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仙女一样的女孩,主动打开了自己的包裹。陈新和司马小六大步上前,假模假样地随手翻看了一遍。然后含笑点头,“并没有无关物品。”
广场上的新弟子都在腹诽着,“你们的储物袋怎么不打开,随便拿出一个包裹,里面自然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但想起刚才在头顶上盘旋的卦签,却是谁也不敢开口。
阳春深深盯了陈新一眼,很快就转头扬声说道,“各位师兄弟,他们只是奉命例行检查,大家配合一下。”
众人无奈地“哦”了一声,纷纷不情愿地将行李放在地上。储物袋对大部分散修来说,算得上奢侈品。就像打工妹几乎都不会拥有香奈儿女包一般。
所以,他们多年来搜罗到的宝贝,与各种生活用品,全都在行礼之中。如今让外人翻看,心中既不舒服又有些不安。
好在陈新和司马小六走马观花点到为止,只是为了应付差事,粗粗检查一下。并没有好奇心爆炸,去欣赏把玩他们的宝贝,更没有收缴或者觊觎的意思。
广场上火药桶一样的气氛,最终没有被引燃。一柱香的功夫后,贾教习交待的任务,被他俩有惊无险地完成了。
陈新捧着十多本线装古书,司马小六提着两个小包裹,离开新弟子们聚集的广场,快步走入了教习阁。
虽然他们基本做到了秋毫不犯,但过于不容于世的东西,还是收缴了一些。
比如明显属于歪门邪道,或者有伤风化的图书及用具。
“咚咚!”
随着他们的敲门声,一脸笑意,面色微红的芈柔,从里面推开了房门。
“柔公主!你怎么在这里?”司马小六有些惊讶。
“我在跟贾教习请教修习的问题。”芈柔得意地眨眨眼,让开了通道。
贾奈亮负手踱步而来,脸上也残存着笑痕。可见刚才她们俩聊得颇为欢畅。
只是看到陈新进来,笑容立刻就飞快地流逝走了。
他板起面孔,口气严厉。“让你们收缴闲物,却来这里做甚?”
陈新把手中的书摞往前一送,“收缴过了。在这里了!”
司马小六也一扬手,“还有两兜杂物。”
贾奈亮一脸的不可思议,把他们手里的东西接过,随手丢在案上。几步走到窗前,探头向外张望。
广场上百多个新弟子,脸上愤愤,嘴里骂骂咧咧,都蹲在地上,低头收拾自己的行李。
能看出来,他们的确刚被人搜查过。
“竟然会这么老实,任凭你们翻他们的包裹?”贾奈亮疑惑地问道。
“教习布置的事情,他们自然万分配合。”陈新似笑非笑地回道。
“谁要他们配合!”他脱口而出。心中烦躁,不耐烦地挥手,“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
陈新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让这群桀骜不驯的家伙,乖乖打开自己的行李。他们就算不群起而攻之,将他揍成肉饼,也该软磨硬操,让他下不来台才对啊。
抬头看到案上那摞杂书,忽然灵光一现。朝陈新背影喝道,“你们回来!”
“又有什么交待?”司马小六有些不耐烦了。
陈新淡淡接口,“你的处罚,我都照做了,不带这样节外生枝没完没了的。”
贾奈亮干咳一声,“将收缴来的东西,妥善处理,这不算节外生枝。”然后装作一本正经公事公办的样子目视他们,“把这些书,送去藏经阁。让朱老太甄别一下,若无价值就全都销毁了吧。”
朱老太喜怒无常,最不喜被人打扰。除了每月十五藏经阁开放之期,其他时间严禁任何人接近藏经阁。
何况还是这些名字不堪入目,内容肯定更龌龊肮脏的东西。
就让他们去触触霉头。
…………
藏经阁在见性峰密林的最深处。依山势而建,四面倒有三面都紧邻悬崖。五层还带阁楼,看起来更为巍峨。
陈新和司马小六闲话着,在密林间的青石小道上,缓缓向前而行。
“陈新,刚才那些人虽为形势所迫,打开了行李包裹,但脸上都有怨恨之色。以后咱们要当心了。”
陈新淡淡一笑,“不妨事。咱俩不为己甚留有余地,除了拿走几本闲书,基本秋毫无犯。”
“检查行李,也是极大的冒犯。若不是那两个一身仙气的小姐姐在一旁震慑,他们也许早就翻脸。”
陈新不以为然,“爱能生仇,而恨却最容易变成敬畏。只要有实力!”
