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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拉长脖子看热闹

  赫连都原本伸长了脖子看热闹,这会儿被令檀琴一提醒,他才想起来正事儿,袖中折扇“倏”地旋转而出,指向左边的一个长廊。

  令檀琴顺着赫连都指向的方向看了一眼,原来那个小巧的走廊,看起来像是精致的玩具似的,虽然狭窄,但却能通人,此刻十几个宫女手上端着精致的瓷盘,鱼贯而过,莲步轻移,阵阵芳香从那白玉般莹润的酥臂纤指上传出,叫人闻着便打心底愉悦。

  赫连都带着笑介绍:“明日便是我草原国的花朝节,按照习俗,今晚该当是全家团圆,一起吃个晚饭。”

  若说赫连都的态度与平时一般无二,甚至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讨好,那令檀琴简直是将厌恶写在了脸上。

  他今日依然画着艳丽的妆容,眼尾扫着长而纤细的红色眼影,一眼扫过去,只见波光粼粼,透着冷光:“王子府只有一处饭桌?”

  宁晟见赫连都和令檀琴搭起了话,他灵巧的躲避开乔糖糖差点锤在他发髻之上的拳头,身子灵巧地一转,绕开乔糖糖头上长长的流苏,然后一阵蓝色旋风般的疾行至那边对立而站的两人中间,横挡住他们彼此的视线。

  赫连都对此哭笑不得,他和宁晟面对面站着,此刻将手插在腰间,意态闲散:“怎么,你怕我们打起来?”

  宁晟却给了赫连都一个白眼:“我怕的没有道理吗?”

  赫连都摇了摇头,笑着说:“我如今已经长大了,知道分寸。”

  他此话确实不假,上次乔糖糖出走一事之后,赫连都整个人都持重了不少,也不似以前那般爱发怒了,似乎改了性子,成了个隐逸在世间的禅学大师,王子府的下人都诧异。

  只不过,赫连都消停了,那厢令檀琴的嘴也似抹了毒一般,丝毫不放过一点机会:“分寸?七弟,你的分寸若是对亲近之人的死也置之不顾,那师兄我只能说,你的分寸感太过了。”

  此言一出,赫连都原本平静的面皮下便霎然间被激起了惊涛波澜,眼角无端的泛起了一点红色。

  宁晟见状,握住赫连都的双手,一丝凉意透过宁晟的手传到赫连都手上,激的他清醒了些许。

  赫连都低头哂笑了一下,旋即抬起头来,道:“罢了,我叫下人在宁晟那间房中再摆一个桌子,大哥便去那里用晚饭吧。大哥并非我草原国人,我也不能强求你入乡随俗。”

  令檀琴原本半阖着眼睛,闭目养神。

  此时见赫连都如此提议,他才睁开眼睛,美目中有些许惊诧。

  赫连都,竟然让步了!

  从前的赫连都,那是真正的犟小子,就算是跟自己在饭桌上打起来,他也不可能会让步,为了自己单独摆一桌的。

  令檀琴看向赫连都的眼神满是狐疑。

  莫非赫连都这小子吃错了什么药了?

  此话正中令檀琴下怀,他便也不客气,直接点头道:“好啊,那我便和宁晟一起去用饭了。”

  末了,他睨着赫连都的面色,又补充了一句:“此时我还算有胃口,但若见着了某些吃着回门草的羊,那便连晚饭也吃不下了,既坏了胃又伤了身,到时候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他这句话夹枪带棒,分明就是在说赫连都出现在自己面前,倒胃口,还夹杂了一些从前发生的破事儿,虽是身为同门,却半点也不留情面。

  赫连都脸色几变,最后语气还算平静:“我正好喜欢一个人吃饭,师兄们请便。”

  见此,宁晟也不坚持,毕竟他也不愿意看到同门相残的惨烈画面。他暗暗松了一口气,拉起站在他旁边的乔糖糖的手臂,道:“糖糖,走吧,我们去吃饭。”

  谁知乔糖糖却不情不愿地抽走胳膊:“五哥,我习惯自己一个人吃饭了,而且我那边也有厨房,晚饭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此刻天色已晚,薄云映照着橙红的晚霞,在与天际交接的地方,逐渐隐成了淡紫色,夹杂着几颗明亮的晚星,在微风中岿然不动。

