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贤造渠,以通漕运。
最初,漕运运的都是些官家的粮草;到了后来,才开始渐渐有些官员偶尔捎些东西,富商巨贾也慢慢可以运输货品;如今,衣食住行,寻常百姓,路上能运的,水上能运,陆上不能运的,水上也能运,当真是方便快捷。
漕运由来已久,漕帮更是根深蒂固。
据说,有漕运时便有漕帮。
漕帮是个大帮,但又不是一个帮派。
凡是靠水吃水的帮派,都愿意以漕帮自居,但那又不是真正的漕帮。
其实,真要细说,所谓的漕帮怕是又要分出许多个大大小小的帮派来。
虽然说它们大多都不过是依附于漕帮而活,却也都还是各自为政的。
如同陆地上一样,水上的生意也是一大块肥肉,一个帮派,便是再强大,也不可能一口吞下这一整块的肥肉。
既然,所有的人都如同疯狗一般,随时准备扑上来咬一口这块肥肉,倒不如我就直接一块一块的给你们切好了!
与人方便,也是与己方便。
漕帮如此大方,那些个旁的帮派自然也得以它为尊不是?
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却还得分个手心肉多、手背肉少。
谁也不是个傻子,不可能自己一味吃亏!
既然漕帮已经大度地分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地盘,那么人家现在自己留的地盘比旁人的多上一些,你们这些得了东西的人还能说出一个不字来?
心照不宣而已。
分好处的人得了美名,得好处的人可不就得识时务地闭上嘴?
真实情况如何,这些个帮派心知肚明。虽然是借了漕帮的势,可是却也不会做的太过火。
故而,漕帮的当家人虽然知道那些个人狐假虎威,到底也不会真的去动手肃清什么。
大家各忙各的,一起发财,谁也别想挡了谁的财路,只要不闹的太大,谁也不会去得罪那个人,相安无事最好。
江河湖海,川流不息。
凡是从水上过的,便要守这水上的规矩。
明规则制定者居于庙堂之高,潜规则制定者处于江湖之远。
漕帮不是这规矩的制定者,而是执行者。
若是真有那不开眼的,实在蹦哒的太厉害,犯了众怒,也就只能由漕帮出面定夺了。
一行人一路南下,倒也还算是顺风顺水,直到离开青坪渡口的第三天,异变突生。
这一天,从早上开始,一直到晌午过后,天气都很好,阳光很充足,江面上也是无风无浪的。
许久没有睡过硬板床,沈毕之这两天腰疼的厉害,干脆也不躺着了,打算出去看看风景。
越往南,温度越高,从今天早上开始,两岸的雪色已经开始慢慢褪去,渐渐的能看到一些枯黄的植被和山峰隐约的轮廓。
这一出了门,倒是听到有人在隐晦地交谈。
“老三,把点了吗?”
老三,看出来这群人是穷是富了吗?
“挂洒火,火点!”
穿的阔气,一看就是有钱人!
“火点,簧点清!”
这些有钱人,最识时务了!
“两个孙食,怕是冷子点!”
两个男的,恐怕是做官的!
“冷子点?海翅子?”
做官的?是不是大官儿?
“不知道,反正不是个正点!”
不知道是不是大官,反正这些人看着就扎手,怕是不好得罪!
“念攒子,空子,挖个点儿!”
当官的都是没心眼的人,不懂什么江湖事理,正好敲诈一笔!
“挖不下来?”
要是不受敲诈怎么办?
“几个孙食青了,果食,盘儿正条儿顺,真是撮啃……”
几个男的杀了,至于女的,长的好看身材也好,实在是太美了……
“劈党怕是不好吧?”
杀人这种事不合适吧?
“管他好不好!念了杵,化锅?”
我管他合适不合适!没钱花,老子带你们上街要饭去啊?
于是,另外一个细声细气的人就不再说话了。
瓮声瓮气的这个似乎气的不轻,喘了两口粗气。不过这两个人应该是关系极好的,纵是生气,他也没有和那人过多争吵。
另外一个这才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大哥,果食挑了吧?”
大哥,那女的卖了吧?
“库果窑儿,老子先乐呵乐呵!”
反正是卖到妓院去,老子可得先和她做点让彼此都快乐的事!
“子孙窑儿!”
良家女子,可不能卖到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地方去!
压抑的磨牙声,良久才有人回答,“老子上辈子欠你的!”
显然,是同意了。
“大哥,嫂子在家等你呢!”
言下之意,有人等你,别做那些个事了!
“依你!”这次倒是变得干脆利落了起来。
只不过,很快又补上一句,“亥时碰盘!”
亥时见面,然后直接动手!
听到这里,沈毕之暗叫了一声“不好”。
一来,这些个人显然是打算杀人越货,连自己几个人的下场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二来,就算是真的把他们都解决了,自己几个人也根本就没有架船的本事。
眼下这船的确是顺流而下,可是沈毕之敢肯定,一旦这船到了自己几人手里,却未必见得还愿意这样顺顺当当的上路。
若是到时候一个不小心,让船漂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去,天气这般冷,又无水无食的,能不能活到有人来救也未可知。
就算是运气好,真的漂到了岸上去,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想要再找个船夫出来,怕是不会太容易。
这倒不是沈毕之悲观,实在是有些始料未及。
以往,她出行时,姜斯总是里里外外都布置妥当,就算是偶有宵小之辈不怕死的来行刺杀之事,她自恃武功高强,也从来不会放在心上。
而当初在江湖上行走,一来杀气太重,二来鲜少独行,倒也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
因为没有想到过,因为没有遇到过,一时之间,沈毕之竟真的有些心慌。
人之所以会恐惧,大抵上无外乎是因为未知。因为对一件事知之甚少,才会心生忧郁恐惧。
想了想,沈毕之还是觉得应该将此事告知叶红妆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