司马小六想了一下,缓缓点头。
陈新回想刚才的情景,声音变得凝重。“有两个人以后要离得远点。那个来自扶桑的修士,目光如野兽般冰冷阴鸷,总感觉稍不留神,他就会扑上来咬断你的喉咙。”
“还有那个句丽的胖子,虽然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但包中有许多蛇囊蝎袋,匕首飞针也都发着蓝光,明显淬了剧毒。玩毒的人防不胜防。”
司马小六“嗯”了一声。也补充道,“朝歌那个富家女,看她包裹的一会功夫,就说了四个人的不是。我更怕这种搬弄是非的女人。”
陈新笑出声来,“身边有这样的人,确是很闹心。心再大,听多了也会生出嫌隙。以后离他远点。”
“还有一人,自称来自多宝楼。一副正派清高的模样,跟我讲了很多大道理。但这些书大都是从他包中查出,还有不少女人用的物事,也不知从那里弄来。”
陈新脸色凝重,“不怕真小人,就怕伪君子。”
司马小六也变得郑重,“以后若有苗头,我先废了他!”
两人默默行了一段。小六再次开口,“你怎么看那两个小仙女。总感觉跟你有些关系。”
陈新也有些狐疑,“她们无来由地出手助我,定是有所企图。可气质骗不了人,她们必然出自名门,孤芳自赏高洁脱尘。能图我什么?”
“是不是看上你了。”司马小六挤眉弄眼。
陈新摇头,“她们是用审视的目光看我。难道也与新星有关?”
“新星?”司马小六不解。
“二哥,等咱们有实力了,我再告诉你。”不是陈新故意隐瞒,而是不愿让他现在卷入风波。
“好!”司马小六答得痛快。“你记得我司马小六重情重义,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这时已到了密林尽头,藏经阁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座有点像巴黎圣母院的巨大建筑,被松木做成的栅栏围了起来。
在入口的扉门上,挂着一块木牌,上面两个血淋淋的大字:“禁入”。
司马小六冷笑一声,拍了拍陈新肩膀。“贾教习果然又没安好心,如果贸然把书送进去,肯定犯了这里主人的忌讳。”
陈新也是摇头,“教习心胸太小,咱们惩治了那几个灵山城少年,让他彻底记恨上了。”
其实,贾奈亮是受朱九龄指使,誓要置陈新于死地。他们教训那些少年,反倒不算什么了。
忽然,藏经阁中传来幽幽的歌声,“两草犹一心,人心不如草。奈何青云士,弃我如尘埃。”
宛转悠扬,不绝于耳。
陈新吃惊中也忍不住鼓噪,“太好听了,再来一首!”
一位身形略为伛偻的老妇人,衣衫打皱,胸前还有几片茶渍。手握一本发黄的簿册,缓步走出藏经阁铁门。
司马小六扯了下陈新胳膊,“这里的主人出来了!”
话音未落,老妪已飘至栅栏门前。满是皱纹的脸上现出狰狞之色。“孽障!竟来藏经阁前喧哗!”
陈新忙抱拳施礼,“老婆婆,我们奉教习之命,送几本书给你甄别,”
他已观察仔细,老妪虽然故作凶恶之状,但全身放松,并无伤人之意。所以并不紧张。
老妪死死盯着陈新,“你可是姓扁?”
陈新连忙回话,“我姓陈名新。”
“哦!扁家人确是不会拜入符门。”老妇微微摇头。但这个少年身上怎么会有扁家的血脉气息。
难道是扁家散落在外的后人?这就更不可能了,因为扁家子嗣不旺,每个后人都像宝贝疙瘩一般捧着护着,绝不会散落在外。
她自然想不到,药门太祖因为无法为陈新驱除紫帝的残魂,就在他元魂上印上了扁家血脉的烙印。可以让他死后轮回之时,能降生扁家。
这即是对陈新的一种补偿,也是希望他们人丁不旺的家族,再添新鲜血液。
陈新看她发呆,笑呵呵问道,“老婆婆莫非跟扁家有旧?”