  原本赫连都计划着师兄弟几人一起吃一顿饭,或许还能增进情谊,但此刻他却一个人坐在饭桌前,面对着一盘京酱肉丝,肉丝炒的极为鲜嫩,均匀而盘顺的肉丝裹着鲜香浓郁,带着点微甜的酱汁,诱人的很,但赫连都却身影呆滞,右手执着双象牙筷,看上去什么都没有做,单纯是在发呆。

  全无胃口。

  几个随侍侍立在赫连都身后,时不时的面面相觑起来,连大气也不敢喘。

  赫连都随意地吃了几口饭,却只觉得食之无味,味同嚼蜡,没什么意思。

  京酱肉丝的甜香味道止不住的往他的心里钻,但赫连都却甚至觉得饭菜的味道有些恶心,闻着反胃。原本应该是一大家子在一起,其乐融融,可怜自己推掉了父王母后的邀请,却吃了大师兄的冷脸相对,搞得自己毫无胃口,也不知道究竟是可怜还是可笑了。

  那房梁上,烫着一层金箔,屋檐的走势像是欲飞天捉月的猿猴一般,灵动如生,在夕阳的照耀下,分外的耀眼。几只雀儿在那跷起的屋檐上蹦蹦跳跳,时不时将尖利的鸟嘴伸进房瓦的间隙中,像是在捉虫子,充作晚餐。

  雀儿羽毛灰绒绒的一片,好似一手就能被人捉住一般,脖子很短,却偏偏灵活的很,转来转去也毫不费劲,最外层的绒毛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光,看上去犹如在发光一般,它时不时的抖动羽毛,看上去煞是可爱。

  赫连都忽然“腾”的站了起来。

  对了,屋檐!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着那雀儿的眼神忽然变得温柔了起来,片刻,他撂下筷子,大步转身朝屋外走去。

  此时夕阳渐渐被黑夜的颜色盖过,天色还不是浓墨重彩的黑,而只是全部成了一种深邃的墨蓝色,几颗星星点缀在期间,因着底色暗下去了,在那片暗沉的深蓝下,因此星色便显得越发明亮。

  227两个爱而不得的男人

  赫连都身手十分灵活,他虽然饭没吃饱,但一想到要去见的小美人乖巧的样子,他便含着一脸微微的笑意,连肚子的饥饿也不觉得有什么。

  他翻身上了房梁。

  铃兰苑所处的地方,原本是一片野菊花丛,这一片地方,本是王子府中的下人常来放松的地方,不过后来赫连都逐渐掌握了大权之后,他便差工匠把此处建成了铃兰苑,并向王上请命,将铃兰苑作为王子妃住的地方。

  当初设计的时候,铃兰苑便是按照乔糖糖的喜好设计的,房梁上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小隔板,是赫连都为自己设计的,为了能在乔糖糖和自己耍别扭的时候,能知道她最需要什么。

  而此刻,这个房梁便排上了用场。

  赫连都从窗户里小心翼翼地钻进来,身子轻轻一跃,像鲤鱼打挺一般,翻上了房梁,而后低头探看一番,见乔糖糖正低着头,粉颈的后端裸露在外面,对他闯进来一事毫不知情,便无声的翘起嘴角,而后飞身快速前进,朝那隔板处飞掠而去。

  衣袂翩飞,赫连都的长发在脑后随着动作而甩动,而后一个轻巧的翻身,他攀上那个隔板,准备缩在墙角,以便不被发现,谁知甫一进来,那双清冷瞳孔便黯了黯,瞪大双眼,似乎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场景。

  一个屋顶,两个爱而不得的男人,面面相觑。

  赫连都皱眉,瞪着眼睛的时候,双眼皮的褶皱都因为惊讶而看不见了:“慕容衡沂?你为何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落苍国吗?”

  而慕容衡沂被赫连都挤到了墙边,有点憋不过气来了,也皱眉道:“赫连都?此处是你的王子府,你想要见乔糖糖,为何却不是光明正大的走正门,和我一个不能见她的人一起挤在房梁?你是何居心?”

