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有外来的神识要侵入陈新的灵台,都会让他的意识陷入中断状态。而灵台中元神的潜意识就会觉醒。
陈新又一次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绝对的黑暗。
以前还有紫帝残魂的小光点,他还能感觉是在一个空间之中。
如今却只有死一样的空寂。没有了世界,没有了时间,没有了他人,也没有了自己。
他不再四处张望,反正什么也没有。
他静了下来,很快就沉浸在混沌虚无之中。忽然他很想哭。不是感受到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那种孤寂,而是幸福的想哭。
安宁祥和,自给自足。独在小屋成一统,自己就是世界,世界就是自己。这种无法描述的快感,比得到金山,比有美相拥,甚至比无数人臣服在脚下,还要更喜悦几分。
因为这种快乐根本不用担心它会失去。好像这就是你本来的状态,只不过被五欲所迷,令人无法体会。
沉浸在这种喜悦之中,仿佛黑暗也变得透明。陈新能隐隐感觉到,有无数条无形无质的细线,将自己和肉身连接在一起。
而肉身上又有无数粗线,将血液体液还有电流,带向全身各处…
忽然,一个极淡的光影慢慢悠悠闯入他的灵台。终结了他内视的美妙状态。
搞什么吗,这真的不是公共场所,是私人空间好不好。宪法都是说私产不容侵犯,在霉国甚至可以直接击毙闯入私宅的不速之客。
陈新心念一动,立刻就飞到光影旁边,对来犯之敌狠狠撞去。
然并卵,虽然他是完整的元魂,却像一个浑圆而绵软的气球,毫无杀伤之力。
而这条光影,正是唐蒙的一缕神识。尽管只是一缕,却像长满毛刺的金针。
撞击之下,元魂险些被它刺破,陈新忙跳到一旁。
唐蒙出其不意,也被吓了一跳。
他是化神期修士,本来可以一蹴而就,直接闯入。但他更是陈新的大哥,所以进入灵台时小心翼翼,生怕将陈新灵台的壁垒损坏,影响他以后的修行。
这刚摸进来,就遭到元魂的攻击。尽管连瘙痒都算不上,但三弟是凡人啊,元魂不该是浑浑噩噩,呆若木鸡的吗。
他竟然能发起攻击!这让他心惊。
三弟是个天才,修炼的天才。很多练气期圆满的修士,都难以做到。
他谬赞了。不是陈新天才,而是他的元魂经历过生死,又跟紫帝的仙魂多次交流,还有化神圆满已有半仙之境的多宝道人,也曾教导过他,“心之所至行之所至”。
活动的频繁了,用进废退而已。如今元魂觉醒的程度,甚至已不逊于筑基修士。
唐蒙感叹归感叹,这次却不会忘了此行的目的。神识闪身扑了上去。
陈新撞击了闯入者一下,弄了一身伤痕。终于有了自知之明。强权即公理,实力是王道。
惹不起那就躲吧。
在唐蒙神识靠近之前,已闪身逃走。
就这样,细线追着圆球,他们在灵台中闷声玩起了小鸡抓老鹰的游戏。
唐蒙渐渐心浮气躁,这样玩下去永远也抓不住他。这里是他的世界,空间中到处是元魂的飞丝,几乎可以瞬移。
而自己飞行速度再快,也如同捕风捉影一般,总是慢了一步。
不行,必须换招。
想到这,他的神识一分为二,二分为四…不一会就变成了一张大网。
虽然他的神识并不粗大,几十分之后,已经细如鹪巢蚊睫。但对付陈新大气球一样的元魂,也足够坚韧。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大网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将元魂包围,然后缓缓收紧。
陈新玩得正嗨,他能感到自己每一次跳跃,元魂就变得轻盈一分。
这时,看到光影幻化而开,布成天罗地网,将自己裹在正中。心道还是他技高一筹,连三十六计的关门捉贼计都用了出来。
终还是躲不过此劫。也不知他是猎杀,还是夺舍呢。
本能地蜷缩身躯,忽然看到自己魂内有两个颜色迥异的小亮点。
盯着其中一个,立刻有很多地址和机关宝物的影像浮现。想起来了,这是紫帝在大荒上的洞府和开启方法,他用它来交换,让自己不加入他和多宝道人的战团。
盯着另一个,却感应到一股奇异的气息,这是出入宝塔那道光芒之门的气息。还有一套身心相悖的口诀。
原来是多宝道人所赠,玄天玲珑塔的开启方法。
陈新有些失望,还以为是收服宝塔的方法呢,结果却只是入口。
他那里知道,多宝道人用了上千年时间,才感应到它。若让陈新自己摸索,头发白了可能还没摸到门。
什么最珍贵,时间啊。
谁知,他的微微不屑,却立刻被光芒之门感应到,它立刻从角落中飞出,如若无物一般穿越满天的丝线,将陈新的元魂笼罩。
随即,陈新的元魂来到一片如火星地表一般,穷山恶水的世界中。
这是什么地方?陈新莫名其妙。
如果说灵台中是永夜,那么这里就是蛮荒。不说寸草不生的千里赤地,就连天空也布满发着昏光的浊云。
难道这是宝塔的内部空间?可自己还没去学身心相悖的口诀,怎么就进来了。
哦,知道了。刚才嫌弃那道光芒之门来着。看来不用身心相悖,心心相悖也是可以的。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他望着在自己元魂旁晃悠的幻门,心中想到,我才不出去呢。
眼前一黑,他立刻回到了自己的灵台。
唐蒙的神识已经缩成一团,正在大惑不解。明明已经裹住了它,怎么突然渺无踪影。
一扭身,发现元魂赫然就在身旁。
“哇哈哈,四弟你太油滑了,而且还会隐身!可惜,却藏不了多久。别挣扎了,我不过想给你做个记号,省得找不到你。”
原来是自己新认的大哥。
陈新松了一口气,不是来夺舍就好。
做个记号?这个也绝不能接受啊。紫帝给朱三龙做了记号,结果他满口都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大哥,有事你说话,何必要我唯命是从?”陈新立刻闪到远处。
“你想多了!我不缺唯命是从的弟子,缺的是生死兄弟。你不会总在我身边,以后出门历练,难免遇到各种危险,做个记号,我能立刻感应到。”唐蒙诚恳地说道,颇有今日乐相乐,别后莫相忘的思奥情。
“我要是在你脸上刻下“陈新是我兄弟”几个字,你愿不愿意呢?”