老妪很自然地点头,随即醒悟过来,断然否认道,“我从来不认识什么扁家人。”
这就没法交流了。陈新索性把手中捧着的一摞书,往前递了一下。“老婆婆,这些书…”
老妪翻了一眼,不耐烦道,“不堪入目的垃圾,全扔了。”
“哦…好吧。”陈新答应一声。
老妪又故作凶恶,“念你们初犯,今天且不责罚。速速离去!”
陈新与司马小六对视一眼,均觉得老妪不太像正常之人。又没有进院,两人只是轻声交谈,这也能触怒于她。
也多亏他们没有跨进栅栏,不然老妪布下的七绝阵,会要了他们小命。
全灵山的弟子都清楚,藏经阁除了每月十五,门前的木牌翻过来,现出“开放”两字之时,才能到藏经阁借阅各种典籍。其他时间严禁任何人接近。
这个老妪是符门太祖的亲妹妹,与紫帝,多宝道人,阴四方,西皇太一同时代的人物。
那一代硕果仅存的大修,都在不周山外围的奇峰上隐居,她却留在师门。而且偏偏要居住在藏经阁中。
据说当年药门老祖曾来符门做客,并且在藏经阁中宿了一夜。老妪此后就守在这个房间之中。
若不是陈新身上有扁家的血脉气息,她绝不会如此轻松地放他们离去。
陈新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对站在扉门前发呆的老妪说道,“你的嗓音实在太完美了,说是天籁之音也不为过。”
“我的歌声真的好听吗?”老妪一愣,皱纹密布的脸上,竟有了少女一样的神采。
“是真的好听!”陈新由衷道。
虽然如此曼妙的歌声出自这个老妪,有些不可思议。只闻其声,还以为是位风韵犹存的少妇。但这不影响她的嗓子被太上老君亲吻过。
老妪面色微红,“他的歌声才是真的美妙。我跟他一唱一和,当时不知迷倒了多少人呢。”说完,似是陷入了绵绵的回忆之中。
当年阐教九杰惊才艳艳,不但神功深不可测,而且每个人都各有惊世才艺。其中药门太祖扁迈克,声线优美歌声最为销魂。
她就是迷失在他的咏唱之中。然而…
老妪的回忆由相识的美好,快进到了分手时的绝情,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刚才听你们说到情义,令我颇为齿冷。忍不住自编了小曲。年轻人,到了最后,总会有足够的筹码,让人无情无义的。”
说完神色渐渐变得凌冽起来。
不用说,她一定曾经为情所伤。到了她这个年纪,是非对错,忠贞背叛,竟还会耿耿于怀?
陈新忙陪笑道,“老婆婆,世间总还有真情。”
老妪闻言一叹,“有吗?”随即正色问道,“你一口一个老婆婆,我很老吗?”
“那个…”陈新暗道,难道你从不跟人交流的吗?只有一个答案的选择题啊。
陈新知道该说岁月从不败美人之类的奉承话,但他真的没那么厚黑。
老妪又叹了一声,“也许真的老了!”说到这忽然口气阴冷,“听说他经常在人间走动,也许还在寻找他的真爱!”
她胸口起伏,心绪紊乱,厉声喝道,“你们速速离去,看着就让人生气!”
“啊!”陈新和司马小六闻言,忙后退一步。“走了!再见老婆婆!”
谁知老妪走得更快,说一隐而没凭空消失了一般,人已回到了阁中。
他们只听到“咣当”重响,然后藏经阁的大铁门狠狠关上。
好悬啊。老妪的身手比大哥唐蒙,还要高上几分。她如果要他们的小命,只是一念之间。
程执事曾说,符门老祖级别的大修,都各据一峰。她怎么却独守藏经阁中。而且还有这样变态的规矩。
贾教习让他们来此,真是够阴!两人一阵后怕。
“六哥!”这时,背后远远传来司马小七焦急的声音。
两人快步迎上去,“发生什么事了?”
司马小七平素都是一副恬淡无争的模样,这时却是小脸通红气急败坏。
“有人闯进石屋,把我赶了出来。你屋中的衣物也被人扔到了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