  两人自顾自问了一堆问题,却对峙着,都不肯松口回答。

  忽地,慕容衡沂腰间的玉佩绳子不知怎得,竟从腰带上松掉了,悬空飞速下落,慕容衡沂脸色大变,伸手便要去捞起,谁知赫连都反应更快,他一把在玉佩即将落到木板上之前,抓住了玉坠。

  预想之中的“叮当”脆响并未出现,慕容衡沂松了口气。

  还好有惊无险。

  方才那一番惊险,两个男人的心都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唯恐此举被乔糖糖发现,到那时,损失就无法挽回了。

  慕容衡沂忽然用胳膊肘戳了戳赫连都,眼神示意着下面。

  赫连都立即会意,也挑了个眉头,以示回应。两人便暂时达成默契,互相做一个掩护。

  当时造这件房子时,赫连都让工匠安置的这块隔板,上面有两个小洞,从下面看,是看不见上面的情况的,但从上面看,却能透过小孔将下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乔糖糖对上面发生的碰撞和和解,这一切都一无所知。她身边摆着一小碟切开的哈密瓜,皮已经去掉了,籽早已被去掉,只剩下散发着香甜气息的瓤,淡黄的瓜瓤清香甜冽。

  因着云央不在的缘故,乔糖糖感觉铃兰苑中冷清了不少。她房中自是有好几个被赫连都派来做扫撒杂事的丫鬟仆妇,但因着她们皆是笨拙的很,像几个哑巴闷葫芦,乔糖糖没怎么与她们几个交流过。

  方才送云央出门的时候,乔糖糖穿着一身盛装,里里外外也得有三层之多,但如今回到温暖的屋子中,她已经换回了一层白色中衣,虽是中衣,但却很是宽松。

  房间的窗户是能工巧匠制成的上乘窗边,但在这初冬的风雪中,仍旧是叫人难以去忽略从两扇窗户的缝隙间吹进来的风。那风灵活的很,从窗缝里钻出来,卷起乔糖糖的发梢,在那淡黄色的金钗上绕了一圈,然而未及乔糖糖伸手去赶走头上的那片寒冷的凉意,那股调皮的风便已经从她的指尖钻走,离开到窗边。

  被屋子里的暖气过滤了一遍,饶是再怎么凉的风,也被炕上的炭火烤出了几分暖意。再次钻出去的时候,拂过窗边的红梅,许是暖意叫那梅花感到了几分,花瓣原本紧紧贴在一处,此刻竟颤颤巍巍的分开,露出了鹅黄色的花蕊。

  乔糖糖透过窗户,看到了梅花这般变化,惊呼一声,那哈密瓜香甜的气息也对她构不成什么威胁了,女子轻烟般盈盈的身影从榻上弹起,走到映着淡淡月辉的窗边,纤纤细手抚上木栓,“磕哒”一声,窗便开了。

  原本还只有几丝寒风吹进屋子,乔糖糖将窗户大开之后,冷风简直如有神助,不要钱似的往屋子里面倒灌,将慕容衡沂和赫连都霎时间吹清醒了。

  慕容衡沂倒也还好,连日赶路,早就适应了在外露宿的凉,但赫连都的脸色就不太好了,他乃是金尊玉贵之躯,王上十分疼爱他,见赫连都怕冷,便专门为他储备着上等的煤炭柴火,冬日里纵是天气寒冷,这个草原国的小王子却总也觉不着寒。

  此刻凉风扑面的席卷而来,裹挟着外面的泥土气息和新开的梅花的芳香,赫连都从寝殿赶过来,心情匆忙,便没想到要添衣,大冬天被暴露在冷风之中,薄薄的一层中衣衣领还大敞着。

  在慕容衡沂满眼不出所料的表情中,赫连都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哈欠。

  随着这一声巨响,乔糖糖狐疑回头,满头青丝在月光下被映照出皎洁的光,她那一双杏眼可疑的眯了起来,在房间内四处环视。

  风声呼呼的从乔糖糖耳边呼啸而过,她皱起眉,狐疑:莫非方才是风的声音,自己只是听错了?

  也对,她的房间里,怎么会有别人。

  乔糖糖这才放下心来,将一颗头转回去,专心地欣赏那初绽开的梅花。

  铃兰苑窗边的梅花,亦是赫连都亲手所种。

  见乔糖糖欣赏着那梅花,面带笑容,赫连都搓了搓自己发红的鼻头,裹紧衣服,虽然冷但仍然面带笑意。

  228赫连都的忏悔

  他将脖子朝慕容衡沂身边凑紧了一点,满脸皆是得意的小表情:“慕容衡沂,你猜那棵树是谁种的?”

