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叫卖声此起彼伏。
心宿二身着红袍,拎着那一吊铜板,走在道中甚是惹眼。
“先生这厢瞧瞧荷包,各式各样的绣纹图案都有。”
“先生尝尝刚出锅的包子,肉的素的都有。”
“先生买玉吧,上好成色的昆仑玉,开过光的......”
心宿二叹口气,摆摆手继续向前走。
“先生大富大贵,配一块昆仑玉,能得天星南斗护佑。”
心宿二站住脚步,转过身来。
一个矮胖的中年商人正笑眯眯地向他展示自己手中的玉石。
“先生不买也瞧瞧,这玉在昆仑山开过光,将它佩在身上能得天星南斗护佑,可保一世平安。”
心宿二睁开一贯眯起来的两眼,漆黑的双瞳中映出被商人捧在手心的那一小块玉石的影子。
“巫师天蝎,朕既创世,当领万物循道,欲划其界,何如哉?”
“陛下既取骨,若以灵附之,悯苍生而唤,可醒也。”
“朕观苍生一瞬止息,曾悲以泣泪;凝光为星,填壑作水,赋之厚土即作玉。”
“陛下忧思,泪玉积叠为山。势巍峨号之曰昆,脉绵延称之作仑,昆仑通天,正宜刻骨成簪......”
那商人见心宿二盯着自己的玉石,眼睛都直了,便趁势陪笑道:“先生,我这昆仑玉可真是从那千里冰雪的昆仑山上挖出来的,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你若不信,自可去问那紫云楼的云妈妈,她几年前也从......”
心宿二突然一把抓住那商人的手腕!商人以为他要抢玉,赶忙攥紧手心,脱出口的一半话还没来得及收回来。
“你干嘛、你干嘛?这玉你买可以,不买走就是了,光天化日之下,莫非要行那抢劫的勾当?”
心宿二却如失神一般,只顾叨念两句话:“昆仑通天、刻骨成簪、乃分轩宇以垣哉......昆仑通天、刻骨成簪、乃分轩宇以垣哉!”
“你放手,你这个疯子!”商人用尽全力也无法挣脱心宿二的钳固,只得死死护住手心里的玉,顺便叫嚷着招呼往来的百姓围观,“诸位都来看啊,这么一个穿着得体的先生,原以为是个礼仪才士,不想竟是个夺人财宝的泼皮无赖!”
人群一时间便围得水泄不通,凑成一圈的百姓们指指点点。
心宿二随即松开那商人的手腕,但还没待他反应,忽又将他打横抱起!
“你、你干什么?!”圆滚滚的商人在心宿二怀里左右挣扎,却始终不得脱身,“你这泼皮,赶快放我下来,不然我......我可喊非礼了!”
看热闹的人群哄然大笑。
心宿二也跟着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心宿二,你在做什么?!”
一个蓝衣短衫的后生从人群里冲出来,跑到那个红袍疯子的跟前,企图制止他出格的举动。
心宿二却难掩激动的表情,“河鼓二,有解了!凶阵有解了!”
蓝衣短衫的后生正是隐化凡身的牛宿星君,他见心宿二出门许久不回,一来担心南斗星君置魂的凡身体力不支,二来又惦记心宿二会出什么意外,这才从曹家的大宅出来寻找。
果不其然。
“你能不能先把人放下来再说,身在此处莫行出格之事!”河鼓二拽着心宿二的红袍低声劝道。
心宿二却不理他,“若将此人放走,再有何处寻觅此等机缘?快快随我回去,时不我待啊!”
众目睽睽之下,红衣男子抱着那名矮胖商人飞快地跑走,真可谓是一骑绝尘,不见踪迹。
只留下河鼓二站在原地,好不尴尬。
招呼着众人散去,河鼓二带着两个素包回到曹府。
一进门便看到那位矮胖的商人被五花大绑着放在门口,嘴里还塞着一大块绸缎布。
商人仍旧紧握着手心里的玉石,见到河鼓二时,眼神中满是求救的殷切。
河鼓二无奈地叹口气,伸手要给他松绑,但一碰绳索才知,“心宿二,你脑袋锈住了,绑个凡人回来,还给人家下封印?!”
“为了让他噤声、别乱动,他手上有能助我们拯救苍生的东西。”心宿二的声音自里屋传出,稳而不徐。
河鼓二将怀中的包子放在外屋的几案上,方才转进里屋,但见曹乐泰公子已经晕倒在床上,心宿二正在给他施针。
“这......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不得问你?”心宿二边忙着施针,边不忘数落身后的同伴,“你有出来管我闲事儿的工夫看住他,他也不至于被魔瘴对灵。”
“对灵......被魔瘴?!”河鼓二一惊,对灵已是高深的法术,施术者又借以魔瘴,星垣的处境岌岌可危。
蓝衣短衫的青年站在床榻边,垂手而立,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心宿二皱眉,“愣着干什么,还不帮忙?”
