衢州,宿州,汝州,廉州,胶州,从南到北,这五个州县依次爆发了灾情。
其中,又以衢州和廉州为最。
因为,这两个地方,还出现了疫情。
朝廷派了兵驻扎,所有的灾区,不管有没有疫病的发生,统统都隔离了。
当然,就算都是疫情,也还分个轻重缓急。
廉州在北方,冬日寒冷而艰辛,食物很难获得,是以家家户户都有挖地窖存粮储菜的习惯。
又因为此地本就是山区,房屋建的尤其坚固。
衣食住行,倒也还不算太过为难。
廉州本地的官员姓蔡,四十出头,是出了名的敢说话,为人最是耿直。
他原是御前的一名谏官,满朝的文武百官就没有一个没被他弹劾过的,上来那股劲,女帝也照说不误。
时间一久,朝臣自然容他不得,女帝也不喜欢有人时时顶撞自己。
君臣难得一心,找了个错处,将他贬到廉州去了。
眼不见,心不烦!
这位蔡大人虽然得罪人,才能却还是有的。
自他到了廉州,廉州这种贫瘠之地竟然也越发富足起来了。
现下,又是雪灾,又是疫病,蔡大人隔离了病人,发动全城剩余百姓共同抢险救灾,与百姓同吃同住,就地指挥。
此时的廉州,倒是还能够井井有条地维持下去。
衢州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因为,早在疫病爆发之前,百姓已经因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而爆发了暴乱。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当地的官员携妻带子,偷偷的,跑了!
衢州,位于大陆东南方向,四季如春,有金色的阳光和柔软的沙滩,盛产珍珠和美人,实乃旅行、猎艳的好去处。
以往,便是数九寒天的日子里,也引得世人趋之若鹜。
但是今年,这里却是重灾区。
先是一场百年未见的雪灾,接着又来了一场五十年难见的疫病,这里一下子就被与世隔绝了起来。
进不去,出不来。
若是长此以往,只有两个结果。
要么,百姓奋起反抗,驻军大肆镇压,鱼死网破。
要么,灾情继续,疫病继续,饥饿继续,寒冷继续,封锁继续,所有人困在城中,无论是否染病,最后都会被困死城中。
而这两个结果,无论哪一个,必然引起世人恐慌,民怨沸腾。
当下,最重要的,就是尽快控制疫情,安抚民心,调钱调粮,稳固局面。
控制疫情,自然有明凯和一众太医操心。
可是,钱从何来?粮又从何来?
四皇子不是神仙,点石成金这种事他做不到,也没有人能够做到!
便是沈毕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到。
女帝的命令下来了,衢州的情况也的确不容乐观,自然是不能怠慢的。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沈毕之就披星戴月地出发了。
去往衢州的路上,沈毕之心里其实一直都是揪紧了的。
这一去,显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把事情给解决了。
而一旦此事拖的过久,上面的两种情况都不是沈毕之想要见到的。
更何况,李绾馨的身体糟糕情况,据沈毕之观察,其实比自己的母亲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就是医不了也不见得能把她治成一个正常人。
可一旦李绾馨有个三长两短,就算李伯谦还愿意出来指证,没有了证据,也是于事无补。
到时候,沈毕之非但不能够借由此事大做文章,恐怕还会被反咬一口,得不偿失。
转眼间,已经行了三日。
这几日,丁洪涛身前身后地转悠着,一直有些闹腾。
许是因为听到了沈毕之将谢无欢提到明面上的消息,这孩子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竟然一路跟了过来。
无组织,无纪律!
对此,沈毕之心里自是有些不悦。
说实话,若丁洪涛真的是自己手底下放到明面上的人,做出了这样出格的事,沈毕之打死他的心都有了。
可是,他不是!
他只是一个商人,一个暗探,沈毕之除了能杀了他一劳永逸,根本就没有别的办法。
然而,沈毕之又不能真的杀了他,因为他实在没有什么大的错处,唯一讨厌的一点就是缠人,但缠人罪不至死。
沈毕之问他来干什么,他竟然还头头是道地讲了一堆大道理。
他板着个脸,一本正经地说道,“如今国难当头,匹夫有责!”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过是匹夫之勇!”沈毕之瞪他一眼,说出的话很不客气。
丁洪涛的心思,沈毕之又怎么会不明白?
沈毕之这样说,其实有点泼冷水的意思。就差没明确告诉他,自己不可能提他了。
丁洪涛明显僵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少年人特有的生气,继续说道,“涛自知,我等商贾,地位低下,上不能为君王分忧,下不能替百姓做主,微如草芥……”
话是如此说,但少年的目光灿若星子,其中有火光跳跃不息。
果然,紧接着,丁洪涛又继续说道,“然,生而为人,理应知耻。三少也说,人生在世,应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中间无愧于自己的良心!”
“涛虽不才,但至少还能够为国为民做点什么,也算是求得良心稍安。这些粮食药草虽然有价,但不及人命值钱!”丁洪涛说着这样的话,脸上的表情正义极了。
这番话说的大义凛然,沈毕之却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丁洪涛话锋一转,又说,“更何况,我是个生意人!”
生意人,见利而动,无可厚非。
丁洪涛打着去衢州贩粮贩药的名义,沈毕之还能拦着他不成?
粮和药,这个节骨眼上,衢州最缺的就是这两样了。
加上有疫病,普通的商贩根本就不愿意去那里。
有主动愿意去的,那可是积了大德的事,谁也不能拦着。
丁洪涛也是打定了主意,非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拼了命地想要得到沈毕之的赏识,连雪灾和瘟疫都不顾了。
劝是劝不住了,沈毕之也不好再说什么,所幸就随了他。
只是,丁洪涛到底是打定了主意,有事没事都要往沈毕之眼前晃上一晃。
沈毕之自是不喜,不过很可惜,赶也赶不走,劝也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