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众家小姐都没想到,万萍和白依阑的一曲,竟然会以赐婚做了结尾,这可是百花宴上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一时间艳羡嫉妒的眼光都要将白依阑淹没了。白依阑全然顾不得这些目光,心里烦乱的很。她告了退,准备下去换了舞衣。
“以后你就是本王的王妃了,本王倒是有福气的很。”白依阑路过西陵王宇文墨池身边的时候,突然听到他轻轻的一句话。白依阑回眸看了一眼这个莫名其妙得来的未婚夫,他正温和的冲她笑着,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白依阑没有接话,匆匆从他身边过去了。
万萍看出白依阑的脸色很不好,她虽然知道白家很少带依阑进宫,却不太能理解为什么白依阑如此抵触这桩婚姻。据说这个西陵王年纪轻轻封了王,身边更是连姬女都没有一个,人长的也不差,正是择偶的最好对象。綏帝的决定虽然仓促了些,但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呀?
白依阑还想回偏殿去换衣服,却被偏殿的女官拦下了,说是光禄大夫家的女儿刚才吃的不舒服,崔贵妃特赐她在偏殿休息。另有小侍会带她去漪图阁去换衣服。而她之前放在偏殿的衣服被光禄大夫家的女儿不小心弄上水渍。白依阑无法,只好让碧蕊先回席面那里去拿备用的衣服。小侍说他还有事,问白依阑是要回到席面等碧蕊还是先过去换衣服的地方等,然后再让别人带碧蕊过去。白依阑心下正烦躁着,想着宴席上的那些目光,自己实在不耐烦回去和她们周旋。便决定先随小侍去漪图阁,顺便透透气,让碧蕊拿了衣服过去找她。
白依阑纵是白天走了一次南苑,但却没到过这漪图阁。这小侍带她越走越偏,她心里渐渐起了嘀咕。不过,不久穿了一片树丛,倒是到了一个幽静的亭阁,阁里灯火正明。她心下松了一口气,觉得大概是自己思量太过,便抬腿进了房间。没想到那个小侍趁她不注意竟然跑出房间,还带上了门,她立刻奔到门口,谁知道房门却无论如何都无法从里面打开了。
正在这时,她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还有个男人在哼着小曲在向这边过来。与生俱来的直觉,让她感觉非常不对。她觉得自己应该躲起来。可是她快速打量了一下房间,这个亭阁就这么一间,除了一张圆桌,几把凳子,一个轻烟渺渺的香炉,和在窗边的一张胡床,也没有什么可以遮挡的。她心急之下推开窗,想要跳窗出去。却发现这漪图阁的窗户外面竟是一池湖水,她暗骂自己太笨,竟然着了那个小侍的道,被困在了这里。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权衡了一下,白依阑仗着自己有一身凫水的好本事,还是决定躲到窗子外面去。她踩着胡床,轻轻翻出窗户,慢慢的滑到水里,倒真没弄出什么动静。好在湖水并不深,她欠着脚,还能勉强把耳鼻露在外面。她紧贴着靠窗的这面墙下面,一动不敢动。半饷,便听到门吱呀一声,一个男人进来了,然后听他突然咦了一声。这时另一个男声也响了起来:“大哥好兴致,这么晚了还到这里赏湖景么?”
白依阑觉得自己仿佛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正思索着。第一个出声的男子说话了:“六弟不也来了么?做哥哥的还没给你贺喜呢。你大晚上不去看你的新王妃,一个人跑到这里做什么?本王没有其他事,只是路过看到这里的灯亮着,随便进来转转。”
白依阑一下子知道在哪里听到过第二个男子说话了,不出意外,他应该是自己那个便宜未婚夫宇文墨池,而他嘴里的大哥就应该是大皇子宇文墨潜。
“哦?那我们兄弟还真是心有灵犀呀。大哥要不要陪弟弟在这里坐会儿喝杯茶继续赏赏这荷塘夜色呀?”
“这就不了,本王还有事。六弟你自己在这里赏景吧,哥哥就不打扰你了。”听声音,宇文墨潜没有过多逗留,似乎转身走了。
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白依阑再没听到房间里有其他动静,她以为宇文墨池也走了,正要动弹,便又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她赶忙屏气凝神,一动不敢动。
这次是个女声,声音里明显有一丝颤抖:“王爷?您,您怎么在这里?”
宇文墨池似笑非笑的声音再度响起:“不是我,你以为是谁?是我的那个好大哥,还是我那位新王妃?嗯?”