  慕容衡沂颇为嫌弃的用手掌将赫连都的头推远了,撇嘴道:“……该不会是你吧?”

  谁知赫连都说出的答案果然是慕容衡沂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我!”

  说这句话时,赫连都被持续不断的灌进来的冷风吹的嗓子已经沙哑了,但那面色上的得意却叫他容光焕发,仿如意气风发的少年。

  箭在弦上,弦紧欲发。

  慕容衡沂面无表情:“哦。”

  心里却在盘算着,等自己回去之后,一定要在凤仪宫周围种他个几百颗梅花树!

  到时候,乔糖糖她只能看自己种的梅花。

  慕容衡沂在心中思量已定,便暂且放下了这不值一提的嫉妒,索性乔糖糖还是自己的妻子,赫连都算是什么?

  他对赫连都露出了一个宽厚大方的笑容,倘若不细看进那双狡黠的眸子,单纯看他脸上的笑容,真如南海观世音菩萨一般的慈悲为怀。

  赫连都被慕容衡沂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毛,皱着眉往外面挪了挪,似乎是觉得慕容衡沂心理可能有什么问题,自己最好离此人远一点才是最稳妥。

  两人正用眼神进行无声的交流,忽然便听见下方传来关窗户的声音,乔糖糖没吃饭,身体没什么力气,而从外面涌进来的风又太大,她一直顶上去好几次,都没能成功的将那木栓拴上。

  最后乔糖糖干脆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梨花木板凳上休息,撂挑子不干了,就着从窗外进来的月光,拿怀中绣着一对鸳鸯的手帕擦汗。

  虽说外面寒冷,但乔糖糖方才消耗了许多力气,并不觉得冷,相反额前与双臂皆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赫连都见乔糖糖都累瘫下了,面色有些焦急:“糖糖没吃晚饭,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我要下去帮她一把。”

  他说着便将原本坐在房梁上的身子挪起,谁知却仅仅悬空了一瞬,下一秒,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被一阵巨大的力气拉倒,重新回到房梁上坐着。

  与此同时,他方才一时冲动下裸露在那块隔板之外的一片洁白衣角也被一双结实有力的大手顺便捞了回来。

  赫连都回头,直撞见慕容衡沂眉头紧皱:“你疯了?这般贸然出去,乔糖糖就发现我们藏在这里了!”

  他这才发觉,慕容衡沂的一只手还紧紧的钳制着自己的胳膊,赫连都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一阵疼,他龇牙咧嘴的将自己的胳膊抽回来,但却失败了,因此横起两道眉毛,不悦道:“慕容衡沂,你在干什么?你自己自私不愿去就罢了,怎么能用蛮力也阻止我去呢?”

  慕容衡沂仍然保持着拽住赫连都的姿势,但面目却是一种无奈,像是长辈在看一个撒泼无理的晚辈:“赫连都,你知道的,我并非自私。”

  “那你是什么?你明明也看见了,乔糖糖关不上那窗户,你想眼睁睁看着她受冻吗?”

  慕容衡沂摇头,并不见生气的神色,脸上有种超脱般的淡然:“赫连都,要想让雄鹰茁壮成长,就要学会适当的放手,这样它们才能变得真正强大。我觉得你可能看错了,哦,不对,又或者说,你是低估了乔糖糖的能力。她并不是需要被养在温室里的小白兔,她一直是一个混世小魔头,有些事你需要放手,因为她有她的尊严和坚持。”

  见赫连都陷入了沉默,慕容衡沂继续轻声道:“我希望你能记住我今日的话,不然迟早有一天你会吃亏的。首先你要记住的是,区区一扇窗户而已,乔糖糖绝对有能力将它关上,这一点你无需操心。”

  此话一落,赫连都那张唇红齿白的少年人的脸顿时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去。

  慕容衡沂的话,看来和乔糖糖竟是真的知己。

  在慕容衡沂的衬托之下,赫连都只感觉自己如同一个跳梁小丑,先前一直在充当让乔糖糖折断双翼的那堵墙,让她被撞得血肉模糊,而自己却毫不知情,甚至以为驯化了老鹰。

  这几日乔糖糖绝口不提离开的事,赫连都给她开药,她也毫无怨言的喝;给她送来的衣裳,她二话不说的收下;他来铃兰苑陪她,她也不赶他走,问什么她便答什么,他竟还沾沾自喜,以为乔糖糖消气了。

