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节 困倚危楼 过尽飞鸿(中)
抚云终于反应过来了。她是觉得,自己是一个这样的人吗?原来,她做的这一切,都是只为了自己的目的。
原来,她口中的爱,就是这样的自私和占有。
原来,自己又错了。她真的就是万千世俗中那个不出意外的存在。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意外。
抚云想起了冰窟里自己舍不得弹的那把琴。曾经还怕,她笨手笨脚,做的弦会容易损坏。
这一切,不过是她演的一场戏罢了。
“我到底,要如何,才能打动你!”红妆忽然觉得头很痛,搅着的疼痛,不知什么样的记忆好像和此时的心痛交织在了一起,眼前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红妆不知道,抚云却看的很清楚,那双突然变化了的眸子,生出的是戾气,是无边的,炽烈的戾气。
“你就是乍暖还寒时,那檐上的残雪,我永远都只能看着,但凡我只要碰一下,就会永远消失!”
抚云脸上变回了一如既往不悲不喜的模样,他想听听,这个藏的这样好的女子,此时还能说出些什么。
“我没办法与你一起触摸日色,更不要说是一道踩踏山水!我把自己所有的骄傲踩在脚下,我假装我毫不顾忌,我为了你强迫自己变成像你一样风轻云淡的样子!我以为这样就能打动你!”
红妆深深吸了一口气,“可你呢!永远都是不卑不亢!半生不熟!你就看着别人这样你很满足,你很得意!对吗?”
抚云挑了挑眉,一言不发的看着此时虚情假意自导自演的红妆,确实,说不出的厌恶涌上眼底。
“我以为,只要我足够真挚,就能够被你看见!可这算是什么!那么多个个漫漫长夜我就念着耐心这两个字硬生生的熬着!所有的希望,是我自己亲手剪碎的!都是为了你!可你呢!”红妆脸上浮出了一抹带着杀气的笑意,眯起了眼睛,“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是不是还觉得,这一切可笑至极?”
“我在为了你小心翼翼的捧着一颗心,你在干什么?我内疚自责,为了你迁怒旁人,你在干什么?我一次次费尽心思,你又在做什么?”
人,是感受不到自己的。
人只能依靠,在一系列的经历里,撞上什么,反弹回来,才能知道自己。
而此时的红妆便是如此,即便没有记忆和过去,可是本能是不会骗人的。
撞上南墙,红妆本能的发现,纵然自己亲手撕碎了自己的骄傲,但自己能摧毁一切的自尊,决不允许他人践踏!
“你说!你爱不爱我!”
抚云忽然变得浩瀚的眸子中倒映出了红妆此时的模样。不知是突然打通了哪里的经脉,煞气冲天的内力一瞬间开始伴随着红妆的戾气环绕,红妆原先那空白的眼眸,已经变成了发暗的血红。
她,突然变了一个人?抚云静静的看着红妆的变化。看起来,她刚刚说的好像不是假话。为什么她会一下子变成这样?
现在的样子,分明是一个女魔头。可这样的女魔头,为什么会让自己觉得这样熟悉?
她...到底是谁?
不对!是自己!自己...到底是谁!
“咚!”红妆忽然浑身一软摔在了地上。浑身剧痛,内力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破体而出,在体内毫无章法的四处流窜。
猝不及防,心头一堵,一口鲜血从红妆口中反了出来。
受伤了?是被内力反噬了吗?抚云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摇着轮椅到了红妆面前,低下头看着地上的红妆。
“我问你!”红妆紧紧捂着剧痛的心口,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我问你!你到底!你到底爱不爱我!”
抚云淡淡的摇着轮椅后退了些。
爱?这个字,抚云不会说。从来没有说过。也从来没有听人说过。不会说,说不出来。
“你爱不爱我!”红妆忽然腾身而起,带着那升腾的戾气一把扑到了抚云面前拽住了抚云的衣襟,“你爱不爱我!”
“啊!”煞气冲天而起,带起来一阵巨大的异风,震落了一片桃花,“你是不是不说!”
