皮肤。”

　　喜儿听了俏脸飞红，低下了头，周行意也感觉此事不通，楞呆了半柱香工夫，突然他一拍脑袋道:“姐姐，我有办法。”说完他就要脱下上衣蒙住自己的眼睛，后来心想这样上身也不妥当，当即也把脱到一半的衣服穿上。喜儿见他这般，也止不住笑了，他道:“姐姐别怪，都是我太紧张了。”说完就到另一间房内取了件旧衣服，用手撕下两截，蒙在眼睛上，磕磕绊绊的走到屋内，这一幕又让喜儿笑了半天。

　　周行意道:“姐姐，这次应该无碍了。”

　　喜儿扭捏的脱下上衣，道:“可以了。”

　　周行意道:“姐姐可知道中枢，中脘，天元，足三里四个穴位在哪。”

　　喜儿道:“知道。”

　　“那好，姐姐可牵着我的手施针。”周行意道。

　　喜儿嗯声答应了，用右手轻握在他的手腕上。周行意只觉得手腕上一片丝滑，如浸在水中，喜儿见他在发呆，嗔道:“你在想什么？”

　　周行意这才缓过神，满脸羞红，顿觉的刚才思想肮脏龌龊。随后他又跟着喜儿的手劲找到了中枢，中脘两穴，在上面扎了针。喜儿一听下个穴位要扎天元穴，又迟滞了一会，周行意以为喜儿忘了，忙又多说一句:“姐姐，下一个是天元穴。”说完自己想了一下，又小脸羞红。

　　喜儿看到他脸红，笑道:“姐姐还没说什么，你倒在在意了。”言罢捎着他的手找到天元穴，那天元穴位于脐下三寸，约肚脐下方三指的宽度。周行意扎完天元穴，最后又跟着喜儿的手劲找到足三里，扎针上去。自此四个穴位已经全部扎齐。

　　这扎完针又得等待三柱香的时间，喜儿看周行意呆若木鸡，自思该找个话题来打发时间。她对他的医术极为好奇，于是她问道:“你跟姐姐说说，你是跟谁学的医术。”

　　周行意见姐姐问这个问题，忽然也来了兴致，他一五一十的把那天发生的事情缓缓道来:

　　那天天气闷热，正是百蛇出洞的最佳时机。周行意提着十来只麻雀到淮河岸的那片林子里。那林子古树参天，人迹罕至，正是捕蛇的好地方。周行意将一根绳栓在麻雀的腿上，另一端系在三根七十斤重的九齿钢叉上，那钢叉齿针呈环形排列。周行意把钢叉挂在树梢上，只要有蛇吞了一只麻雀，那其它麻雀就会被惊动，三根钢叉就会一齐落地，“这时麻雀周围半丈内都是死地。”周行意比划道。

　　喜儿问道:“这捕蛇的方法我倒是头一回听过。”

　　周行意回道:“这是爹爹教我的。”

　　喜儿道:“原来如此。”

　　周行意又继续道:“我一个上午就捕到四五十条蛇，然而我那时家中还有其它狗粮，所以这些蛇胆已经足够了。然后当我剖完这些蛇胆时，却没发现我身后还有个人，那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我正要提着那些蛇胆回家，那些器具实在太重，我一般把它们埋在土里。我身后的那位老先生就走了出来，我这才发现他的行踪。他道:“小兄弟，你捕了那么多蛇胆，可否赠与我一个。”

　　我当时心想:“蛇胆没了可以再捕，送他一个又无妨。”于是把手中的蛇胆都递到他身前，道:“给，老先生你挑吧。”。那老先生乐不可支，挑了一个最大的一枚，嘻嘻道:“就是它了，哈哈”

　　周行意一头雾水道:“老先生，什么是什么啊？”

　　那老先生吃惊道:“你不知道？这可是成年的五步蛇胆。”

　　“五步蛇胆？我只知道这是条蛇，并不知道它叫什么五步蛇。”周行意道。

　　那老先生咧嘴笑道:“少年，我问你，你捕这些蛇胆干什么？”

　　周行意道:“我是捕作家中的獒犬食用的。”

　　老先生道:“可惜，可惜，如此名贵的药材却给你留作狗食之用。”

　　“药材？”周行意懵道。

　　老先生道:“这五步蛇长近一丈，匍匐时背面棕黑色，头侧土黄色，二色截然分明，体背棕褐色或稍带绿色，其上具灰白色大方形斑块17—19个，尾部3—5个，此斑由左右两侧大三角斑在背正中合拢形成，偶尔也有交错摆列的，斑块边缘色深，腹面乳白色，咽喉部有排列不规则的小黑点，腹部中央和两侧有大黑斑。是也不是？”

　　周行意没想到老先生对这蛇如此熟悉，倒像亲见了一般，忙道:“是。”

　　老先生又道:“这五步蛇是治疗麻风的传统良药。蛇胆非常名贵，能驱风除湿、明目益肝。蝮蛇干粉可治恶性疾病，风湿症，若配以草药，有延年益寿的奇功。蛇毒是稀世之宝，可制成镇痛、抗毒、抗凝血的良药。”