河鼓二有所意会,忙举手结印,在那凡人通身画上横竖交纵的界线。
“御魔灵障,横纵阴阳,天人为极,开!”
界线迸出青蓝色的光芒,一团紫气隐隐萦绕在曹乐泰公子的头顶。
心宿二沉声言道:“你的界线将天人魔划分成三级,如此这般虽可隔离魔瘴,却降星垣的灵神也驱赶出来,没了置魂体的保护,他的灵神游离在外,更易受到魔瘴的攻击......”
“那......该怎么办?”
“把那个胖商人手里的昆仑玉拿过来。”
河鼓二急忙跑出屋外,被绑住的胖商人拼命朝他摇头。他却看也没看,直接把商人攥得死紧的手心轻松打开,取了那块玉石便送到心宿二这厢。
心宿二接过玉石,试着念起一段并不熟悉的咒文:“宇宙轩辕,星以慕参;长思当绾,取骨作簪。万物循道,乃分仙凡;忧悯泣玉,昆仑通天;刻骨附灵,画迹为垣;祈生所愿,星宇慕轩。”
他手中的玉石似应和一般,散发出浅浅的金色光芒,那团紫气便循着金光,缓缓被收进玉石中。
黑色的魔瘴逐渐消褪。
“勾陈一,死门在哪儿,我们要怎样救你?!”
玉石里,传出了星垣的声音。
河鼓二忙从红衣星官手中将其抢过,“南斗星君,你怎么样?”
“牛宿星君?哦,我还好,只是置魂之术已被强行解除,我的灵神被什么东西封印住了,无法现身。”
“是心宿二将你保护在一块石头里。”
“那是昆仑玉,”心宿二瘫倒在卧榻边,十分疲惫,“我们回来时,有魔瘴试图与你对灵,为了驱赶它,河鼓二才用界线强行解了你的置魂术,而我又念咒将你的灵神封了起来。”
“有劳二位屡次搭救,”星垣在玉石中道:“但是刚才与我对灵的并不是什么魔瘴,而是......勾陈一。”
“北天的那位?”“北天贵星?”
心宿二跟河鼓二面面相觑。
“他用对灵术向我求救,我利用曹公子的凡身入定,随后便在梦中看到勾陈一被玄铁锁押在一个山洞中。”
心宿二闻言,眉头深锁,“玄铁......那可是唯一能够杀死星官的物什。”
星垣:“所以我们要尽快找到那个山洞,那里定是逆行两仪三爻阵的死门!”
河鼓二追问道:“可我们连山洞的方位都不清楚,应该如何寻找?”
“勾陈一在梦里不停地对我说,”星垣道:“要用叠字决封住云妈妈的客厅。我想山洞的玄机,必定和那里有关。”
此时,日头渐渐偏西。
心宿二用两手撑起身体,费力地站起来,走出屋外,“太阳君主的车辇已行过此处,人间的夜晚就要来了。”
河鼓二托着昆仑玉也跟了出来,“心宿二,你没事吧?”
心宿二习惯性地眯起双眼笑了笑,“年纪大了,上古咒语耗了些元神。”
“上古咒语,就是你刚才封护南斗星君时所念的那段?”
“嗯。”
“难怪我听来如此生僻。”
“河鼓二,有劳扶我到屋中榻上调息静修一阵,若不快些恢复元神,怕是会耽误今晚的安排。”
玉石里,星垣道:“心宿二,事情的发展越发复杂,今晚的行程必定有许多凶险。我不想你们太过勉强,不如让我用灵神的姿态去调查,这样会更隐蔽些。只要你把我的封印解开......”
“你闭嘴!”心宿二的语气十分不悦,“给我在昆仑玉里老实待着!”
“唔——唔——”
心宿二:“什么声音?”
河鼓二指了指靠在门口徒劳挣扎的胖商人。
心宿二眼中又忽然放出光来,“对啊,不还有你嘛......”一挥袖撤下了结在商人身上的封印。
河鼓二心中不忍,又替他摘下口中的绸缎布团。
商人随即不停地哀嚎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求求各路神仙大王千万别吃我,我身上全是肥油,口太腻......”
“谁说我们要吃你了?”心宿二不耐烦地对他言道:“我们留着你有大用处。”
河鼓二转头看他,“有什么用处?”
心宿二又恢复了笑眯眯的表情,“自然是星垣啊。”
星垣忙从石头里言道:“我不吃人!”
心宿二道:“你们都莫要听风就是雨,我几时说过要吃他?我是说,我们可以利用这个贩售昆仑玉的胖商人,去紫云楼寻回星垣的本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