  现在看来,这些行为,如同提线木偶一般,一点也不似那个曾经活泼鲜活的乔糖糖。

  透过隔板上的小孔,能看见乔糖糖早已从那圆椅子上起身,凑到方才那炕前的八仙桌前,玉指拈起几颗哈密瓜小块,放进晶润的红唇中,而后那精灵般的脚步游移到窗边,先是伸出小手,抚摸着梅花花瓣,似是在做最后的道别。

  从屋子里逃出的暖气将梅花浸润的十分红艳,瑰丽的梅红似乎能叫天地都失色。

  因着铃兰苑附近除了这一株红梅以外,其余的全都是白梅和腊梅的缘故,这一株满是红花的梅树便显得愈加显眼。

  乔糖糖缩回双手,红唇微张,将双手在唇边搓了搓。

  近乎是透明的月光下,女子一双原本白净的手已经被凉气冻得通红,关节处被冻得红的发肿,移动的时候,看上去已不太灵活。

  而这之后,她猛地发力,从里面一手推着一扇窗户,从窗口涌进来的风猛然减少,说时迟那时快,最后一丝寒风范围小的已经只够将乔糖糖的袖角吹动,从那通袖中流向咯吱窝,一下子如同打通天灵盖,冷到了心里。

  乔糖糖咬紧牙关,不让那牙齿打冷战,同时松开一只手,从发间取下一早便准备好了的门闩,栓上了那窗户。

  做完了这一切,乔糖糖终于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她后退了一步,双手插在腰上,感受着屋内逐渐上升的温度,满意地冲梅花点了点头。

  慕容衡沂见乔糖糖成功,唇角不由自主的弯起。

  229易碎的稀世珍宝

  赫连都的面色却冷了下来。

  他面色冷,心里却比脸上更加的寒凉。

  别的什么都没有想,只是苦苦思索着,先前没有过问乔糖糖的意见,便贸然替她做决定,让她留下来,甚至成了准王子妃,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想必现在在乔糖糖心中,自己已经不堪到不值得她再回顾片刻了吧。

  赫连都眉宇完全沉了下去,心一沉再沉,看着乔糖糖此刻脸上灿若明花的笑容,思绪混乱,只觉得自己不堪。

  “我走了。”

  慕容衡沂愣住了:“为何?”

  赫连都无心废话,只搪塞道:“我困了,别多问。”

  言下之意,你别多嘴问我,我便也不多管闲事,等我一睡下,随你在这王子府如何胡作非为,我也不回去管你。

  此言一出,慕容衡沂觉得赫连都看上去也没有先前那么不顺眼了。他眼角带笑,拍了拍赫连都的肩膀:“放心。”

  “啪!”

  赫连都跳出窗户的那一刻,慕容衡沂使了个暗器,将摆在八仙桌上的蜡烛打翻,那火光一下子便灭了,屋子内霎然间便暗下来,若不是屋外稀薄的月光透进来,伸手不见五指。

  趁着这来的及时的黑暗,赫连都纵身一跃,跳出了屋子左边的透风窗。

  乔糖糖正在吃着哈密瓜,瓜果香甜的汁水还未来得及将整个口腔包裹,眼前便突然一黑,乔糖糖吓得将口中那颗哈密瓜囫囵咽了下去。

  接着,那颗大块的哈密瓜便卡在她的嗓子里,上不去也下不来,乔糖糖捂住嗓子,前仰后合的咳嗽,却发现无济于补,嗓子里始终有一块异物顶在那里,叫她难受。

  乔糖糖仰头长啸,怀揣利用地心引力将那块哈密瓜抖动,让它顺着食管自然垂落的信念,谁知却在房梁上与一只琥珀色的眼睛面面相觑。

  琥珀色……今日在王子府的大门口,亦见到了与现在一样的琥珀色眼睛,乔糖糖眨了眨眼,瞪大了圆杏般虎虎生威的大眼睛,重新将视线投过去,想看清方才那只眼睛。

  谁知这一次,那片房梁竟只剩下一片漆黑,与这屋子里的其他地方并无区别。

  她心中渐起狐疑。

  方才蜡烛烧的好好的,为何却突然倒下灭掉了?