　　周行意听了痴了，自怨自艾道:“如此说来，这蛇全身都是宝，我这倒是暴殄天物了。”

　　老先生道:“言重了，言重了，少年不要多想，嗯这”老先生指着手中提着的五步蛇胆道:“以后少年只需要把这蛇捕来赠与老夫，也算是积功德的好事。”

　　“那些其它蛇胆，老先生要是想要的话，也赠给你吧。”周行意道。他忽然觉得以前做的都是错的，现在想把所有捕来的蛇胆都赠给老先生，来补偿以前的错误。

　　老先生摆手道:“不要，不要，这其它蛇毒性太小，要了也没用，你还是留作狗食吧。”

　　周行意这才放心思道:“原来其它蛇胆都没用，既然老先生不要，我就留着喂食獒犬。以后也可以继续捕蛇了，只要挑出一些名贵的毒蛇留给老先生就可以了。这可是两全其美。”于是他道:“老先生，以后你一月可来四次，在这儿等我，先生只需把名贵毒蛇的模样告诉我，我自会留给先生。”

　　老先生道:“那好，那好！”随后提着那个五步蛇胆准备离去，思了一会，又扭头回来，跟周行意说道:“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他道:“我叫周行意。”

　　老先生道:“周行意小兄弟，我问你，你父母在家么？”

　　“我父母都离开了。”周行意戚然道，随后又抬头看向老先生道:“老先生有什么事？”

　　老先生听他说父母故去了，道:“既然你父母故去了，我就不去拜会你父母了。这样，你给我蛇胆，我也得找些东西来还礼，周行意小兄弟，你看我教你医术行不行？”

　　周行意道:“爹爹常说，授人不应有所求。”

　　“你！”老先生气道，“这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我教他们医术，我都不轻允，我可是开口要教你的，你竟然还不愿意。这样，你不让我教你医术，这五步蛇胆我也不要了，还给你。”老先生说完就把蛇胆扔了出去，扭头走开。周行意没想到老先生如此好面子，这样得罪老先生，他心里也不舒服，忙不迭追上道:“老先生，等等我，我跟你学医术。”

　　“我不喜欢强人所难。”老先生生气道。

　　周行意道:“行意不是勉为其难的，行意是真心实意的，行意其实打心里想跟先生学医术，学老先生治病医人。”

　　“我看你还不是真心。”老先生叹了一口气道，“我念你还小，就不跟你斤斤计较了。”说完从怀中掏出一本《黄帝内经》递与他道，“这本书你先背下来，一月之后我自会来这教你。”

　　喜儿这处插嘴道:“傻弟弟，那老先生是想收你为徒，你还欠他一句‘师父’。”

　　周行意拍额头道:“我怎么那么笨，当时怎么没想到？最后自那天起老先生果然在一个月后守约而至，我把存着的名贵蛇胆都给他，他则给我注解《黄帝内经》。后来老先生见我勤奋好学，就每隔四五天来一次，最后几乎每天都跟我在一起。直到半年后，老先生生我的气，离开了。”

　　喜儿道:“那他一定是让你叫他师父，他屡次点你，你却亘古不化，也真难为那位老先生了。”

　　“那老先生是气的不愿见我了。”周行意垂头丧气道。

　　喜儿笑道:“我猜那老先生没有真生你的气，你只需下次见面时叫他一声师父就可以了。”

　　“真的？”周行意道。

　　“嗯。”喜儿道，随后她又说:“时间到了么？”

　　周行意这才想起自己只顾讲话，倒忘了给姐姐取针。取针还是跟施针一样，不过喜儿坚持要自己取，取针没有什么要领，周行意也觉得这样甚好。喜儿取下针，穿好衣服，道一声:“可以摘下来了。”

　　周行意摘下蒙在眼前的两条麻布，两眼蒙蒙睁开，看着喜儿道:“我觉得姐姐比之前更漂亮了。”

　　喜儿道:“胡说，姐姐又没添妆，更漂亮又从何说起。”

　　周行意懵然一笑道:“其实我想说姐姐一直都很漂亮，像仙女，虽然我不知道仙女长什么样？我只在爹爹讲的故事里听过。要我说，仙女应该长得就是姐姐这般。”

　　喜儿开心道:“那姐姐是仙女下凡喽。”

　　“嗯！”周行意道，忽然他又思及一事道:“姐姐在这等我，我出去一下。”

　　又过了一顿饭工夫，周行意提着两个拳头大的肉球到喜儿身前道:“喜儿姐，这就是尖嘴蝮蛇胆，这蛇胆于姐姐的病有奇效。”

　　喜儿接过两片蛇胆，发现这蛇胆还有余热，知道他特意蒸过，她道:“夜已三更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周行意道:“老先生说蛇胆要趁热吃才好，所以我要看着姐姐吃下去。”

　　喜儿拗不过他，只好取一颗蛇胆的四分之一半塞于口中，这蛇胆较大，周行意在蒸后切成四瓣，又因为这蛇胆本来奇苦，所以他又特意和过蜂蜜蔗糖。喜儿嚼这蛇胆只觉得苦中微甜，倒也不觉得苦了。

　　周行意看喜儿吃完蛇胆，这才道:“姐姐，我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喜儿道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