“这个…字太多了吧。”唐蒙苦笑,“而且我很少出去走动,刻了,别人也看不到啊。”
“别装了,刻个偏旁你都不会答应。将心比心,在魂上涂鸦,我怎么可以接受。”
“这是太上门主之令,大哥也是无奈。我发誓若不是符门生死关头,绝不施法!”唐蒙万分郑重,“你别跑,我来咯!”
说着又一分为二,二分为四…
陈新叹了一声,“事关我灵魂的真正自由,别怪兄弟不配合。”
说完立刻生出念头,“我才不回宝塔之中”。忽地,他又来到了蛮荒之地。
心心相悖,还真的有效!
让他四处寻找吧,我在这里游览一番。
在混浊的世界中徘徊了一大圈,他又有些失望。“玄天玲珑塔,多高级的名字,里面到处是这般惨不忍睹的景象。”
这时,他能感到天地微颤,地上那些毫不起眼的大石,纷纷抖落身上的碎沙。顿时,世界一片金属的光亮。
这是做什么?石头发光也不是翡翠啊。就这点光,绝没有五瓦吧。以前我卫生间的灯泡,都十五瓦呢。
世界剧烈地摇晃。
陈新发觉宝塔好像有些逆反,还有些心浮气躁。
那就好好刺激它一番。
别晃了!不就是个石头塔吗,还装得跟有灵识一般。我猜你就是别筋成精,杠头转世。
“啊!”随着愤怒的嚎叫,一个小塔忽然凭空出现。
“灵识来也,如假包换!”
“什么?我竟然说错了。”这里的主人真的现身了。陈新立刻做出吃惊的样子。
“你也没全错!我本来确实是杠头。”塔精果然逢话必驳。
“你不是石头吗,装杠头很好玩?”
“啊!”塔精再次气急败坏。“当年盘古斧化作三大先天至宝,斧头化成了太极图,斧刃化成了盘古幡,斧柄大部分化成了混沌钟。而我就是斧柄那截未用之材。你说我是不是杠头?”
“哈哈,原来你是下脚料啊。怪不得心气难平。”陈新第一次听说杠头还能这样解释。不过,据说盘古斧有万丈之巨,它的斧柄长度起码六七千丈,真的算是杠子。它是废弃不用的一头,也可以叫杠头吧。
“我才不是下脚料!虽然不如那三样声名显赫,也未曾立下不世之功。只是盘古的造化玉碟碎成一地,若非我做成仓库,将它们保管起来,宇宙精华,早散佚殆尽。我不是下脚料,而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佩服佩服,这些发光的石头,就是造化玉碟的碎片吧。”
“它们连碎屑都算不上。不过是玉蝶上金气所化的材料。当然,随便拿出去一块,就足以做成惊世骇俗的法宝了。”
“这样啊。”陈新压抑住搬出去几块的念头。“你不但不是下脚料,而且还特别有骨气。那三样东西,都有了主人。而你依然特立独行六亲不认。”
“你才有骨气,你所有邻居都有骨气,我偏没有!”塔精一如既往地杠着,“只不过我一直在至暗之墟,养在深闺不识人。有个叫紫帝的家伙,在元始天尊的笔记中,得知我的下落,历经千难让我重现于世。”
“认他为主了?”
“我偏不!他尊我敬我,给了我做父亲的感觉。我才不要儿子呢。而且他心性阴沉,非我所喜。答应帮他囚禁一人,也算还了人情。”
“囚禁那个人死了。”陈新想起多宝道人,不禁有些伤感。
“世上本没有死,转世了而已。他是跟我有关系的第二个人,不过,对我又恨又惧,气运又衰,我才懒得理他。”
“跟我是第三个有关系的人?”
“才不是!后来还遇到不少猎人,但都神明混浊,我懒得搭理他们。”
陈新暗笑,那不还是没有关系吗。也不揭穿他。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能不能激他认自己为主?
于是说道,“我猜你肯定不会认凡人为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