接着就听着宇文墨池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的说:“你的胆子愈发的大了,敢瞒着我在宫里做这样的手脚。你以为做的天衣无缝么?别傻了。我没见着白依阑,估计没上钩,我那个好大哥倒是来了。可你不想想,我那个好大哥是那么好糊弄的么?就算他现下上了当,之后回过神来,必然也会追究。而且这个香,真以为只有你们家才知道是什么东西么?万一有人顺着香查,到时候再查出来别的事,你们家满门抄斩都不算过的。这次要不是我提前察觉,及时赶过来支走了我大哥,熄了这香。你还能安然站在这里?我警告你,就此一次,不要再让我发现你背着我做什么,尤其不许现在对白依阑动手。”
那个女子的声音似乎平复了一些,带着一丝委屈说:“这件事确实是我思量不周了。谁让我一心只有殿下,听到刚才皇上的赐婚,实在是肝肠寸断,一下子忍不住才作出了糊涂事。还请王爷原谅我这一回。王爷以前说要娶作正妃的人可是我。”
宇文墨池这次倒是温柔的笑了:“我知道你的心意。我娶她,也不过是为了定远侯手上的那支军队,你又何必醋意那么大呢?成了大事之后,自然不会再有定远侯一家什么事。你且放心,到时她是杀是剐都听你的。”
接着便听到女子撒娇的声音,然后便是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还有两个人调笑的声音。
白依阑在窗下觉得恶心的不行,却还得一动不动的听着。好在二人并没有发觉什么,折腾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临走前二人还熄了烛火。
白依阑有了上次的教训,没敢贸然移动,足足等了两盏茶的时间,确定没有人了,才从水里游了出去。
她翻不上窗台,只能从漪图阁的旁边绕过去,想找处低矮的地方上岸。好不容易游到了漪图阁附近的石头岸边,正要上来,却看到旁边的树丛里,影影绰绰有个人仿佛在那里,白依阑吓的立刻停了行动,急忙把自己往湖水里缩。
只听着一声熟悉的声音简短的命令她:“别躲了,上来。”
白依阑听着声音是太子的。无论如何,她救过他,他也救过她,估计他害自己的可能性没有那么大。而且在初夏的水里泡了这么久,白依阑冻的有些僵,再不上岸,身体也吃不消了。便挣扎着往岸上翻。
宇文墨渊从暗里走了出来,借着月光伸手拉她上岸。被六月的微风一吹,白依阑觉得整个人都在哆嗦着。
白依阑很想问宇文墨渊怎么会在这里,但是现在她最需要的是尽快找个避风的地方暖和一下身子,换身干爽的衣服。
宇文墨渊却先自顾自的说开了:“漪图阁现在是安全的,六弟和他的人已经走了。我先送你过去避避风,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你的婢女了。”
白依阑没有拒绝,深一脚浅一脚的随着宇文墨渊进了刚才险些吃了大亏的屋子,白依阑心知宇文墨池已经把那个不知道有什么古怪的香熄了,这里应该是安全的。两个人身上都没有火折子,只能就着月光坐在黑暗里。宇文墨渊知道现在白依阑见不得风,便关了窗,掩了房门,又细心的留了一个小缝,好让一缕月光可以透进来,不会吓着白依阑。
没有了风,纵是身上依然是湿的,白依阑感觉略好了一些,坐在桌子旁慢慢的调匀呼吸。开口问宇文墨渊怎么会在这里。宇文墨渊听着她的声音有些凝涩,摸摸桌上的茶壶,还带有余温,便倒了杯茶水给她,也给自己来了一杯。
宇文墨渊解释说他路上看到大皇子形迹可疑,便跟了过来,谁知道看到六弟也匆匆往这里赶,他便悄悄的隐在一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虽然没听清楚几人的谈话,但从只言片语里也能推测,这大概是一个针对大皇子和白依阑的阴谋。他不动声色的等了很久,想要看看还有谁掺合在这件事里。没想到等了半天却看到白依阑鬼鬼祟祟试图爬上岸边,要不是她还穿着跳舞时候的那一袭红衣,他还真不一定能认出她来。
白依阑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晚上短短几个时辰,对她的震动太大了,她还有些没缓过神来。只能轻叹了口气。
宇文墨渊小心翼翼的问她:“你是不是不想嫁给六弟?”
白依阑不知道该怎么答,沉默了半饷,还是如实的答道:“是。”
宇文墨渊顺着月光看到白依阑玲珑有致的样子,突然鬼使神差的说:“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帮你。”
白依阑觉得心里燥热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在湖里冻过,经了冷风发烧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宇文墨渊:“怎么帮?”
宇文墨渊定定的看着她:“你有没有想过嫁给旁人?比如说,我。”
白依阑的头也疼了起来:“太子莫要拿臣女开玩笑了。且不说您有太子妃良娣等人,您更是西陵王的兄长。而且我也从未想过嫁进皇室。”
白依阑觉着这个话题实在尴尬,试图起身,去门口看看碧蕊到没到。谁知刚起来就是一阵眩晕,身上像是着了火似的,偏偏还手脚发软。突然间,她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起来,朦胧中,她感觉她的卿云哥哥又回来了。她气息不稳的问:“卿云哥哥?”
对方没有回答,却抱的她更紧了,带着脚步飘忽的她向胡床走去。她听着有人似乎叹息着在唤她的名字“阑儿,阑儿。”她依稀仿佛听到了谁的告白:“我心悦你。从第一次我们相遇,你就是如此的与众不同。之前那些女子或是为了稳定人心,或是为了巩固实力,我从未动心过。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在黑暗中,白依阑的头疼得厉害,她不知道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觉。但她又觉得哪里不太对。是哪里不对呢?她用沉重而混乱的思维费劲思索着。
白依阑突然反应过来,告诫着自己:这个人不是卿云哥哥。她用尽全力推开了身边的人,脚步踉跄着向门口的一点月光挣扎而去。还不等到门边,便已经先摔在了地上,在她最后合上眼睑的时候,她看到了碧蕊焦急的脸。