  她起身走到床前观察一番,见窗户关的好好的,并无缝隙,便排除了蜡烛是被风吹倒的猜测。而后她回到桌前,此刻目光已经适应了黑夜的光线,逐渐能够视物了。

  只见那倒下的蜡烛旁边,赫然是一个冰棱。

  那冰棱将将融化开来,在月光下因为泛着水光,因此看起来无比的闪烁,像一颗遗落在人间的星星。

  只是奇怪的是,草原国冬天的夜晚,确实屋檐下会生出冰凌,这倒没什么稀奇,可不合理的是,冰棱本该出现在屋檐下,而非在屋子里,甚至正巧恰好戳中了这蜡烛。

  究竟是谁扔了冰凌在这里?

  乔糖糖眉头轻皱,百思不得解,只觉得今日诸事皆不同寻常的诡异。

  因着屋子里炕头里烧着炭火,温度自是比外面高上许多,那冰棱融化的速度越来越快,原本的形状已经不明显了,周围一圈全是水,向周遭散发着寒意。

  乔糖糖突然惊呼一声,想起了桌上还有些重要的东西,正好就在那冰棱旁边。

  她顿时不淡定了起来,裙摆被双脚踢起,翻飞作一处,像群英中乱飞的蝴蝶。

  她伸出宽阔的银丝边长袖,细心地将一摞书卷从八仙桌靠近冰棱的一角挪走,而后绕到另一边,估摸着水淌不过来,便将书纸放下,走过床边,掀开薄被,躺下入眠。

  那窗边的红梅,似乎是因着方才被乔糖糖放出的热乎气息滋润了的缘故,方才盛开的如同春日娇艳的花朵,但此刻冷热交替,花朵儿娇嫩,一时之间适应不过来这温度的冰火两重天的大转换。

  原本傲寒开放的花朵,此刻竟在寒风凌冽中,逐渐凋谢了。

  前一刻还是盛开的状态,天边渐渐飘下了细小的雪花,已然将那梅花的花瓣笼罩在白雪之间,像是一幅红梅白雪的图画,但下一刻,白雪覆满头,那梅花的五瓣椭圆形花瓣,纵然形状依然精巧,但却十分僵硬地从花上掉落。

  花瓣纷纷扬扬,随着风向,掉落到了白雪中,再一层雪花覆上,薄薄的花瓣便再也看不见了。

  见乔糖糖的呼吸逐渐均匀,看样子是熟睡了,慕容衡沂仓房梁上轻巧地跳了下来,而后一双脚如同有肉垫的动物爪子一般,落在地面上却分毫无声。

  他先是环顾了四周一番,见各处的物品摆放,与乔糖糖在落苍国的那个太子府中的寝殿的拜访没有什么区别,依旧是将床南北方向靠墙放着,左手边放一个小几,用来摆白日要穿戴的衣裙首饰,而八仙桌上放着茶盏与书册,恰是乔糖糖的习惯。

  一般的女子,喜欢将闲聊与做工做学问分开,而乔糖糖却独树一帜,觉得一边闲聊、一边温书,最是温馨不过了。

  慕容衡沂看着看着,唇角逐渐浮上了一点幸福的笑容,而后越绽越大,似乎觉得,能在一旁旁观乔糖糖的生活,便已能算是三生有幸了。

  他身上衣履俱是完整,衣服因着外面寒冷,穿了里外三四层,最外层的淡藕粉色长袍,因着从窗外斜斜照来的月光而染上了几层华彩,衣服上的暗纹与乔糖糖盖着的锦花被的花纹相呼应,开出了一小片心生欢喜。

  面前的女子睡容恬静,呼吸浅浅,胸膛随着她呼吸的幅度而时上时下,看起来像是做了一个极为香甜的梦,那梦里她没有被伤害,没有被辜负,也没有人一直算计她。

  反正,应该是比她从前在落苍国过的那种总是被人算计陷害的生活强。

  慕容衡沂看着面前女子纤长的睫毛,如同长长的鸦羽随着她的呼吸声微微颤动,像一件稀世珍宝,似乎自己的呼吸稍微粗重一点,便可能会将她打碎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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