惊天动地的嘶喊,仿佛已经震碎了红妆的那颗心,同样,也能震碎抚云的心。
一个恍惚,舒云谷的桃花间出现了一红一白合并的一道光影,一路回到了红妆房间,只剩下了一把空荡荡的轮椅,还孤零零的留在了原地。
浑身上下好像都在被熊熊烈火烧灼着,红妆从未想过,原来自己的轻功竟然能如此厉害,不到片刻就带着抚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抚云并没有大惊失色的样子,反而是平静的坐在房里的白狐毯上,不温不火的看着红妆。
红妆眯起眼睛,在房间里四处审视着。抚云没了轮椅,跑不出去。再确认了房里没有什么东西能帮住到抚云后,红妆打开了屋外的阵法,这才出了门。
“大司命!这么晚了!你怎么...”仇无泪惺忪的睡眼忽然一下子瞪的老大,条件反射的因为恐惧闭上了嘴。
这样的大司命!就是原先盛怒之下的大司命啊!不,不对,应该是,比之前盛怒的大司命还要可怕!
因为此时的红妆,眸子中还有着从前所没有的变幻无常诡异莫测。
仇无泪完全不会怀疑,现在的大司命毫无理由就这样扭断自己的脖子,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你去,让龙英带着整个裕驰族设下阵法,没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我清水司!没我的允许,一只苍蝇,也不能给我放出去!哪怕一只蚂蚁,也不能让他们趁乱爬进我清水司!”红妆眯起了眼睛,“还有,去传给终钦门一声,盟主被人劫走了,清水司大司命受了重伤,谁都不见。”
“现...现在?”仇无泪哪还敢问理由,现在多说一句话,就是在找死。
“现在。”
“还有!”红妆忽然又叫住了正仓惶往外逃去的仇无泪。
“什么?”仇无泪猛地一惊,浑身僵直,谨慎的看着红妆。
“我的武功好像回来了。”红妆想了想,“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若是终钦门问起盟主,便说我被打伤了,什么都不知道。”
“好的。”
“还有。”红妆好像还是有些不放心,“若终钦门要找人,你就叫小意挑些闲人去帮终钦门。他们若问起阵法,你便让小意告诉他们,我受伤你们不放心,这才加强了防范。”
“好的。”
“剩下的事情你和小意自己处理好,这段时间我谁也不见,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
“好的。”
红妆又反复的想了想,确认没什么不妥后,冲着仇无泪摆了摆手。
仇无泪收到指令,一个箭步就弹了出去最快的速度,当然是有多远跑多远了!这条命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仇无泪可心疼的紧。
当然,仇无泪听到刚刚红妆这样说,虽然没有敢多问,还是七七八八猜到了个大概。
看来,大司命武功恢复了,还劫回来了盟主!
仇无泪倒吸一口凉气,她当然知道应该怎样给龙英和小意说,不仅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还会对此事当真上心起来。
这件事,多一个人知道,就会多一份疏漏。仇无泪可不想因为他人的疏漏,见到盛怒之下变成罗刹魔头的红妆。
仇无泪一走,红妆立马支持不住的靠在了门槛上。
浑身依旧是火烧火燎的疼,刚刚飞回来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现在已经飞不动了。
红妆挑起唇角一笑,想起了屋里的抚云,随手抹掉了嘴角再一次溢出的鲜血,深吸一口气重新支起来腰,一步一步朝着自己屋里走去。
“你想好了吗?”红妆跪在白狐毯上,双手撑着身体,慢慢靠近了抚云的的脸,“你爱不爱我?”
不知为什么,抚云忽然想起了不少志怪故事中,那些企图魅惑圣僧的魑魅魍魉。而自己,恐怕离那些圣僧,也就只差了个双手合十了。
抚云稳稳的盘腿坐着,双手自然的放在膝上闭起了眼睛。
并不是抚云真的想做圣僧,而是不愿意再看红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万分的凶煞,却又熟悉至极,好像有自己很恐惧的一段故事。一旦接近,抚云就会本能的抵触。
“还是没考虑好?”红妆的朱唇凑近了抚云的耳边,压低了声音,“你现在说爱我,我立刻就送你回去。”
抚云的呼吸非常均匀,对身边的一切都充耳不闻,就名副其实的像志怪故事中那些高僧入定一般的波澜不惊。
“不说?我再给你三秒的时间考虑。”红妆忽然妖冶一笑。
“一。”
“二。”
“三。”
眸子一瞬间冷了下来,“时间到了。我改变主意了。”
红妆重新凑到了抚云面前,想要强行逼着抚云睁开眼睛。
忽然打在脸上的鼻吸,让抚云终于有了表情变化。
眉头微微一簇,抚云偏开了头,躲掉了红妆凑近的脸。
“砰!”红妆忽然一道内力飞出,打掉了旁边桌上的一个白玉画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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